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的排练尚算顺利,结束后的望思玛没有立即回寝室,她的眼圈还有些红肿,若是给薛佳雯看见了,又是一顿劈头盖脸地逼问,排练的音乐震得她有些头疼,现在她只想安静待一会,但是在校园里,真正能让人清静的地方很少,于是,她选择留下来跟裴忻一起打扫卫生。
莫龄和林南希各自打车回了学校,陶贝贝也提着奶茶回了自己宿舍,加入黑天鹅乐队半年以来,望思玛很少有机会和裴忻单独在一起,裴忻高冷,她又慢热,两人都是能少说一句绝不多说一句的性格,话不多的两人在一起总免不了冷场的尴尬,所以莫龄在乐队充当着润滑剂作用和陶贝贝时时为乐队燃起热情之火就显得尤为重要。
姑娘们业务能力虽然参差不齐,但对于乐队的工作从来都不会怠慢,每次排练,裴忻总是第一个到艺术楼,然后开窗通风,为饮水机插上电源,为大家摆好琴架和椅子;莫龄则会在新歌排练前为大家打印好所有曲谱,还会在容易出错的地方为望思玛和陶贝贝标示出来;陶贝贝为人热情大方,虽然琴弹得一般,但每次都会给大家定好晚饭或夜宵,还有姑娘们最爱喝的热奶茶;就连最后加入的林南希,也是大神一样的存在,只要不跟裴忻吵架,便是对乐队最大的贡献。
唯独望思玛,她自觉没用,只要心情一低落,就会胡思乱想,也爱钻牛角尖。而今她更加确信,自己这个小透明真是废到极致,既没运气又没实力。
她拿起抹布擦起了排练房的凳子,擦完之后又拿了个拖把开始拖地,而这些事原本是每个周末排练结束后才需要做的。
“今天不需要做那么多。”望思玛拿着拖把拖过来,裴忻顺势抬起了自己的一只脚,“打扫完就早点回去吧。”
“不用,我一会再把饮水机清洗一下。”拖把顺着裴忻脚下的地板一直拖到桌子边,“很久没清洗了吧。”。
“也是。”
望思玛的目光从饮水机平移到桌上,桌上有五个水杯,望思玛很早以前就对裴忻的白色马克杯颇感兴趣,不是因为这只马克杯有多好看,而是因为那只水杯上印了一只黑色的天鹅。
“我下楼一趟。”裴忻说。
“等等。”望思玛喊住了她。
“我是说,你有烟吗?”
裴忻咧嘴一笑,从兜里掏出了烟和打火机,“你会抽?”
望思玛摇摇头,随之又用力点了点头。
“一起吧。”
两人来到楼下,四周寂静无声,她们在艺术楼对面的树下欣赏起这撩人又孤寂的夜色。
裴忻点燃了一支细细长长的烟,烟在她那纤细修长的指尖斯文地燃烧着,屡屡上升、萦绕周身,是那么悠然,那么淡定,那么和谐。
望思玛也深深吸了一口,但伴随而来的并不是身体和心灵的惬意感,而是刺激喉咙的浓浓烟雾,她快速把香烟从唇间取下,咳了两声。
“你这种也叫会抽?”
“这烟也太浓了,我得慢慢适应。”
裴忻吐了个烟圈,“别勉强自己。”
望思玛再次拿起香烟小心翼翼吸了一口,这一次,她只吸了小小一口,没有被呛到。
“裴忻,桌上的马克杯是你自己买的吗?”
“不是,是别人送的。”她答。
“那……是谁送的。”望思玛又问。
“你对这个很感兴趣?”裴忻好奇,“总之,不是何亚维。”
“我知道。”望思玛迟疑了一下。
裴忻揿灭了烟蒂,见烟盒里还有最后一根烟,于是打火机的火光再次划亮了黑暗的校园,望思玛见她肤若凝脂的脸上露出了一道同为失落的痕迹,“一个男孩子送我的。”
“男孩子?”
