纹蝶简短两句话回避了这个问题:“这里人多眼杂,我们换个地方说。”
小梳知道今夜就是为了安排他和凉婵见面,时间紧迫不容耽搁:“你们两个有什么悄悄话赶紧说!别在这晃悠。”
纹蝶一颔首,二话不说拉起凉婵就走,迅速穿过人群拐进了后方巷子。
“还真是说走就走,见不得人……”小梳见他溜得跟贼一样快,忍不住闷声嘀咕了一嘴,转眼瞧见玄雀也在盯着两人离去的方向愣神,扯了扯他的衣袖:“别看了,人家小两口多日不见,肯定有不少悄悄话要说。咱们去那边逛逛,我看那边有好多稀奇古怪的小物件儿!”
玄雀若有所思的嗯了一声,被她拉着去往那边市集,又把厉星痕一个人可怜巴巴的晾在了一边。
厉星痕无奈的耸了耸肩,看到这四个人老是成双成对的,可谁叫自己孤家寡人呢?这么多年倒也习以为常了,默默的跟在两人身后,看着谢大少爷和冰山美人手拉着手,有说有笑,感觉吃了一肚子狗粮。
走到一个卖首饰的摊位前,小梳在琳琅满目的商品中一眼就瞧见一个精雕细刻的袖珍木梳,拿在手里欢欢喜喜的把玩着,问向身边之人:“你看这个好不好看?”
玄雀瞧她平日里不拘小节像个男孩子,其实竟也喜欢女儿家的饰物,微笑道:“好看,小巧玲珑,像你一样。”
“贫嘴!”小梳羞涩的抿唇一笑,把木梳插在头顶扎马尾处,美滋滋的看向他:“那你送给我做礼物!”
“好。你喜欢的我都送给你。”玄雀对她百般依从,满眼的温柔和宠爱几乎都要溢出来,当即付了钱跟上她的脚步,似乎都忘了身后还跟着一个孤零零的单身汉。
厉星痕见状不住摇首慨叹,心里大有种“女大不中留”的老父亲即视感。
三人在庙会逛了一圈,回到事先跟纹蝶约定的酒馆等候。
少时见一人匆匆走入,披着斗篷、盖着帽子,遮挡了半张脸,径直走到桌前坐下,拿起酒杯一口干了,随后把帽檐向上掀了掀,说道:“怎么找了这么个显眼的地方。”
看清他的脸,三人皆是一怔,纹蝶?
小梳疑惑道:“你……你怎么一个人回来了,婵儿呢?”
纹蝶更是疑惑,不明所以的望向她:“婵儿?”
玄雀心脏猛然一跳,蓦地站起身,原本平静的脸上瞬即变了颜色。一下子反应过来,原来方才那“纹蝶”根本就不是他本人,而是别人假扮的,难怪行为如此反常!而且夜间视线本就较差,又是在那种仓促的状况下,难免无法辨认伪装者经过易容后的样貌。
纹蝶不解道:“什么情况?”
厉星痕即刻也回过神来,懊恼的一拍大腿:“坏了!”
小梳好像也明白了怎么回事,懊悔自己好心办了坏事,一脸惊慌失措的道:“完了完了,这下闯大祸了!刚才有人冒充你把婵儿领走了!”
“什么?”纹蝶当即变了脸色,不说一句话转身就走。
小梳急忙动身去追:“等等!我也去!”
玄雀一把将她拉回身边,嘱咐厉星痕道:“哥,把小梳送回去。”说完也追着纹蝶跑了出去。
厉星痕道:“放心。”
小梳看着玄雀追随而去的背影,失魂落魄的坐了下去,撑起额角把脸深埋在双掌之下,伴着阵阵呜咽肩背不住的颤抖。如今凉婵已被带走多时,他们又能上哪去寻呢?
喧闹的街市中,纹蝶就像个没头苍蝇似的在茫茫人海中搜寻凉婵的身影,自己也清楚,这无异于大海捞针,然而此刻只能以这般方式排解心中的焦躁。
少时,玄雀追了过来,拉住他道:“来不及了,他们已经走远了。”
纹蝶直愣愣的看着他,眉头深锁,满心苦涩,动了动嘴角,却说不出一个字。
玄雀无声的叹了口气,自认已经步步为营,却还是被对方趁虚而入,感觉有口难辩:“抱歉。”
纹蝶缓缓摇了摇头,汗流浃背的焦灼后,只剩下无可奈何的疲倦:“不关你的事,他们早有预谋,劫持了凉婵,必会引我上钩。”
玄雀不可否认的点点头,彼此都不是小孩子了,知道这一刻任何劝慰的话语亦或放肆的宣泄都无济于事,伸出手轻轻帮他把衣帽戴上,又将帽檐向下拉了几寸,覆盖在鼻梁以上,嘱咐道:“眼下你还是不要随意走动,我先送你回客栈,有消息我会第一时间通知你,切记不可再单独行事,以免又中了那厮的圈套。“
纹蝶隐藏在阴影下的脸看不出神情,然则表面不动声色其实心乱如麻,紧抿的薄唇微张,吐出一缕几不可闻的轻语:“他若是敢动凉婵一指头,我非弄死他不可。”
玄雀自也痛恨此人手段卑鄙,语声透出一股愤恨:“就冲他几番害你性命这一点,我也必杀他无疑,但在此之前你必须沉着应对,断不可乱了心智。”
纹蝶道:“我不能再躲了,他这都欺到我头上了。”
玄雀道:“就算我们明知这件事是他安排的,但他若咬死不肯承认,你又能拿出什么证据?”
