纹蝶看着他不表态,心里却毋庸置疑是相信的。
玄雀道:“你要是信得过我,就听我这一次,白灵瑄这个人你想怎么处置都可以,但这个姓凌的,你不能动。”末了又刻意强调一遍:“绝不能。”
纹蝶想起他曾在魔教高人门下拜师学艺,与凌少主或许是旧相识,出于某种关系和原因想要保护此人:“难不成你们两个师出同门?”
玄雀道:“你别误会,我和凌少主没有任何交情,只是年少时曾有过一面之缘,除此之外再无关联。我不许你杀他是另有原因,你别问为什么,只要相信我绝不会害你就够了。”
纹蝶道:“可现在是他千方百计的要置我于死地,即便如此,我也不能动他?”
玄雀道:“不错。但我不会让这种事发生。”
纹蝶听来不禁有些好笑,听他的意思,似乎想要化解彼此之间的矛盾,亦或说仇恨。可这里面究竟隐藏着什么惊天大秘密,足以让他不惜一切也要力挽狂澜?这简直可以说是痴心妄想。
清晨细雨濛濛,天穹是笼着薄雾的烟青色,二月初,还带着一丝春寒料峭的闲凉,四下静悄悄的,除了雨落屋檐的细碎,周围的空寂尽显凄凉。
一间隐藏在山林深处的茅屋内,凉婵看着推门而入之人,紧张的坐直了身子,强烈的光影将他修长的身形轮廓清晰的呈现在眼前,而待到看清他的容貌,不由得心头一颤。
那是一张相当熟悉的面孔,确切来说可谓是旧相识,已有足足三年未曾谋面。
三年前的他,还是一个脸上稚气未脱,性情狂傲不羁的少年人,如今一别经年,却已然出落成了一位翩翩浊世佳公子。
“是你!”凉婵带着几分畏惧和胆怯看向他:“凌公子……”
凌飞在她眸光警惕的注视下缓缓走上前来,一袭天青色的华美锦袍倾泻于地,长发如瀑流淌在腰际,只在耳后取两绺以丝绦随意挽起,单臂背负在身后姿态潇洒从容,信步走到她面前,不似以往那慵懒的神情,却温文尔雅的合袖施了一礼,尊称道:“公主殿下。”
凉婵但觉紧张的浑身都已绷紧,颤抖的双唇发出细微的蚊音:“你叫我什么?”
凌飞神情坦然,朗声道:“凉婵公主,在下这般称呼你,有什么不妥么?”
凉婵道:“我早已不是什么公主,这名分,小女子自愧受不起。”
凌飞全然不在乎这些有的没的,坐在她对面,纤长的手指捻起桌上的白玉盏,凑近鼻端享受的闻了闻,双眸微敛,神情微醉,微笑道:“公主一朝贵为公主,就此生都无法摆脱这重身份,又岂是你说抛弃就能抛弃的?换句话说,假设你真的陨殁于嫁亲之路,那也是以降临国公主的名分,在下于情于理,都要将你的遗体带回去的。”
凉婵不愿听他废话,直接道:“你不妨直说,将我困在此地到底意欲何为?”
凌飞陶醉的目光移向她,含着三分玩味的笑意:“公主殿下怎可说是在下困你于此?应该说,是时候该接你回家了。”
凉婵道:“那里不是我的家,我也绝不会跟你回去!”
凌飞竖起一根手指在她面前轻轻摇摆着:“公主此言差矣。在下也是奉了主上之命,还望公主屈尊降贵配合一下,莫要让在下不好交差啊。”
凉婵阴郁的眸底闪露出一丝怨意:“奉谁的命?莫不是我那虚有其名的父王?”
凌飞悠然道:“并不是。你应该很清楚你在他眼里毫无利用价值,他并不会在意你的死活。相反,他现在都自顾不暇,又岂能顾得上你。”
“什么意思?”凉婵但觉一丝不安,为的倒不是那子虚乌有的父王当下的处境安危,而是察觉他话中别有一番阴谋诡计。
凌飞道:“实话告诉你吧,霸王此人早已被我神殿所控制,从你被迫嫁入中原的那一刻起,他就已经成了佔板上的鱼肉,任我们宰割。不仅你是我们手里的一颗棋子,你那父王也不过是一个傀儡罢了。”
凉婵这才意识到原来煌琉神殿的势力早已覆盖了整个降临国,难怪这大半年来霸王从未派人寻过自己,而神殿也就是魔教,之所以不对自己出手,也只是时机未到罢了:“既然霸王在你们眼里只是傀儡,那你将我带回去又有何意义?你又不需要利用我威胁他。”
凌飞道:“你只答对了一半,你如今作为公主来讲的确可以说是毫无价值,但恰恰相反,我需要用你的性命来牵制另一个人,你该不会猜不到是谁吧。”
凉婵的心彻底沉了下去,仿佛一失足堕入了万劫不复的深渊,恍惚间终于什么都明白了。
凌飞瞧着她满脸不加掩饰的惊恐,有些顺意,有些自得:“看来你已经猜到了。”
凉婵道:“他既没有显赫的身家,又没有崇高的地位,就算武功不错也终归是势单力薄,于你神殿而言根本不足以构成威胁,你们为何一定要将他赶尽杀绝?”
