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人吃了一惊,人死是在意料中的事,但这种死相却是见所未见。道人在屋中愣了一会儿,小心地把六具尸体逐一检查了一遍,看出是中毒而死,但所中何毒,却没看出来。
“无量天尊。”道人长叹了一声,又呆了半晌,依旧从窗口跃出,回到巷中,小巷之中仍然静静的没有半个人影,看来,整个村子都已经遭了毒手了。
道人立于巷中苦思良策,蓦地,脑海中突然闪现一个人“对,”道人暗暗思忖“叫他来,多少是个见证。”于是,道人立刻动身,施展“陆地飞行”的功夫,向村外驰去。这陆地飞行术不过是一种轻身术,用一种夸张的说法,称之为“飞行”。即便如此,行走起来也非常之快,势如奔马。
祁道人想起了谁?
冗耳,昆仑贤士冗耳先生。他就隐居于距此不远的冗耳山庄。
这冗耳先生,本是昆仑派掌门大第子,师父去世后,便隐居起来,将一个人人垂涎的掌门之位让与师弟。后继掌门感恩,便派人寻找,找到之后,便在一个依山傍水的地方,修建了这个山庄,他自己命名曰“冗耳山庄”,自称“冗耳先生”。是自喻为“庸尔”,不堪掌门重任之意。这件事一度轰动武林,人人以为美谈。这冗耳先生虽未登上掌门之位,却赢得了昆仑派以及众武林人士的敬重。自此,冗耳之威望,如日中天。
祁道人快步行了半个时辰,已到了边塞重镇酒泉。祁道人没有进入酒泉,却沿酒泉一边的河套向北一拐,在距酒泉半里处,来到一座山庄前。那山庄庄墙一色藏青石块砌就,四周是一丈宽的护城河,河水一年四季长流不断,故而清澈见底。庄内绿树成荫,庄门高大,两名庄丁立于两侧。祁道人来到庄前,停下步子,庄丁立刻上前见礼:
“这是昆仑派的冗耳山庄,不知道长来此有何贵干?”
“冗耳先生在家么?”
“在,既是找庄主的,请稍候,我去通报一下。”说罢,一庄丁飞跑入内,不久又转出来,说,“庄主有请。”然后闪在一边,让祁道人进去。
祁道人慢步入了庄门,向内一望,庄子虽大,却只有数间房屋,落座于庄子正中,其余不是花木便是玩石堆土,只有一条大路,直通房门,望之五十丈许。
祁道人正要迈步,突然心中一动,默然停下脚步,又退了几步,对着整个院子发呆,他发现这花木,玩石,堆土,并不是无心摆放的,而是有一定次序。看了许久,才微微一笑,抬步向前迈出三步,又后退半步,又向左横跨一步,睁眼再向前看,院中的物件仍然未变,只是从这个角度看去,各种物件却不杂乱,井然有序,此时祁道人已成竹在胸。
当道人再次要迈步时,忽听有人哈哈一笑,见远处的茅屋向两边闪开,却是屏障做的伪装,一座阁楼出现在面前,阁廊下正中立着一个老者,八个粉衣丫头侍立两旁,那老者一袭灰色长袍,手扶须髯,问
“仙长莫非江南三玄乎?”
“然也。”
“区区小阵,自然难不了仙长,仙长尽管过来便是。”
两人都哈哈一笑。
三玄道长方抬步从乱石杂草中走出,冗耳先生则降级相迎。
迎入客厅,分宾主落座,上茶之后,冗耳开门见山。
“仙长来此,莫非有事?”
“冗耳先生爽快人,我也就直言了。”祁道人哑了口茶,“陆林村整个村子尽被毒杀,……”
冗耳闻言,扑棱站起身来,茶碗碰掉在地上,立时摔个粉碎,半晌方醒过神来。
“什么,陆林村?!你再说一遍。”
冗尔吃惊之后,一双老眼竟溢满了泪水。
对冗耳的反映,三玄道人也有些吃惊:
“老先生,您。”
“没事。”冗耳讪笑了一下,用袖口抹去眼中老泪,“你接着说。”
三玄道人正要往下说,耳中突然听到一种异样的动静,还没等张目去看,就听房上传来一阵大笑。
“哈哈,报应呀,报应。”笑声由喜转悲,话语声忽而远逝。只见冗耳身子一飘,转在院中,腰身一拧已到了房上。三玄也急忙一个起落,跟上了房顶,看见一个白发青衣的背影,消失在庄北的那片林中,身法之快,无与伦比。
冗耳一声不响,回到庭中,向随之而来的三玄笑笑,“不用管她,一个疯子。”
三玄又落了座,将陆林村的事说了,冗耳听罢,沉吟了一下,扭头向门外吩咐,“去唤二郎来。”
“是。”廊下一个丫头应了一声,不一会儿,一个十六七岁的白衣少年进了来,向冗耳行了一个礼,“爹爹,您呼唤孩儿来,有何吩咐?”
“快来见过三玄道长。”
“三玄道长?”那少年面上一喜,急忙转过身,见了三玄,一揖到底,“晚辈翁奇,见过仙长,仙长大名,如雷贯耳,日后在江湖相见,求仙长多多提携。”
三玄微微一笑,急忙扶起三郎,打量了一下,却见二郎面白无须,双眉蚕卧,眉角略重,口若含丹,一双眼却炯炯有神,精光外露。
“这是……”
冗耳笑笑,“犬子翁和,乳名二郎。”
“好人才。”三玄也笑笑。
冗耳先生已近六旬,此子方十六七,是中年得子,自是十分钟爱,将一生所学尽付此儿。
“二郎,快随我到陆林村。”
“姐姐家?!”二郎神情一振,冗耳却面色一沉,怒道:
“你没那个姐姐。”
立时,空气似乎凝滞住,父子二人将在当场。而此时的三玄,似乎心有所悟,原来冗耳先生的女儿在陆林庄上,无怪乎一提陆林村灭庄之初,冗耳先生一惊,老泪横流。“但那白发老者又是谁?”,祁道人心中疑惑,但此时见二人将住,正待出言劝解,却见冗耳先生起了身,摆摆手,声音压低了许多,略略发颤,“走,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