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8 章
突然，耳后传来一阵酥^痒，她本能地用手一挡，却触到了一个温热的手臂。转头才发现，不知何时聂寒非坐在了自己身后，全然不顾做工精良的西裤在他尊臀下哭泣。
“你干什么？”她质问。
“没干什么，你的脖子上掉了一只虫子，我好心帮你拿掉而已。”
“虫子呢？”
“扔掉了。”
花翎四处看看，也不见他说的罪犯，倒觉得他才是个嫌疑犯。但抬头看看头顶浓密的树荫终究没有说什么，起身继续逛。
走着走着，眼前出现了一道熟悉的小径，道路两旁是高大的玉兰树，此时不是花季，但冬日的寒风也无损它满树的青翠。
这就是那条让自己刻骨铭心的道路，那个总在梦里反复出现的场景。但现在她终于知道，路的尽头不会出现她一心等待的人。
再见了，小径。永别了，小径。
“十六岁的花季只开一次 \但我仍在意裙裾的洁白”
“ 在那条山路上\少年的你\是不是\还在等我 \还在急切地向来处张望 ”
原来这世间爱的感觉都是一样的，只是故事大同小异。年少时读席慕容的诗，喜欢那种美丽而无悔的心情，却嫌其有时过于苍凉。现在终于明白，如花美眷敌不过似水流年，不管当初多么轰轰烈烈的爱，最后也只能走向细水长流，或是烟消云散。
聂寒非看她面色哀伤地凝视着小径的尽头，久久没有出声，便问：“怎么了？”
“没什么。”花翎回他一个模糊的微笑，“我只是想起很久以前发生在这条路上的事情。”
他微微蹙眉，没有言语。
她问：“你说，这世间会有一辈子都不改变的爱情吗？”
“应该有吧？”他有些迟疑。
“应该？也就是理论上会有，但谁也没见过？”
“那些白发苍苍还相互扶持着的老夫妇不是吗？”
“但他们中有几个是自己的初恋呢？他们遇到彼此之前的感情是不是都不算是爱情？”
“你怎么了？和我讨论这个问题？”他不悦地看着她。
“没有什么，你就当我发神经了吧。”花翎自嘲，摇摇头摆脱刚才的情绪。
走到小径尽头，她遇上了熟人。
“陈老师……是你吗？”
正要擦身而过的白发老人站定，回头审视着她。
“你是……花翎？”
“啊，老师，你还记得我的名字啊？”花翎高兴地说。
“怎么不记得？你的名字又特别又好叫，你还是我录取到校泳队的呢。”
“对啊。”她开心地说。
“你原来练跑步的，我叫你去泳队，你还很不情愿哪，不过你是一个很乖的学生，尽管心里不满，但练习还是认认真真的。”陈老师虽然年纪已大，但眼神依然犀利，此时眼中尽是激赏。
“原来你知道我开始不愿意练游泳啊？”花翎叫道。
“当然。你那点心思怎么能逃得过我的眼睛？但你实在是游泳的好苗子，我舍不得糟蹋了，就当做不知了。你看看，你现在不是挺好？听说还在大学里留任了？”
陈老师一边和花翎聊着，一边打量着她身边的外形出众的聂寒非。
“嗯，我已经工作两年多了。”
“那有男朋友没有？结婚没有？”
“没有呢。”花翎看见陈老师一直望着聂寒非，连忙说，“这是我的朋友聂寒非。”
朋友，他从来称不上是她的朋友，但一时半刻她也无法说清聂寒非的身份。
“朋友呀？是朋友就好。”陈老师望着两人笑眯眯地说，话里的意思不言而喻。
花翎心里无奈地叹气，聂寒非却上前去和陈老师握手打招呼。
等到和陈老师告别，已经快天黑。聂寒非低声问：“你居然曾经离家出走？”刚才他已经和陈老师的交谈中获知了花翎无数过往的事迹，其中包括一些囧事。
“都说是误会了。”那次是晴蓝和一个男生交往的事被她父母知道了，父母暴怒，晴蓝一时承受不了，叫嚷着要离家出走，花翎劝阻不了，又担心她的安全，便陪她一起逃学了，但离开之前有和一个同学交代，而那个马大哈的同学因为和她们不同班，回到自己教室后居然忘了这档事。等她们的老师发现她们同时不见了，便以为她们俩离家出走，发动全校的人去找她们，成为了当时轰动校园的事件。
“劝人也能把自己也给劝进去了，你也真本事。”他嘴角带着悠然的轻笑，似乎在想象当年她的窘样。
“你不踩我，你就会不舒服吗？”花翎发现他有对她心理虐待的嫌疑，每次和他在一起，自尊心就会经受打击。
“不会，但踩你我会很舒服。”他笑得十分无赖。
花翎几乎脑溢血，但她深呼吸一口气，说：“聂老板，现在我可以下班了吗？”
