朦胧的烟雨把小镇笼盖,一条小河穿镇而过,两岸民居沿河而筑,偶有石桥木桥建造之上。河中乌船撑渡,一缕缕炊烟升起,几位妇人在河边浣洗衣物。
这样的小镇在江南随处可见,虽然少了些北地雄伟奇壮,也无中原熙熙攘攘,却多了畅达淡雅。依托水路,东市也有集市存在。家家户户在此买卖的油盐酱醋,或是富余的家禽肉蛋。
几个顽童嬉闹跟随着家人,也去凑热闹,要是有多余的零钱买上糕点吃食,那最好不过。
一辆小车驶来,推车的是一个十余岁大的少年,车两侧有三名七八岁的幼童跟随,遇到人多叫嚷着行人让路。镇上居民不以为奇,有时看到行车艰难还会搭把手。
少年到了集市,街道上行人如织,店铺林立,商贩叫卖声不绝入耳。他把车停在一家商铺前的小摊位,把车上货物陈列开,净是些野兔山鸡的小动物、茅草编织的扫把、水里的草鱼、山里的瓜果。
少年回店里借了点水,回来几个幼童已经围在摊位面前。他拿了把山楂,递给几个眼巴巴的幼童,想了想又拿出来几个青草编织的小虫递给他们,几个幼童吃着闹着跑开。
他看了看蹲守在一旁的幼童,“林常青,你不陪他们去玩啊?”林常青没有作答,对着几个还没跑远的同伴喊道:“别跑远了!”
摊位左边是一家卖包子的,小贩看到后取出两个包子,用纸包好拿给少年,熟络的对林常青道:“常青又和余继任来摆摊啊?”
林常青斜眼,接过来少年的包子,并不理会。
把水又递了过去,余继任笑道:“这家伙又和兰姨起了口角。”小贩也没有多问,讪笑退回自己摊位前。
时间渐到晌午,日头已经升到半空,集市上的人也多了起来,余继任也卖出了几样物品。几个玩闹的少年叽叽喳喳回到摊前,还拥簇着几人。
余继任明白是生意上门急忙起身,衣身华丽、气宇不凡的少年神气指着编织的草虫道:“这小玩意儿你这还有?给少爷全包了!”
少年身后胖胖模样的管家赶紧上前低顺道:“少爷您不用亲自前来,交给小人操买就好。没听到我家少爷说话吗!赶紧包好!”后面半句话是对余继任说的。
余继任把摊位上草冲收拾好,想了想放在自己手闲时编者玩的小竹篮里。
少年不在意的看了看别的物件,不在意的道:“几钱?”余继任有些局促,迟疑了片刻,少年有些恼怒道:“少爷有的是钱!”余继任听言缓缓伸出一根手指。
“管家给他一两银子!呸!我还以为多贵!”余继任连胜辩解:“都是些不值钱的小玩意,平时都是搭送给人的,我是要一文!”
