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凡杉再次眯着眼道:“你想让我和鬼谈条件?”
青玉仍是半笑着答道:“公子现在不也是鬼吗?奴家都帮公子道这般地步了,公子还是不相信我吗?”
孟凡杉冷笑着说道:“相信你?两只几百年的鬼差,救我一只新鬼做什么?”
青玉回答道:“公子难道没有听到哭声吗?”
孟凡杉听了青玉的话,仔细去听果然有些许细微的哭声。
“这些哭声是什么?”
青玉摇着扇子转过身接着向前走,孟凡杉和青虬继续跟在后面。
“这些都是亡魂在人间的生者,这些生者有的是父母,有的是儿女,还有的是故人。这声响啊,整日在这地府里回荡着,就和这周围的魂烟一般,久久不散。”
“然后呢?”
孟凡杉见青玉张开双臂,在原地转着圈,裙摆随着动作四散开来,周围的烟雾也随着动作变化着。
“不知公子能否听到自己生者的哭声呢?能否确定那世间还有人在留恋公子呢?”
“这般嘈杂细微的哭声,我如何分辨?”
青玉停下动作。
“若是真的有人在为公子哭泣,公子自然会听得真切,况且公子神识完好,定能听得到是谁在哭泣。”
“那又如何?已是阴阳两隔的人即便哭得再悲痛,也是无可奈何之事。”
青玉神情激动,走到孟凡杉面前,双手抓着孟凡杉的两只胳膊道:“公子在人间可有人会为公子哭泣?”
孟凡杉被青玉这般询问,孟凡芯当年出嫁时的身影在脑海中浮现。
黎国三十六年的一个晚上,岭寺街街口一群狼狗正撕咬着一男孩儿,那男孩儿衣衫已是破烂不堪,且布满了血迹。
那男孩蜷缩着身子,将一包裹紧紧地护在怀中。
“少爷,在那边!”一身着家丁服饰的仆人听到狗的撕咬声大叫着跑向这边。
“嘿!你这小兔崽子,偷了东西还想跑,跑?你倒是跑啊!怎么不跑了?哪里来得野种?没有爹娘教?大半夜地偷东西?接着偷啊!”
不知是哪家的仆人,说话十分恶毒,嘴上谩骂着,脚也没有闲着,不断地踢踹着脚下的男孩儿,身边那群狼狗也颇惧这仆人的威力,分分散去,怕那仆人踢到自己。
杜锋赶到的时候,男孩儿都被踢得口吐鲜血。
“住手!”
杜锋见到此番场景,慌了神色,箭步上前,一把将那仆人拽开。
杜锋蹲下抱起孩童道:“沈管家就这么训教你的吗?出手如此恶毒,难道不怕闹出人命吗?”
那仆人惧于杜锋少爷的身份回答道:“少爷教训得是,奴才下次注意便是!”
杜锋听得出此人答得极不情愿,奈何早习以为常,在府上空有其名分,却无半点权力,一摆设少爷罢了。托起男孩时,那孩子正抖动得厉害,似是要从杜锋怀中挣脱出去。
“你不要害怕,我不会把你怎样,我带你去看郎中好不好?”
杜锋看着怀中的小人儿,像是看到了自己一般,满眼尽是悲伤。
男孩儿继续挣脱,嘴角流着鲜血,似是在说着什么?
杜锋低下头侧耳去听,只听那男孩儿小妹,小妹地叫着。
“你还有个妹妹?”
男孩没有再挣扎,点了点头。
“你的爹娘呢?”
见男孩儿沉默不语,杜锋便猜出七八分了。
“我们一起去找她好不好?”
怀中的男孩点了点头。
“你指路,我带你去,把手里的东西还给我好不好?”
男孩儿点着头,将怀中的包裹掏了出来。
杜锋接过包裹递给了那仆人。
“拿回去交差去吧!”
男孩儿抬起瘦弱的胳膊,伸出了手指,指了一方向,杜锋向那方向走去。
“少爷!”
“东西已经追到了,我是死是活和你没有关系吧?”
仆人听了杜锋此番话,心想这倒是真的,便没有继续阻拦,理顺了一群狼狗的狗绳便牵着它们回府了。
杜锋抱着衣衫褴褛的男孩寻得一医馆,准备带男孩儿去看身上的伤。
男孩儿突然在杜锋怀中又是一阵折腾。
“怎么?这么想妹妹吗?自己的伤也不要紧吗?”
杜锋见男孩点着头,嘴角上挂着已经干了的血迹。
杜锋依然带着男孩进了医馆。
进了医馆杜锋便对一老者道:“不知先生现在方便出诊吗?”
“公子是为这怀中的小儿看病吗?既是为他看病,为何还要出诊?”
“还有一个小女孩儿。”
“这,天色已晚……”
杜锋将男孩儿放在柜台上,腾出一只手,从怀中掏出一碎金块儿,放在柜上又从新抱起男儿道:“这是先生的出诊费,不知现在可行?”
医馆大夫见柜上的金块儿,两眼发直,收了金块后,便去取来药箱,一同与杜锋出了门,边走边道:“公子真是好生大方,不知公子深居何府啊?”
“小生暂住沈府。”
“沈府?可是沈肃老爷的府邸?”
“正是。”
“那公子是……”
“沈老爷的宾客罢了,只是小住几日。”
挎着药箱的大夫听完笑了笑,还想继续询问,被杜锋的询问声打断。
“接下来该往哪里走?”
怀中的男孩儿指了指出街的方向。
那大夫看向男孩儿所指方向道:“这……不是去沈府吗?”
“不是的。”
“哦,那老夫刚刚还一直问沈府的事情,越矩了,越矩了!”
杜锋见大夫拱手致歉并没有太多的情绪。
大夫收回手问道:“只是,公子,出了这条街便是没有住所的野林了,确定是要往那个方向去吗?”
杜锋没有正面回答正在等着回答的大夫。
对着怀中的男孩儿轻声细语地说了两个字“走吧!”
大夫见杜锋向街口方向走去,背着药箱便也跟了上去。
杜锋见到男孩儿口中的妹妹是在一棵杉树旁用杂草和树枝搭成的小“帐篷”里,那草帐七扭八歪的,一阵大风可能就要被吹垮了。
杜锋怀中的男孩又开始挣扎了起来。
杜锋蹲下身子,将怀中的人儿放了下来。
男孩儿双脚着了地便踉跄地走到那草帐前,去查看他那不顾伤痛心心念念的妹妹。
杜锋见女孩儿在草帐中一动不动的,便上前摸了摸,这一摸便觉得一阵灼热从手掌处传来。
“这孩子怎么烧的这么厉害!大夫,你快看看!”
说罢,杜锋便起身腾出地方给大夫,男孩儿也向一旁挪了挪,紧张地看着妹妹。
大夫摸了摸女孩儿的额头,从腰间掏出一火折子吹燃,借着火光掰开女孩儿的嘴,看了看舌象道:“烧得太厉害了,在这里处理不了,公子,还是先带回老夫的医馆吧!”
大夫一手撑着一旁的药箱,勉勉强强地站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