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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时光的流失,旱姑渐渐长大,那红衣老者的面目却日益冷峻,后来,在旱姑十三岁的时候,旱姑的一切都已自理,那红衣老者虽在生活上对她百般关爱,但神情上却极是严肃。“世上的人都是相互利用的。”他教导她,“没有人会真心对你好,甚至生你养你的父母,和教你的师父,你母亲生下你,便自己走了,父亲为了自己,只顾讨好你后娘,哪顾得上你的生活,甚至连你被烧死时,连看都不看你一眼,师父我对你好吗?不好,只不过是利用你传下我的技艺。”最后,他下了定论,“人性是自私的,人类是最龌龊的,因此,师父是专以害人为务,哪里大旱,师父便在哪里放火,叫哪里雪上加霜,死的人多,时间久了,人们便以为我到哪里,哪里便大旱,以古代魃称呼我,江湖上的朋友称我为魃大叔,我便放弃了原来的姓氏,以魃大叔自居。”
转年,魃大叔出游回来,检验了旱姑的功夫之后,虎着脸说:
“现在,我所有的技艺都传给了你,你所差的只是火候和功夫,你八岁时就能用火烧死你的母亲和弟弟,这是一个好的开端,明天你出去,锻炼你的心,心要象冰一般冷,记住,你不害人,你便害你,要先下手为强,决不能心慈手软,你的父亲也许还记恨着你,杀死你的后娘和弟弟,对你师父也一样防着点,也许你的技艺进展愉,师父嫉妒你,也许你的模样出落得好,师父要奸污你,你走吧,以后,我们便各不相识。”
旱姑听了,呆住了,愣了许久,向师父磕了三个头,师父魃大叔却转身去了,用后背受了礼。
旱姑见师父心意已决,便拜别了师父,下了山,在山上待了六年,魃大叔也的的确确倾囊而授,武艺和一部?以及在曲折的人生门道路上形成的扭曲的人生观,这也恬好对少年受挫的旱姑是一个顺理成章的启发。
旱姑下了山,没有回家,她这六年之中似乎已经忘了家,也忘了家中的爸爸,天将晚,旱姑来到一个小茶棚中,将身上仅有的一点钱买成了羔点,坐在那用。
“哎,听说凤阳是大旱?”两个喝茶的人在茶棚内聊天。
“嗯,可不是嘛。”
旱姑一愣,扭头向那两个人看了看,又继续吃她的羔点。
“哎,不是有句童谣吗?‘说凤阳道凤阳,凤阳是个好地方,自从出了个朱洪武,十年倒有九年慌。’唉,那地方的地气都被洪武帝带走了。”
“那可苦了当地的百姓了。”二人正说着,茶棚外一个锦衣花帽的青年人领着几个奴仆嘻嘻地走过。
“妈的,”那个凤阳的茶客骂道,“吃人饭不拉人屎的东西。”
“哼,”另一个茶客也同样极是气愤,将茶杯往桌上一墩,怒视着那个年轻人。“真是狗仗人势,要不是你舅舅在衙门当总捕头,要有人收拾你了。”
旱姑听了,忙将剩下的羔点包好,放入包袱内,来到那两个茶客面前,揖了一揖,问:
“那位公子是哪里人氏,姓氏名谁?”
“哦?”两个茶客不约而同地上下打量着旱姑,“小姑娘,你问这个干什么?”
“听了两位骂他,便一时好奇。”旱姑微微一笑。
那两个人松了口气,笑道:“他是李家庄李大户的狗崽子,叫李大牙。”
“小姑娘,你可不要让他看见,他看见你一个人,势单力薄的,一定有你亏吃。”另一个茶客笑道。
旱姑笑了笑,没再吱声,见那李大牙走远了,也上了路,旱姑在路上远远地跟着那李大牙,见他进了村子,直入一个门庭大院之内,旱姑认准了门户,找个地方歇了。
天很快便晚了,旱姑便从侧面上了围墙,并上了房顶,这是一个很大的双进四合院,旱姑不知自己需要的东西在哪放着,便跃了下去,向一个亮着的灯的房间的窗下溜去,用舌尖舔破窗纸,向内望去,见屋内坐了老俩口子,老头子正在灯前把算盘打得很响,老婆子则坐在床前喝茶。
旱姑在窗外听了半晌,也不见老两口说半句话,屋内只有打算盘声和“嘘嘘”喝茶声。
“我说,”旱姑刚要离开,就听喝茶声止了,那老婆子问,“给他舅舅准备的钱准备好了吗?”
