窑是被人遗弃的旧窑,窗户用一些破屋捂得严严实实,屋内黑乎乎,伸手不见五指,林青青将道人丢在一边取了火种,即是用一个小磁碗,倒上油盏,那油盏极是简粗棉线作捻。
林青青提如豆的光下,渐渐地清晰多人。
林青青提过野风道人,在他身上拍了拍,又一把一尘叫过来道,
“黄永,你仔细看看,可认识这个人吗?”
“谁是黄永?”那道人一脸疑惑,又看了看一尘,道:“他是个不尊师重道的武当弟子一尘。”
“别当我认识你,非要我揭你的老底不成,”林青青伸手解开那道人的发髻,从中理出一咎,道,“赤发阎罗,你还有何话说。”
那道人终于低下头,默不作声,半晌才道,“你即已知我细底,为何今日才揭开我的面目?”
“我十几在江湖中游动,你是我唯一见道的证人,不到关键时刻,我焉能让你知道我的意图?”
“关键时刻?”
“林青青没有理会,黄永的疑惑,却拉过一尘,问,
“他长得可象当年的任庄主?”
“任庄主?”黄永一愣,仔细地看了看一尘,呆在那里,半晌,才喃喃道:
“我说这小子有些眼熟,原来象他,不错,活脱脱的一个任唯。”
又摇摇头,道,“不可能,绝对不可能,莫非,莫非……莫非陈福那小子骗我?”
“你胡说些什么?”林青青一把抓起黄永,“快告诉我,他可是我的雷儿?”
“雷儿?”一尘与铁云被两个人的对话惊住了,充满疑惑地对视了一下,又听了下去,却听那黄永说:
“当初,我从任唯那里夺下他的儿子,让陈福抱着,躲入了武当山后山,有一次,我正从山上下来,远远地见陈福抱着小孩在向磨针涧下看,十分危险,我不由得大叫起来,陈福似乎一愣,脚下一滑,一下子滑入涧中,我抢到涧边,一看,涧下极深,而且,涧下水流湍急……,唉,我想任庄主知道这事,一定不能铙了我,我便在武当甲山后巨龙宫出了家,当了道士。”
“不知女侠与任庄主是什么关系?”
“我就是那可怜的雷儿的母亲。”林青青早已泪流满面了,一挥手,“你走吧。”那黄永却一动不动,道:
“你铙了我,可任庄主不会铙我。”
“他已经死了。”
“死了?”黄永一脸的惊疑,半晌才道,“那请任夫人解开我的穴,我一定去武当山解开你儿之迷,以报你不杀之恩。”
“唉,”林青青抹了把泪,解开了黄永的穴,道,“我不是什么任夫人,我是林青青,你去吧,这件事,我自己去查。”
黄永迟疑了一下,又道,“当年我用阴之气,伤了那孩子的后腰,如果没什么奇遇,那孩子的后腰上还带着一股滞气,这一尘,虽长得象任庄主,那股滞气却没有。”
“唉,”林青青长叹了口气,“依你之说,那孩子能活下来,说算福缘极厚了,那股滞气又算得了什么?你走吧。”
黄永终于一拱手,转身出了窑。
一尘与铁云如陷入五里雾中,听得如醉如痴,似在梦中一般。
“林女侠,这……”铁云上前一把拉住林青青,半晌,才问出声,“你现在多大?”
“已四十有五了。”林青青苦笑了一下,抬头看看还在发呆的一尘,笑了。
“孩子,别发可了,这事我会弄清楚的。”
一尘脸一红,低下头,不知该怎么办。
“你还记得小时候的事吗,给我讲讲。”
“不记得了。”一尘叹了口气,“自从记事时起,我就同师父在一起,是他老人家一手把我养大的。”
“你师父是谁?”
“冲阳子徐真人。”
“哦,”林青青点点头,顿了一下,又说,“好,这件就到这吧,待榆林之得结束了,我再去找他。”又抬头看了看铁云,道,
“铁姑娘,能让我和你们搭个伴吗?”
铁云你红了红,点了点头。
一夜无话,第二天天一亮,风势小了不少,三人便起程,一路见餐露宿,过了一段高岗,到了无定河边,沿无定河向北上,到了沙家店。
沙家店是一个较大的镇子,此时,集聚了众多的武林人物,三个人在镇中走了几个旅店,竟无一个空房,三个人一商量,便由一尘写了三个帖,以武当代表的名义,径真造访沙家。沙家主人姓沙名文,前文出现在延安府街头的沙老爷子,是他父亲。
在镇中一打听,镇中的人都知道,三人按路中所指,来到沙家。
沙家门庭宏伟,气势磅溥,院墙高耸,大扇大门,嵌铜漆金,金光灿烂,大门正中,两个凶恶的衔环兽怒目而视,大门两侧一边站了一个衣着整齐的门仆,一尘上前递上贴子,门仆递入门内,不一会,大门“吱扭扭”打开,从门中涌出一群人物,当先一人有三十五六岁的年纪,身材魁梧,红里透黑的脸膛,两鬓络腮胡须,体魄强健,出得门来,见到三个人,不由得一怔,随即哈哈大笑,迎了出来,口中道:
“久仰,久仰。”
伸出一双蒲扇大手,拉了一尘的手,一尘将他的神形变化已看在眼中,于是,暗中作了预防,果然那沙文用力一握,一尘则以力相抗,一尘原以武当正宗内功为基,在黄川镇碧篱道人又将他体内滞气清去,内功精进不少,虽然时日颇少,但比一般江湖好手已是高高在上,加之武当武功,以柔克刚,在运用方面,以化为主,所以沙文用力一握,只觉得一尘柔若无骨,隐隐觉得有骰内力相抗,却捉之不得,空有一身力气无处使用,当下便收了手,笑道:
“盛名之下,绝无虚士,佩服,佩服。”便侧过身去,将一尘等三人让上了台阶。
一尘也以手一伸,“沙兄请。”
二人相协而入,来到堂上,分宾主落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