这时一副管家模样的中年想也不想从袖口钱袋摸出一两,放在摊位上,然后把竹篮献给自己少爷。
那少爷傲气道:“少爷我买不起?还需要你送?”呛得余继任有些脸红,那少爷接过后领着管家一行人骂骂咧咧扬长离去。
余继任看着几人远去背影,有些尴尬得挠了挠头。心想这一车物品也卖不了一两银子。这些都是随处可见得青草,柳条竹条,既不花钱也费不了多久时间。只是前来买货得客人又带孩子,哄小孩子开心,大人也觉得花钱舒服。
一旁的小贩羡慕道:“那少爷真是有钱,虽然少爷跋扈管家蛮横,一天抵得上我辛辛苦苦一个月了。”
余继任苦笑,“这也实在太多了,下次有机会遇到返给他,若是一文十文我便收下了,这一两实在有些烫手。”
小贩撇了撇嘴,这等把钱当成土的气势,小镇可从没见过,以为余继任只是嘴上说说,要了里子要面子。余继任只得摇了摇头。
“你以为都似你这般贪财?继任哥也只是讨口饭吃!像你这般大还在玩泥巴呢!”林常青出言讽刺道。
小贩也不恼怒,表情颇为猥琐道:“是啊是啊,你们大户人家自然衣食无忧,不愁嫁娶,你继任哥这是为了攒婆娘钱呢。”
林常青听闻气呼呼的。
日渐西下,集市上人渐稀。余继任准备的扫把之类的用具倒是告罄了,鱼类肉类倒是少有人问津。都是些平民家庭,鱼肉本身就贵些,嘴馋上山下河也可以自己捕捉。不过倒是卖出几只小兔山鸡,都是拿起给小孩子作宠物玩的。
想到这里余继任突然笑了起来,自己之前便送给林常青几只玩耍,几个小孩欢喜的不行,恨不得同吃同睡。后来养大后,家里来了客人,家人趁着几个孩子出去玩耍时杀了作宴。回来后几人问兔子为什么不动了,大娘骗他们说生病了,要林常青几人去烧水看病。
几人兴冲冲的跑去打水添柴,最后在餐桌上相见了。几人吃完后还说好吃,晚上明白后便是哭天抢地。第二天只得又送了几只后才哄住。
“继任哥,晚上我娘喊你回家吃饭。”一声稚嫩的声音打破了余继任的沉思,这是林常青的幼弟林常明。
余继任应声后提出两尾鱼送给身边小贩,小贩虽然市侩,也对自己多有关照过。
小贩连连摆手,“上次你送的肉还没吃完,继任你太客气了,这怎么好意思?”最后还是在余继任的坚持下收了下来。
“虚伪!小人!”林常青出言讥讽。
“真是七八半大孩子,人嫌狗厌。”
余继任也没有多说,收拾着剩下的东西。推着车便要离开闹市。路过一个卖糖葫芦的小贩前面买了两只,又去糕点铺子提了两斤糕点,把林常明放在车上,小孩子乖乖坐好,才把糖葫芦给他,又高高兴兴晃着双腿,三人向小镇北边走去。
“继任哥,我是不是很不懂事?”一天没有怎么说话的林常青委屈问。“没有呀,我很喜欢你哩。你没有说错,不要想太多。”“那为何我娘也骂我,说我不如你,小贩也这样说我?”
余继任停下来安慰哭泣的林常青,坐在车前的林常明也跳下来拿着手里的糖葫芦“哥哥你吃你吃”哄着不知道为什么哭泣的哥哥。
“是的,你说他们没有说错,只是他们不愿意听罢了,我们都有各自的烦恼,”余继任把兄弟二人都放在推车上,擦了擦他的眼泪继续说道:“比如说我啊,没有爹娘管教,也被人说笑过。也要在本应该玩乐的年纪上山下河,为了生计忙活。这没什么可称赞的,我若不这样就只能乞讨街头,与野狗同行。现在呢,有你们还陪着我玩乐,还有什么不好呢?你要记住,就像人们不喜欢脏兮兮的人一样,大家都回厌恶他们的靠近,遇到衣着华丽的便会阿谀奉承。你说的话就是这样罢了。”
“坐好了,我们要快点回家咯!”
林常明咯咯的笑着,“我还要吃继任哥做的冰糖葫芦!”
“好!坐稳啦!”余继任怪叫道,车上的两兄弟的情绪很快就被转移,笑声传出很远,烦恼也抛到身后。
余继任想起许久以前自己也曾听过寒食节的故事。那也是一个战乱的年代,有位士大夫跟从以为世子周游列国十九年,受尽饥寒惊吓,甚至拿刀子割肉喂主。后来归国后,世子做了国君封赏后却遗忘了他。他不为名利带着老母归隐绵山,国君为了迫其出山放火烧山。最后在一颗枯死柳树下发现母子二人骸骨。第二年国君前去祭拜,发现柳树复生,在树洞里发现士大夫的血书。
林常青林常明,快快长大吧。
也愿君常清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