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来,成为侠女不必非要武功高强,有陛下一句话就够了。”
挽歌之所以得出这样的结论,完全是因为宫里送来一块陛下亲笔题写的牌匾,上面镀金的绝代侠女四字格外亮眼。舅舅唐峰也是给足了面子,将那块牌匾高高悬挂在堂前,挽歌每天一看,那个神清气爽。
“挽歌啊,你说你,来京都,怎么不先回舅舅家看看,去宫里除什么妖啊?”
舅舅一边嗔怪,一边紧着给挽歌夹菜。
“那猫妖就连国师都应付不来,你能凑起这个热闹吗?要不是有玄机法师,你能出得了宫门?”
“就是小师父在,我才敢去啊。”挽歌狼吞虎咽,含含糊糊回答说。
“表小姐大半年不见,武功长进许多啊。”
韩平轩给挽歌舀了一碗汤,就坐下来静静看着挽歌风卷残云。
“舅舅,我好久没喝过咱家的乌鸡汤了。”
唐峰慈爱地拍了拍挽歌的头
“那就多住一段时日,干脆,就别回丹阳了,以后就留在舅舅家,舅舅养着你。”
挽歌的汤匙在嘴边停顿了一下,
“舅舅啊,我吃饱了,要出去练剑了。”
挽歌缩手缩脚地走出屋子,最害怕舅舅提起让自己在唐府常住的事儿。要不是玄机小师父那日和福德交手受了些伤,需要静养,挽歌本不想麻烦舅舅这么久的。
“这丫头,大了,开始有心事了。”唐峰无奈地笑着摇摇头
“义父,听表小姐说,她被她爹逐出师门了,您看看您提起丹阳,不就是戳她痛处吗?”
韩平轩欣赏好了挽歌的粗鲁吃相,才想起给自己添了一碗饭
“平轩,你说的可是真的?这许承孤果然给挽歌从丹阳逐出去了?”
“千真万确,表小姐亲口告诉我的。”
“怨不得这丫头最近一直打不起精神呢,这许承孤还是不是人了,挽歌这样的乖孩子是怎么惹到他了,他竟这样对自己亲闺女?”
但唐峰不知道的是,挽歌虽然提不起精神,却不是为了被逐出师门的那件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最主要还是因为玄机小师父每日闭关修炼的时间越来越长了,想来是那日降妖受了伤。
“小师父又没有用早膳。”
挽歌垂头丧气地拿着剑乱比划着,自说自话,练得心不在焉。
“小师父已经闭关好几天了。老天啊,我真不该让小师父跟着来京都,掺和这些乱七八糟的事儿。”
“心要静,才能让心法和剑术融为一体。”
“融什么融?你当冲糖水呢?”
挽歌想都没想就呛了一句。
毕竟心法剑术相融是三师兄顾里常说的废话,挽歌现在正心乱着呢,有些神情恍惚,听见这话,还以为自己在丹阳受罚,习惯性怼了回去。
“练剑要切莫动气,会走火入魔的。”
“你还没完没了了,你倒是教教我,我这水平怎么走火入魔?”
等她缓过神来,回身一看,小师父正转着佛珠,微笑着看着挽歌,见不到一丝被冒犯的怒气。
“小师父!”
挽歌恨不得找个耗子洞钻进去,懊恼与尴尬及时地给她未施粉黛的双颊涂上一层胭脂。
“小师父你醒了?不是,你吃饭了?”
“很早就醒了,一直在看你练剑。”
“是吗?”挽歌欲哭无泪还得陪着笑。
“那你先回屋休息,别看了,伤神。”
平日在找借口方面还算机灵的挽歌,此刻连一个最蹩脚的理由都寻不到了。灰溜溜地准备逃离。
“挽歌,你先别走,我有话要问你。”
“小师父你问吧”
挽歌心里却想着找个地缝。
“那日福德自绝,你也在场,有没有觉得他很像一个人?”
“凌清?”
挽歌早就觉得凌清和福德好像有许多共通之处。听见玄机这样问,便更加肯定
“小师父,蜀山盟会那日,凌清死前一直用匕首扎着心口,而福德也是用同样方法自戕,难道,是因为二人同样修炼了无心十六经?”
