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人是谁呢?此人复姓百里,名东山,是万里独行的徒儿,自幼失去父母,万里独行收为义子,教其武艺。
万里独行听了百里东山所说,笑了笑,道:
“你他妈快成了师父肚里的蛔虫了。”又顿了一顿,“既然来了,就跟我一起去吧。”
“哎,”百里东山高兴地应了一声,正待有话问师父,却听师父一拉自己,身子一扭,又转入墙脚一棵古树之后,百里东山凝惑,却见一个人影,从前庭屋脊之上跃入,只在地上点了一点,便又上了后屋的脊。
“跟上他。”万里独行吩咐。
他师徒二人便依样上了房脊,在房脊的兽头处略探头望去,却见那人越过两幢房子,入了后边一个的房中去了。
他二人也越过房脊在那人入的前一幢房上露了头,却见那房中一亮有人点了灯,百里东山就要下去,却被万里独行拉住,悄悄道,“慢,这都是有功夫的人,要小心。”
二人伏在房脊之上,竖起了耳朵仔细听,却见窗上映了两个人影,正笔笔划划,正说些什么,却由于太远,听不见说些什么。
万里独行道:“东山,你在房上等我,一发现动静,你便立刻就走,把人的注意力引开。”
百里东山点点头,道:“好,师父小心”,说着,他又想了一下,便问,“我甩开追兵之后,到哪去找你?”
“旅店,达舒旅店。”
“我知道了。”
万里独里轻跃下房后坡,在檐前一挂,钻入檐下,却见对面灯光忽地灭了,接着,门一开,涌出四个人来,房上百里东山便直起身子,身形一恍便走,几个人一起身子一纵,便都上了房,那百里东山在江南也是有名有姓的侠盗,轻身术深得万里独行之传,待那四个人上房之后,他已过了几幢房,消失在胡同中了。
“是老四带来的尾巴。”一个女子怨道。
“我,”又一个女子顿了一下,“我接到大哥的通知晚,所以急着赶路......”
“别说了,”一个老者不耐烦地打断,“马上散开。”
“之后在哪相见?”
“腊月廿十三,在我那里相见。”
“好,后会有期。”被称作老四的女子,心中被众人说得气闷,当下便告辞,举手施了一礼,长衫一摆,飘然而去。
“这小妮子,心中定是不服。”又一个女子笑道,话音未完,又有一下男子哼了一声,道:“老大,老二,我也走了。”说完,也去了。
“二妹,咱也走吧。”
“你先走吧,我的东西还在屋中,我去取来。”
“你不跟我去?”
“我儿还在等我,到腊月廿十三,我把他领去,行吗?”
那男的似乎呆了一下,轻轻叹了口气,道:
“好吧,我先走了,你多保重。”说着,也走了,只有那个妇人,轻轻下了地,向屋中而去,万里独行在檐下轻一探头,发现那妇人穿了件黄色道装,心中一怔,暗道:“难道是她?”
正疑惑间,那妇人已出了门,腰身一拧上了房顶,竟也去了。
万里独行在檐下不敢稍动,又待了一会儿,确定的确无人,才下了地,沿道轻来到屋前,听听,没有声息,从敞开的门进去,是个许久无人的空屋,清清凉凉的,万里独行打开火折,点燃了灯,却见屋内灰土四溢,蛛网横空,只有几个人坐的地方擦了,桌上也不见一物。
万里独行在屋内不见什么线索,便熄了灯,又出了检查一下自己方才趴卧的房子,也是空的,便又转到前边,已是方才入院之处再往前,又有一个别院,院墙隔处高出许多,万里独行上了墙向内看看,院心有个二层小楼,院内花坛、假山、秋千都有,似是女子闺房,便又返身下来,向前院走,又有一处灯烛长明的。万里独行凑过去,却听见里边鼾声大作,在窗上用舌尖润了个洞,向内看去,床帐紧闭,床前扔了两双鞋,是一男一女的,其余一桌一椅极是华贵,向东又有一门,万里独行抬头从外向东看,整幢房子的门在东边,便来到门前,一推,虽关得严,却没有栓上,门慢慢开了一条缝,万里独行便闪了进去。
万里独行是专门练过眼功和耳协功的,便是在四边无门无窗的黑洞的房中,有一个荧火虫飞过,屋内的一切便可看个大概,因此,入得屋来,外面有雪光相映,屋内的一切也都看得明明白白,又在西门听了听,西屋亦有人住,轻轻一推门,亦是虚掩的,来到东屋门口听听,是两个人均匀粗重的呼吸,便慢慢推门,闪了进去,弄灭了灯,那二人仍然睡着。
万里独行借着雪光在屋内搜寻,在一个角厨内搜得了十几两银子,又取走架上的一个金佛,才出了屋,上了墙返回达舒客店,百里东山却还没有回来,便依样入了屋内,睡了。
天色微亮,客店的人便纷纷起了床,趁一片混乱之际,万里独行取出一柄小剑,放在床上,把金佛也放在床上,点上蜡烛在床内,把棉被挂在床前,遮住光线,然后抽出小剑,那小剑一出鞘,帷幄之内立刻闪着兰色零光,万里独行翻过小佛,轻轻削去背上的印迹,竟似削土豆一般,然后又轻挥小剑,将一个好端端的金佛削成碎金块,打成包袱,收好剑,整理好床帐,才出了门,算了宿钱,在门口又待了一会儿,百里东山才回来。
“怎么才回来?”万里独行站了起来。
“师父,这里过大有奇巧。”
“什么奇巧?”