“哎,我说你问几遍了?”那老头子有些不耐烦,“好了,我搬出来给你看看,天一亮他就来取。”那老头子合上帐本,俯下身去,在极下层的柜中抠持着。
“老不死的,你要干什么?”
“拿出来你看看,省得你不放心。”
“说在那放着吧,让你家那个败家仔儿看见,又得给你弄出去。”
“那能行吗?”老头子站了起来,将一绽大银放在桌上,“这是给他买个前程,他能动吗?”
“快放起来吧。”那老妇人一撇嘴,“他管你前程不前程的。”
“五十两一锭,共六锭。”老头子看见银子,眉开眼笑,又吃力地送回原处,喘息了一会儿,向门口走去,旱姑急忙躲到墙角暗处,只见那老头打开门,向侧房喊,“成红。”
“哎。”一个丫头从侧房出来。
“把洗脚水倒了。”
“哎。”那丫头端着出去了,不一会儿,又返回来,把盆又送了回来。
“你去睡吧。”老婆子笑道:“晚一点,有的人的眼珠子就掉下来了。”
“哎。”成红应了一声又回房去了。
旱姑见成红进厢房,自己便轻轻地一拉门,进了屋,屋内又分内外两层。
“成红,你在外屋干啥呢?”
旱姑没有吱声,那老头子便出了来,一开门,被旱姑一把拉过来,在身上连点了几指,那老头子便一声不吭,滩软在地,那老婆子半晌不见动静,急忙手中操了个家伙,光着一双缠过的小脚,一拐一拐地向外屋走来,口中骂道:
“我还没死呢,你们就……你个骚货。”
一开门,没等她看清,就也被旱姑点倒了,之后,旱姑急忙进了门,吹灭了灯,向刚才看到的地方摸去,一把便捉住了一锭沉沉的,凉凉的银子,旱姑拿出来,放在桌上,又一摸,是个包袱,一拉,包袱皮内几声响,是银子相碰的声音,旱姑便小心地打开包袱,一锭锭地摆放在桌上,又把包袱皮拉出来,准备一并包好带走。
就在这时,就听门吱地一响,有人进了屋。
“老爷,”是成红的声音。
旱姑一惊,急忙之中,急捉了两锭银子,往包袱里一放,手一拢,提了,身子一纵,破窗而出,不料,那人听见外边有动静,急又返出去看,正好看见旱姑已窜在右厢房下,正准备弹身而出,便大叫:
“谁,不好,有贼,来人哪。”
旱姑这时已上了房顶,她虽学艺多年,但首次做贼,被那人叫得心慌,随手从腰间摸出一物,啪地一甩,正打在那人胸上,那人立时扑地一下,成了个火人,在院中嘶叫着乱蹦,旱姑这时才知自己弹出的正是神火弹,心中被那嘶叫声叫得心碎,便扭过头去.
“好,心狠手黑,不愧是我魃大叔的门下.”黑暗中有人叫道.
旱姑一愣,见一个黑影从不远处跳下,自己便跟了过去,院内已喧哗起来,呼喊声,询问声,开门声,脚步声相杂于一处.
旱姑跟着那个人,沿小路上了后山之上,见那黑影停下,便上前叫了声“师父”。
不料,那黑影却身子一抖,一指点来,旱姑一惊,急切之间身子一侧,将提着的银袋向那黑影的头上砸去,却被那人用另一只手托住。
“好,好,”那人笑了,“我的弟子做贼虽是外行,反应倒极是灵敏。”
正如旱姑所料,那人正是魃大叔。
“旱姑,现在凤阳正是大旱,日后你我在凤阳再见,将银子弄碎再用,这之前,不要再惹什么祸了。”
旱姑正欲向师父说些什么,师父却一弹身子,走了,当下旱姑托着两锭银子,转过身去,望望喧闹的村庄,呆呆地站在那儿,成红那嘶叫声,那飘着火的身影,依然在耳边,在跟前浮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