心太疼了?走火入魔了?
玄机只是微微摇头,并没有回答,淡淡问道
“挽歌,你那天和福德交手,还记得他的招式吗?”
“招式?”
挽歌回想起来都觉得骨头疼
“他出的招式不多,而且他的招式也没什么出奇的,倒还不如凌清那般善于变换。但是那一掌劈得着实挺狠,不过说来也奇怪,自从他打我那一掌,我就好像经脉全通了一般。”
玄机略略沉吟片刻
“我怀疑,凌清是福德杀的。”
“他不是自己寻死的吗?”
挽歌可是一直记得他那几下扎得多么决绝。
“用匕首扎心口,是为了取元神,福德那日自绝,让渡元神给猫妖,我才想到这一点。”
“而杜太后口中的道长,就姓凌。”
玄机这样一说,挽歌才想了起来。太后当日确实发疯着叫什么凌道长。
可是,想起这么多,她也只觉得这些事情越来越乱套了。
比起无心十六经,还有什么杜太后和她的道长,挽歌显然更关心小师父的伤,以及到京都近郊找一处怎样的宅子,还有如何让舅舅放心。
不那么关心,但好奇总归还是有一点的。于是,挽歌又不得不追问道
“小师父,你的意思是,福德带着猫妖去蜀山,他控制了凌清,为了取走他的元神,出手杀人?”
“这也只是我的猜测。”
挽歌脑子里灵光一现
“那,蜀山盟会之时,福德也在场,在小师父和凌清升仙台上比试之时,他便知道小师父的功力不容小觑,后来我们去了京都,福德心中忌惮,怕我们是替太后除妖,所以。”
挽歌顿了顿,缓了口气,自己的脑子从来没这么灵光过
“客栈那把火,是福德放的?”
“那场火确实有些麻烦,但我现在担心的是,已经恢复修为的猫妖,接下来会怎样。”
“对哦。”
挽歌也吃了一惊,接着又有些怅然
“早知道,我们就拦着一点好了,也不知那猫妖会不会因为福德的死继续作乱。”
“都是天意,难违,也不可违。”
“天意,难违,也不可违。”
挽歌跟着轻轻重复一句,好像在品味,品味够了,也没有过多纠结。接着话锋一转
“小师父,等你伤好了,就回陀山寺吧。”
挽歌知道自己这样说话似乎不太通人情,但也没办法。谁让自从小师父随自己下山,这烂事儿就真的一筐一筐的呢。
挽歌也害怕自己给小师父招厄运,又是三昧真火,又是猫妖作乱,小师父再法力无边,也经不起这么多事儿了。
“好!”玄机说得很是平静,嘴角带着笑
“我的伤已经好得差不多了,估计后日就可以启程了。”
挽歌本应该高兴的,毕竟小师父的生活终于可以回归正常,不用再随着自己兜兜转转,可她却不由自主地感到怅然若失。
“挽歌,也和我一起回陀山吗?”
挽歌万万没想到他会这样问,连忙摆手否定说
“小师父,我要留在京都的,我,对不起。”
“没关系。好好练剑,下次,一定要握紧无殇剑,不要随意松手了。”
玄机只是眉眼带笑,眼底一丝不易察觉的失落转瞬即逝,仿佛晦暗的流星划过,眼中仍是一片绚丽。
玄机即将离京的消息不胫而走,挽歌亲舅舅唐峰百般挽留不成,也不知从哪里听说的,就认定是挽歌给人家劝走的,点着挽歌的额头就数落
“这个小白眼狼,舅舅怎么教你的?要知恩图报,你看看你,要不是玄机法师,你还进宫降什么妖,还什么绝世侠女,你早就被那猫妖给吃了,现在可倒好,人家小师父受了伤,你还狠下心赶人家走?还长不长心?”
陛下那边听闻消息,更是打脸。
“若是唐将军府不方便,不如就让玄机师父搬到宫里来,也好为朕传扬佛法,教化众人。”
挽歌彻底没法做人了,她承认自己还是太年轻,想问题太过简单。
“小师父,我能求你一件事吗?”
“但说无妨。”
“你再养几天伤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