百里东山四下瞧了瞧,道:“此处不是说话的所在,找个僻处,我告诉你。”
“好,我还有点事,一会儿,一起出发。”
“甭问,跟我来。”
万里独行领着百里东山,沿着长街而行,之后,又拐入后街,在一个客栈前停下,百里东山抬头一看,一个大大的横额上标了“悦来客栈”四个字,便不解地看看师父,却见师父从腰间解下一个包袱,拎在手中,沉沉的,进入客栈,早有店小二迎上来,笑道:
“客官,住店?”
“有个十四五岁的小女孩的父亲死了,是住在这里吗?”
“是,客官是?”
“少废话,快领去看看。”
那店小二见万里独行不象一般人物,便急忙引了二人,入了内院,向左一拐,上了楼梯,来到一个客房前,小二便向里喊。
“小莲姑娘,有人找你。”
“哎,”屋内脆生生地应了一声,门一开,一个花枝招展的女子站在门内,见了万里独行,立刻拜了下去,万里独行立时恍在梦中,问:
“你是?”
“恩人,您老不认识小莲了吗?”
万里独行揉了揉眼,仔细打量着那一女子,只见那女子,绸衣缎裙,很是华丽,面目秀丽,虽有几分面熟,却很是陌生。
“恩人,多蒙恩人长街相助,小女才得如此福分,小莲在此叩谢了。”
万里独行这才认出,这女娃子正是长街衣衫不整之人,却听小莲又说。
“如恩人不弃,小女愿跟随恩人去侍候恩人。”
“你父遗体现在何处?”
“还在柴房之中,恩人莫管,且进屋来坐。”
万里独行眉头皱了皱,并没入屋,又问:
“昨天所给的银子,还剩多少?”
小莲脸略红了红,道:
“已经没了。”小莲见万里独行神色有异,忙解释道:“昨日上街换了一身衣服,又换了这间客房,银子还有不足,还欠着店家的呢。”那声音及神态怯生生的。
万里独行回过头来,见店小二还没有走,便问:“欠店多少钱?”
“不多,五分银子。”
“好,结帐。”说着,掏出一块银子,递与小二,小二接了,上柜上用称称了称,又找回了一点,万里独行没有接,“不用找了,上街上雇辆大车来,车钱我另付。”
小二乐颠颠地去了,万里独行打开手中的包裹,从中取出一个十两重的,一边问那姑娘。
“你家在哪住,为何到长安?”
“我家在洛阳府,莫家庄,来长安投舅舅不着,父亲便一病不起,竟病逝在此。”
“家中还有何人?”
“有叔叔婶婶一家人。”
“好,快回去吧,把你父亲的尸体运回去。”
小莲没有吱声,只抬头看了看万里独行,那神情,失落而又诡异。
“这十两银子给你作路费用。”万里独行头也没抬,“路是来要露出来,以免歹人见财起意。”
“嗯,”小莲应了一声,她已感到万里独行对自己的反感,她不知道自己何处令人讨厌,这时,店小二已雇车回来,万里独行和百里东山便帮忙把尸体抬到车上,小莲坐在车棚内前边,万里独行与徒儿坐在棚内后边。
“师父,我们这是上哪?我还有事要说。”
“你说吧。我想上华山,顺路送小莲姑娘。”
“上华山?”
“嗯,有重要事要办,非去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