那日赤蝠精在格斯山同那雷音寺诸神佛打斗受了些轻伤,便寻一山洞调理去了。它寻了好久,并未见有甚么山洞,受伤不能飞行,便随便找了一处落下云来。这时,一只老鼠寻找食物正欲回洞,洞门却被赤蝠精挡住。老鼠仔细看了看这只怪物,认出它就是那只要吃掉自己的蝙蝠。正想逃走,被那赤蝠精看见。赤蝠精受了伤,加上方才空中飞行多时,早已没了气力,无法动弹。那赤蝠精此时又是饿极了,想要吃那老鼠,也是吃不成。那老鼠倒也善良,竟将自己寻来的食物分些给它。吃过,稍稍有些气力。那老鼠见它受了伤,带它回洞恐又吃了自己,只好寻了一处熟悉的山洞引它去了。赤蝠精强忍疼痛,背负着那老鼠,半空低飞。那老鼠倒也不大不重,不久便到了那洞口。在那洞口前,立着一石碑,上面刻着三个大赤字,写的是“浴火洞”。那老鼠带它进了山洞,安置好所有后,便离开了山洞。赤蝠精寻了一棵松树,飞了上去,又拿出重生瓶,放在面前的一根粗大枝干上,便调理起伤。
再说,那李修元在灵隐寺出了家,叫了“道济”这个法号,也是佛门弟子了。那广亮本来对道济就心存妒忌,如今又来了个“道济”,和那之前的花样如出一辙,也是一身破烂,满嘴疯言疯语,喜好喝酒吃肉,那广亮遇到自然是旧疾复发了。这日,广亮同那贴身沙弥必清敲开道济禅房门,想要戏弄戏弄他。一进门便大声叫唤,却无人回应。正在奇怪,门外传来道济叫师兄的声音,必清最先听见,便跑了出去。一阵大叫声惊了那广亮,便出门看个仔细。他刚下台阶就看见了一只大鸟,悬在半空,大喊“救命”,吓得便往道济房中逃,不想那房门不知何时关上了,叫那广亮怎么也打不开。道济现身,叫他们莫怕,还说那只大鸟是蝙蝠,不是怪物,更非妖怪。广亮一听,便故作镇定,回头来看那大鸟,确实是蝙蝠,这才定下心来。那必清吓得躲在草丛里,听见道济说是蝙蝠,才肯出来,也是上前看看。广亮对道济道:“我同必清来看你,你却如此吓煞我们,你心中可有我监寺吗?”那道济一脸无辜道:“师兄差了,师弟我怎敢吓煞你呢?”广亮问道:“那蝙蝠何来,不是你携带而来,吓唬我和必清吗?”道济一本正经地说:“错怪我也,这蝙蝠乃其自愿而来。”还指着广亮和必清说:“它和你和他有缘啊”,又指着自己说:“当然还有我。”广亮和必清听完道济说的话,一脸迷茫,心中仍觉道济在戏耍他们。广亮又道:“有缘,我们何与蝙蝠有缘,是你同它有缘吧。”道济一听,先是一惊,然后对那广亮说道:“非我一人与它有缘,而是众人皆有缘啊!”道济说完,那俩人依旧懵懵懂懂,不知道济所云。道济见状,一脸嫌弃的走了。走时,又交待他俩用米袋把那只蝙蝠装起来,在他回寺之前不可打开。广亮正想拒绝,那道济早已看不见了。
道济自从出了家,很少待在寺中,平日里到处游街串巷,不过也少不了发点善心,施些援手。这日,他来到了江州地界。
那道济出家时还是三年前,那时正是仲秋,如今出家已过三年,正值三冬佳节。怎么个佳节,有诗为证:入冬棉加身,炉前躲寒氛。爆竹醒春意,桃木开新门。时新年将至,虽是寒冬季节,街巷之上,却极是热闹。这日,道济来到江州城,看见街上人来人往,你拥我挤,繁华热闹极了。街上的人或是胳膊挎着筐篮,或是手里拎着东西,像是买的年货正往家中走呢。他解下腰间的酒葫芦,正欲饮酒,却见葫芦中酒一滴未剩,远远望见一家酒肆,便往打酒去了。道济跑到酒肆门前,见上面写着“醉佛楼”,高兴地就进去了。一进那酒肆,管他有人没人,只管喊要打酒。那店小二看他邋遢疯癫,便去拦他,二人你推我撞,一阵嚷嚷。店中掌柜看见,恐惊跑客人,便上前将那道济拉至门外,低声让他赶紧离去。那道济却道,自己来此打酒,酒未打成,怎么离去。