凌飞冷峭的一笑,也不知她是故意替他掩盖还是当真不知情:“看来你对你的这位情哥哥,还真是一无所知啊。”
凉婵道:“难不成你指的是夜琅城?”
凌飞不屑道:“区区一个夜琅城算什么,那点城池相较于我西境广袤疆土,也不过是弹丸之地,本公子从未放在眼里。”
凉婵沉吟道:“难道是……那把剑?”话一出口却发现自己险些说漏,但转念一想,此事在魔教眼中只怕早已算不上秘密,感到有些迷茫。
哪知凌飞却摇摇头,有些替她不值的叹了口气:“看来他对你当真有诸多隐瞒啊,你到现在都不清楚他的真实身份。”
凉婵脑中蓦地闪过一念,想起纹蝶曾经提过一嘴的仙缱宫,但因不了解仙缱宫究竟是怎么样的存在,所以也没太引起关注。
凌飞喟然叹道:“可惜了你对他一往情深,他却连自己到底是什么人都要瞒你,更不用说他还用情不专,朝三暮四。这样的男人,我真不懂他到底是如何把你迷的神魂颠倒,是非不分的。”
凉婵明知他是故意破坏两人之间的关系,但也不能说是完全没有道理,短暂的慌神后,抬起头漠然道:“这就不劳凌少主费心了。”
凌飞依然惋惜的叹道:“你要是我姐姐啊,我说什么都不会同意你跟他在一起……不过也罢,虽说他这样的男人我是一万个看不上,但至少他知道你落在本公子手里,不会无动于衷,这就够了。”
凉婵犹自回忆起去年深秋那个密林之夜,纹蝶因顾忌自己的性命,被薛葶及其手下打得险些丢了半条命,那一幕至今都深刻的印在脑海,自己绝不容许那种事再度上演,正色道:“你休想利用我威胁他,大不了我就一死了之,死也不会让你如愿。”
凌飞轻笑道:“呵呵,在下相信公主能说到做到,在下很是佩服你的勇气,却实在替你感到不值啊……”
凉婵道:“凭你们神殿的势力,想要他的命还不是易如反掌,可你们却如此费尽心机想要抓住他,到底是觊觎他背后的什么?”
凌飞道:“仙缱宫。”
凉婵道:“果然……”
凌飞道:“公主殿下自然对仙缱宫了解不深,本公子是想赌一把,看看在姓燕的心里,到底是你重要,还是仙缱宫更重要一些。”
凉婵道:“你死了这条心吧,且不说他不会为了一个女人背叛师门,就连我,也不会让你得逞的,必要的时候我定会自行了断。”
凌飞道:“你难道不想看看他的选择么?等看到了足以死心的结果,再自行了断也不迟,你说是不是?本公子可是很期待呢!而且我很有信心,相信以你在他心中的分量,定会逼的他乖乖束手就擒。”
凉婵发现这件事其实里里外外都是个死局,假如自己活着,他们定会以自己的性命胁迫纹蝶,将他逼上绝路;但若选择自尽,他们同样有的是办法抓住他,从他身上得到想要的一切,只是那样的话,就不知要对他采取何等残酷的手段了。由此可见,对他而言怎样都是个折磨,这便是怀璧其罪要付出的代价。
凌飞道:“公主是个聪明人,想必早已看清了这件事的本质。在下念你是个好姑娘,才会替你考虑,劝你不要犯傻。只要你愿意回到你原本的位置上,在下可以既往不咎,并保你一世荣华。但若你还是执迷不悟,与我神殿为敌,那么下场如何,你应该清楚的很,而且你根本救不了他。”
他一口气说了这么多,意思表达的明明白白,凉婵清楚的知道摆在自己面前的两条路哪一条才是生路,然而自己绝非贪生怕死之人,沉默了半晌过后,抬眸道:“若我答应你,你会放过他么?”
凌飞等来这样的答复不免失望,长叹道:“看来公主还是完全没弄懂我的意思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