裴忻点点头,“以前喜欢过我的一个男孩子,人很好,只可惜,我们没有缘分走到一起。”
“为什么,因为那时候你有何亚维了吗?”
“他和何亚维一样喜欢音乐,会弹琴,会作曲,还会和我分享喜欢的乐队,你说的那个马克杯,就是他在我生日的时候送给我的。”
“他还真有眼光。”望思玛低着头轻声答了一句,“那……他现在还在追你吗?”
望思玛这么一问,刚想把烟送上唇边的裴忻停了下来,看着食指与中指夹着的香烟静静燃烧,眼角仿佛流出了一抹潮湿的晶莹,“不追了,他已经不在这个世界了。”
不在这个世界了?望思玛的面色一下子变成灰色,心里被“不在”二字重重锤了一击,“裴忻,你说他已经……过世了?”
“是啊。”
“他是怎么过世的?”
“出了车祸……两年前……”
望思玛震惊得像半截木头般戳在那儿。
裴忻看着反应过头的女孩不解,“你怎么了,今天这么好奇吗?”
她这才明白为什么哥哥的书里会掉出一张十心乐队的演出门票,为什么哥哥的优盘里会有十心乐队的演出视频,为什么排练房的桌上会有一只黑天鹅马克杯,因为,申南大学的歌后,黑天鹅乐队的队长,她眼前的姑娘裴忻,是哥哥韦思奇生前一直深爱着的人。
“思思,你知道为什么我要把乐队取名为黑天鹅吗?”
望思玛知道,但她摇了摇头。
“因为那个喜欢我的男孩子,最喜欢黑天鹅。”
望思玛的眼泪又抑制不住流了下来。
“还记得吗?当时我们在湖边,你说你也喜欢黑天鹅,那时候起,我就觉得我们之间有一种特别的缘分,这种缘分很难描述,像是……”
“像是什么?”
“像是,看到你就会让我想起他。”裴忻浅浅一笑,“我和他虽然认识的时间不长,但我知道他是个正直的好男人,在组乐队这件事上,他给过我很多建议,我们也一直保持最好的友谊。”
“你说的他那么优秀,我跟他一点都不像。”
“你和他都是在默默努力的人,嘴上从不逞强好胜,却一直用实际行动让别人惊艳。”
“裴忻,被这样的男生喜欢,一定很幸福吧。”
“是啊,只不过,我本以为你的江老师也是这么待你的。”她把烟头丢进了一旁的垃圾桶,话题也再次回到了望思玛身上,“思思,想开点,你要真想扔垃圾,扔的时候就别犹豫。”
“裴忻,你的生日是几月几号?”
“生日?”她确认了一遍,“我的?”
“你的生日,几号?”
这突如其来的,与当下画风不符的问题愣是把夜幕下的裴忻给问住了,“八月四号,怎么,你要提前给我准备生日礼物吗?”
“当然,你和莫龄、贝贝,哦还有林南希,你们所有人的生日我都会记着。”
“我就说嘛,你很像他。”
“狮子座,我看着也像。”
望思玛回到宿舍的时候已是深夜,其他三位舍友早已拉上帘子呼呼入睡,望思玛没有睡意,手机里还有二十多个未接来电,显然那是江峪打过来的,她没有回复,甚至还把手机扔在了外面的写字台上,此刻,她窝在被子里看着自己的笔记本电脑。
她打开了哥哥的优盘,点开了那个神秘的文档,屏幕里跳出了红色密码框。
0804,望思玛输入了四个数字,对话框再次跳出“密码错误”四个字样。
20000804,她加上裴忻的出生年份又输入了一次,依旧没有成功。
哥哥惯用的密码,除了家里人的生日,就是加上家人的名字拼音。
她想了想,轻触电脑键盘又试了一次,这一回,她输入了“Peixin0804”几个字符,就在刚刚按下确认键的那个瞬间,她的眼前跳出了一张密密麻麻的表格,优盘里那个神秘的加密文档,真的被打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