店家一听,便又问那道济可有银两,道济便上下里外摸了又摸,好不容易摸出了一个铜板。那店家见他只有一个铜板,告诉他不够打酒。可那道济活缠死缠,油腔滑调,店家看见,心想他是出家人,便也就答应给他打酒了。道济见他答应了,张口又说要将这葫芦装满才行,店家奈何也答应了,便将那葫芦交给那小二去打,自己仍然在堂前忙着生意,留那道济在门口等着。小二将油斗放在那葫芦的口塞处,用马瓢打了十几瓢了,却不见那葫芦装满。小二心中觉得怪异,便叫来了那店家。店家听了小二之言,心中半信半疑,便亲自又试了几瓢,仍旧未满。于是,他便吩咐小二抱来几坛酒,只顾往里灌。几坛酒倒尽,那葫芦却还不满,只是稍比刚才多了点。二人正在疑惑,道济因等不得了便跑了进来。他看了看葫芦,发现没有装满,才有半壶。于是他拿起那漏斗从酒坛中舀出一斗,嘴里说着“满了,满了”的话。却也奇怪,他一边说着这话,那酒便一直往上升。当他停下,那葫芦中的酒却已到了顶。那酒肆店家同那店小二看见,一阵吃惊,心中觉得不可思议。那店家问那道济,这是何故。那道济说了一番道理:“你们盛酒时,只看葫芦,只想着装满,唯恐它溢出来。和尚方才盛酒,不看葫芦,只说满了,它便就满了,”他用塞子盖住葫芦,又说:“这葫芦是我的,自然它听我的话,而且还听话的很呢!”那店家好奇追问道济,道济见他心善给他打酒,便告诉他:“你们盛酒是用眼,和尚盛酒还用心。若只用眼会有不足和多余,若是心中有数,眼也便就不那么重要了。”那店家听了,想了一会儿,突然心中一片明朗,便连连向那道济客气致敬。店家出门送了道济,道济走走跑跑便看不见了。
那道济打满了酒,一路高兴地穿过街道,来到了一片树林当中。他跑得累了,便拿出酒葫芦喝几口酒解解渴。这时,天上突然飞过一群蝙蝠,成群结队,朝那道济扑来。道济一口酒还未咽下,一下喷在了它们身上。那群蝙蝠像是受到了什么刺激,散开便飞走了。他看着飞走的蝙蝠,心中觉得怪异,但却又想不通,心中万分不解。这时,他突然想起了一件事,又掐指算了一算,然后快速一转身便不见了。
那日,道济离寺,广亮便命必清将那蝙蝠装在米袋之中,自己却不知究竟,便去做其他事了。必清哭着回来向那广亮汇报,自己已经完成任务了。广亮听了很高兴,看他在哭,就问他为何哭泣。必清伸出右手让那广亮看,只见必清右手中指发黑肿胀,像是中毒一般。广亮问必清缘由,必清细细讲出。原来是刚才装蝙蝠时不小心被它给咬到了。广亮一听吓坏了,赶紧把他带回自己的禅房。又急忙找来住持,要了祛毒膏,给他涂抹,又拿出解毒丸让他服下,却不见任何好转。正担心着,寺中几个僧人跑进来,对那广亮和住持大叫。二人听了,赶紧跑到外面看个究竟。只见一群蝙蝠在寺里乱飞,见人就咬,真是吓煞了他们几人。原来那群蝙蝠离开树林并未回洞,而是朝灵隐寺飞来。正看着,突然从天上掉下来一个大网,把那些蝙蝠一个不剩全罩在了里面。然后道济现身,收了那网。看那网,却是与那日收伏赤蝠精的一样,乃是九天大罗网。住持等人见那蝙蝠被道济收到网中,心里稍稍平静了许多,便去看那被蝙蝠咬伤的僧人。他们只见僧人脖子,胸口,胳膊都有咬伤,人人都疼痛难忍,大喊大叫。住持见状,便问道济如何解救。道济一声叹息,只道:“难矣,难矣!”
作者有云:那和尚的葫芦本是神器,怎可装满,便是江海之水也是下肚。那店家怎晓得这神器,却是最终得了智慧,也可说与我佛有缘。一文钱不足买酒,却换来一番道理。一番道理与那几瓢几坛酒相比,其中价值是否相当。却不知那一番道理可换来几何酒乎?
话说道济如何救那灵隐寺全寺僧人,如何治那蝙蝠,且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