凉婵其实完全懂得,他是希望自己心甘情愿的与那个人一刀两断,回到自己原先的立场,可还是抱着一丝残存的希望,只因这是自己唯一能为纹蝶做的最后一点小事:“就算你们势必要席卷中原,一统天下,可能否放他一条生路?我只有这一个心愿,只要你能答应,往后我一切听你的安排。”
不想她对那个人的情意早已超脱了生死,凌飞目光复杂的看着她,竟迟迟不知该说些什么。自己从未经历过男女之情,或许不能完全理解,只是抛开情感层面来看,她这样的想法简直又天真又愚蠢。就算自己答应她不杀那个人又如何,那个人能心安理得的活下去么?最终还是会因为势不两立被神殿铲除。片刻的静默后,沉声道:“这是战争,不是儿戏。”
凉婵道:“这点我明白,我只是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他为救我而……”
“够了!”凌飞忽然强硬的将她打断,自己也不知为何心里会烦乱不安:“你不要再说了,我……”半晌似是再说不出一句话,忽然起身,头也不回的离开了那间小屋。
房门被锁上的一瞬间,一切又重归于寂静。
夜过亥时,早已打烊的客栈隔间里还有四个人坐在昏暗的环境下商谈。
马骏辰带着温若瑜也加入了这场推翻白灵瑄的秘密计划,在此之前,他已不止一次的提过白灵瑄的罪行,但温若瑜始终没能完全相信。
经今夜一番交谈,纹蝶说起白灵瑄的真实身份实为煌琉神殿殿主,以及他近日去往陵墨境内的魔教据点,亲耳听到两个魔教女子的谈话,而后在返回途中追踪白灵瑄时遭到伏击等一连串发生的事。
马骏辰早在半个月前,在谢家地牢里,就已从纹蝶和刺客的谈话中获知一切,与现在听到的消息分毫无差,白灵瑄此人果然是魔教派来的卧底意图作乱。
温若瑜起初半信半疑,在听完纹蝶讲述的事情后终于也不得不认清现实。
一切谜底揭开后,玄雀向两人问起白灵瑄昨日的动向:“不知此人昨晚可有出府?”
马骏辰如实答道:“没有。他昨天一整天都跟在盟主身边,没见他有什么可疑的动作,发生什么事了?”
听他这么一说,玄雀就感觉欲盖弥彰了,遂把昨晚凉婵失踪一事的具体情况告诉了他二人。
马骏辰听后气得拍桌怒骂:“男人之间的斗争,这厮竟然牵连女人,实在是不讲武德!”
温若瑜纵也相信玄雀不会凭空诬陷,但还是感觉缺少证据:“可眼下没有确凿的证据,能证明凉婵姑娘的失踪是白灵瑄所为,就算我们明知真相毫无疑问,却还是口说无凭。”
玄雀道:“温统领说的是。”
“老弟。”马骏辰转向纹蝶,见他攥着拳头愁眉不展,按着他手背劝道:“别急,咱们慢慢找线索,还能跑了他不成?打起精神来。”
纹蝶道:“我明知凉婵就在他手上,可又不能找他要人,只能坐这干等。”
马骏辰道:“凉婵姑娘贵为降临国公主,想必那厮还不至于胡来。”
纹蝶道:“但愿吧。那他最近几天有什么异常的动向?”
马骏辰道:“还真有,我正打算跟你说这件事,他最近差人去琴社给他挑一款琴。”
“琴?”纹蝶一听这个琴字就感觉不对劲,半个月前的谢家夜宴上,也是由一曲琴歌引发的刺杀事件。
马骏辰道:“不错,当时我就带人去调查了。”
数日前,马骏辰带领部下在天歧城内巡视,实际就是为了盯着白灵瑄安排的那名下人,跟随那人来到一间琴社,由于紫御骑目标太大容易暴露身份,于是换了一身行头,乔装成普通商人进去咨询。
那家名为古韵琴社的店铺在城内经营了多年,名字通俗得很,老板娘乍一看也是正经生意人,虽未发现任何异常,但大概是他对白灵瑄的偏见使然,总觉得这女人身上透着一股说不出的邪劲儿,感觉这间琴社就是魔教中人秘密交接的据点。
店内生意显然不错,形形色色的客人往来不绝,最是适合秘密交换情报。马骏辰也有模有样的向老板问货询价,从谈论琴乐一直聊到天南地北,老板娘对答如流跟他一样健谈,马骏辰到最后也没能找出她话里的破绽。
纹蝶听到此,忽然问道:“那家店里做生意的还有些什么人?”
马骏辰道:“都是些十五六岁的小姑娘,跟着老板娘卖卖琴,卖卖艺为生。”
纹蝶道:“不是白灵瑄请来献舞的那几个?”