纹蝶道:“我哪还管得了那么多?大不了我就杀进骁武门,逼他把人交出来!”
玄雀厉声道:“糊涂!你这是关心则乱,空口无凭就去要人,只会落入敌人的圈套,反而自断退路。”
纹蝶道:“那你说怎么办?”
玄雀沉默片刻,眼下也无计可施,只是感觉白灵瑄为了杀他可谓无所不用其极,其手段也叫人防不胜防,但同时又感觉对方可能别有用心,或许想从他身上得到什么好处也说不定,否则以魔教当前的势力,想要直接取了他的命绝非难事,不至于搞这么多小动作。
但他身上究竟藏着什么值得对方如此大费周章的秘密?莫非是觊觎冰凛剑?但他们又如何判定冰凛剑在他手中?可除此之外,又能出于什么目的?
纹蝶这一刻心里一团糟乱,似乎没想那么深,只担心凉婵此番落入那帮人手中,怕是免不了要吃一番苦头。
玄雀道:“你有没有想过,他们如此费尽心机的对付你,除了要杀你,有没有可能还存在别的目的?”
纹蝶眼皮一抬,脑子里猛然闪过一个画面,清清楚楚的记得白灵瑄带人暗杀自己的那晚,最开始是要留下活口的,最终是由于他杀心太重战胜了起初的动机,而他最开始的表现,显然是奉了上级指令,也就是他的少主,不觉脱口而出:“凌公子。”
玄雀听他一口喊出这个名字,下意识瞳孔一缩:“你是不是想到什么了?”
纹蝶道:“那晚白灵瑄本是要将我活捉,想必这是神殿少主的意思。”
“此人……”玄雀恍然想起凌飞此人和他之间可能存在某种神秘的关系,甚至可能是血脉相连的亲兄弟,若事实真如自己所想的那样,那当真是天大的讽刺。
纹蝶对此也有些想不通,心道:凌少主为什么要生擒我?他想杀我不奇怪,他不杀我才可疑。他显然不是像吟奴那样,想将我纳为己用,那就必然是要从我身上得到什么好处,除了冰凛就是仙缱宫。
玄雀见他陷入深沉,似乎也在琢磨凌少主的用意,迟疑道:“你可认得这个凌少主?”
纹蝶道:“不认得。”
玄雀道:“但他显然对你很是了解。”
纹蝶猜测以白灵瑄在谢家的地位,很可能已经从盟主处得知了自己的真实身份和师门,将这秘密传达给其少主后,后者才对自己动起了心思,或许是想谋取仙缱宫珍藏的典籍,或许就是纯粹想灭了这个势均力敌足以危及命脉的门派。
玄雀见他一直沉默,但显然心事很重,忽然问道:“你除了有夜琅城这座靠山,到底还有什么不为人知的身份?”
纹蝶考虑到自己的出身如今已不再是秘密,遂跟他全盘交了底:“我师承仙缱派,这件事小梳一家都知道,看来她连你都没有透露。”
“原来如此。”玄雀恍然大悟,那一切也就足以解释通了。
纹蝶道:“姓凌的可能已经知道这件事了,看来这个人,我也得会一会了。”
玄雀忽然正色道:“这个人你不能杀。”
纹蝶见他说得那般肯定,不解道:“怎么?”
玄雀心道:杀了此人你必会追悔莫及。但如今看来,这不确定的兄弟二人免不了要迎来一场手足相残的厮杀,而在真相未彻底水落石出前,自己必须尽可能阻止这场悲剧的发生:“总之就是杀不得,理由我目前无法告诉你,但你必须忍过这一时。”
“搞什么……“纹蝶感觉无法理解:”我要是不杀他,他早晚会杀我,你若说担心我不是他的对手我可以理解,但你显然不是因为这个。”
玄雀也不知该如何跟他解释,现在既不能把自己知道的一切告诉他,也不可能随便编个理由敷衍了事,忽然道:“你相信我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