马骏辰道:“不是。这点我当时就想到了,干脆就派手底下的人伪装成外地的行商,在那家店附近昼夜监视,你猜怎么着?”
纹蝶道:“被发现了?”
马骏辰叱了一嘴:“你哥我有那么笨么?我发现了一个人。”
纹蝶道:“什么人?”
马骏辰道:“一个奇怪的女人,穿着一身红裙子,当时听她和老板娘交谈,聊的也都是些买琴的话题,但谁知道是不是她们的暗号呢?然后我就发现了一处端倪,嘿嘿。”
纹蝶见他故意只说一半,然后不紧不慢的喝了口茶,追问道:“别吊胃口,赶紧说。”
“我发现啊……”马骏辰神秘莫测的虚掩着嘴,继而两掌分开,夸张的比划着:“这女的指甲有这么……长!长的吓人,根本就不是一双弹琴的手嘛!当时我就觉得她可疑了。”
纹蝶根据他的描述,脑子里就浮现出一个人影,就是那夜在陵墨遇见的红衣妖女,淡淡道:“那我大概知道是谁了。”
马骏辰道:“那女的简直就是个妖怪!我当时就发现她不对劲了,然后就一路跟着她,一直跟到山里,你说正经人家的姑娘哪有往深山里跑的,更何况她还打扮得妖里妖气。”
纹蝶不耐烦道:“拜托你说重点。”
马骏辰道:“重点就是她发现我了!然后我就明白她是故意把我引到山里的!说实话我这辈子没见过身法那么快的人,就一溜烟的功夫,她就飘到我面前了。”
纹蝶完全可以想象到当时的场景,心中暗感不妙,只因了解他绝非那妖女的对手:“你跟她交手了?”
马骏辰道:“没有,我当时稀里糊涂的做了一个梦,然后就什么也不知道了,昏过去了。”
温若瑜听到此也忍不住责备道:“这么大的事,你当初怎么不说?”
马骏辰道:“这种丢脸的事你叫我怎么说!”
纹蝶亲身领教过那妖女的手段,心里像明镜似的透彻得很,别有意味的笑了一下。
温若瑜却不理解:“这有什么丢脸的?此人武功在你之上,打不过她很正常。”
马骏辰憋红着脸,支支吾吾了半晌:“不是打不打得过的问题,而是……而是这娘们他妈的调戏老子!”
温若瑜这下也尴尬得说不出话来,清咳了两声继续问道:“然后呢?”
马骏辰道:“我醒来的时候,就发现自己在一片林子里,当时已是黎明,山林里瘴气很重,有些古怪,就像是被人为设下的迷障,我觉得不太对劲,就没敢继续深入,但那个地方一定有鬼!试问平白无故的谁会在那里设迷障!”
纹蝶沉吟道:“那里很可能就是魔教的巢穴,你还记不记得大概的方位?”
马骏辰道:“记得,在穹顶山背阴面一个很邪劲的山坳里。我一路走回来,顺手把路线也记下了。”说着自里衣中掏出一张油布,展开一看,上面清楚的绘出了地形图。
温若瑜目光一动,感觉这大老憨也有细心的一面:“真有你的。”
马骏辰洋洋自得的笑了笑:“我记性不太好,可能画的不够准确,你们将就着看。”
纹蝶见这张地图画功虽粗劣,但位置标注的足够详细:“看来你记性好得很。”
温若瑜仍有一丝不解:“你说那奇怪的女子把你带去丛林深处,却又不杀你,究竟是为了什么?难道只是为了把你丢在那?”
玄雀沉声道:“或许是故意引他去找什么东西……”
纹蝶经他一点,瞬即有了思路:“很有可能,她应该是希望你自己走去什么地方,但你偏偏因为雾大没往里走,别人是越未知越好奇,越想进去一探究竟,你倒好,根本懒得探查直接掉头走人。”
马骏辰嗤笑道:“位置告诉你了,你自己去探查吧,别捎带上哥哥我,我可不想再碰上那妖女。”说完自己吓的自己打了一个寒颤。
温若瑜见他那害怕的样子不是装的,为此实在不解,一个人高马大的老爷们怎么就对一个婆娘怕成这样。
纹蝶倒是能够理解,毕竟那个女人对于男人来说,手段确实有些可怕,但总不能当着大家的面打击老哥的自尊心,所以也没解释什么:“那我们兵分两路,我去这个地方看看,你们继续盯着白灵瑄,盯着那间琴社,那间琴社肯定有问题,行刺盟主的琴师就是魔教中人,想来就是以琴师的身份隐藏在市井间。”
听他提起琴师,马骏辰立刻想到一件重要的事:“对了,有件事我要问你。”
纹蝶道:“你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