“这么晚了，是该去吃晚饭了。一起在附近找个地方吃完晚饭再回去吧？有机会回母校，不趁机回味一下当年的味道？”
花翎想了想，同意了。
她带他寻到一个叫“雅园”的快餐店，指着那一排写着7元一份的快餐问：“你自己点菜吧，我请你。”
“我请你，换一家行吗？”他皱了皱眉，瞄了瞄店铺饱受了风吹日晒的装修和边缘带着黄黑污渍的铝盆。
“不行，我当年就是经常在这里吃饭的，这里就是我的第二饭堂。”
“难道你没有去过学校里条件好一点的地方？”
“去过，但没有感情。我又不是你聂老板身家雄厚，做学生时也能天天下馆子。”
“不是。”他回答。
他看了看已经找到位置坐下来的花翎，便在柜台点了一份蒸肉饼饭。而花翎早就吩咐要一份蛋炒饭。当年这里的蛋炒饭可是她的最爱，虽然蛋花的分量少了一些，但滋味可是十分好，当她错过就餐时间，都会来这里叫一份3元钱的蛋炒饭，但现在已经升到5元了。
看着聂寒非一脸担忧地吃着自己的蒸肉饼饭，花翎心情大好。他虐待她的心，她就虐待他的胃。
蛋炒饭来了，花翎只吃了一口，就知道大厨已经不是当年的那个小伙子了。当然，有谁肯长期屈就在这样一间校园小店里呢？斗转星移，说不定小店的老板那也早就换人了。往时的味道只能在记忆中寻找了。
好在炒饭滋味还可以，她很快就吃完了。聂寒非早就付了钱等着她，见她吃完，马上拉着她离开，在附近的小卖店买了两支水，一支扔给她。
“在卫生条件那么差的地方，你居然也敢吃东西，拉肚子就是你自找的。”他望着小店，眉头的结还没有打开。
“你别乌鸦嘴了！我吃了三年都不见有事，就是在这家店。”她不忘嘲笑，“但聂总裁你就很难说了，毕竟你的胃比较娇贵，不一定受得住这些粗糙的食物。”
“哼。”他不再理她，反客为主地带领着她走出停车场位置。看他熟稔的样子，花翎突然想到一个问题：“你的高中是在哪里读的？”
聂寒非回头看了看她，过了一会方才开口：“也就是这里。”
“什么——？”花翎愤怒了，他是不是在玩儿她啊？
“我很早就毕业了，这间学校已经找不到那时的样子了。”他不以为意地说。
花翎默然，虽然他这个理由听起来很牵强，但她也无法反驳。原来，今天来回味往事的人不只是她而已。既是如此，那他们就将这一场缅怀之旅进行到底吧。
于是，他们走到历史最为悠久的教学大楼旁，坐在石凳上，一同凝视着这栋墙壁色彩斑驳的大楼，它曾陪伴着他和她度过人生中最珍贵的青葱少年时光。
他说，以前最喜欢自己的数学老师，他对他的影响最大。
她说，以前最害怕化学老师，因为她化学一窍不通。
他说，以前夜晚时，可以在楼顶看到好多的星星，伸手可摘星辰。
她说，以前她并不喜欢这栋大楼，因为她是体育生，别人都以为操场和泳池才是她应该呆的地方，在这里她一直觉得自己是个客人。
他开车送她回学校，行到半途，她的腹部就开始隐隐作痛。她以为忍忍就过去了，谁知腹部越来越痛，她冷汗都流出来了。但她死撑着不开口。果然被他的乌鸦嘴说中了，但为何他全无反应？
“你怎么了？”他看着她苍白的脸色，额上隐约的汗珠。
“我肚子……有点痛。”她咬牙说。
“你……你这个白痴，叫你不要在那里吃东西，你偏固执得像头牛。”
下一个路口，他就打灯转弯了。
“你为什么转到这边来？”她问。
“去医院呀。”
“不要……去药店买点药吃就行了。”重温往日的味道搞得自己肚子痛，说起来真是有些丢脸。
“你再喝点水。现在好点了吗？”过了一会儿，他问。
“嗯，好像没有刚才那么痛了。”
他表情略缓，将车停在一家药店旁，也不管是禁停区，打开车门。又转头问：“你有平时用惯的肠胃药吗？”
“腹可安。”她回答。
他快步走进药店，转瞬又出来。
“在药店左边有个洗手间，你要不要去去？”
“好。”她早想去了，只是不好意思说。
等她从洗手间出来，就见他在路口等。
“快把这个药吃了。”他递过一瓶腹可安，“现在好点了吗？”
“好了很多了。”现在她的腹部已经不痛了，但保险起见还是服了药。
路上，她忍不住问：“为什么你没事？”
“因为我点的是蒸肉饼饭，那个铝盆和菜一起蒸过的。”
真是老狐狸，什么事都设想得那么周到，
他送她回到宿舍，再问了一次“你真的不用去医院”，她回答真的不用。
他说：“你最好说的是真话。”
“我为什么不说真话？”她觉得今天的他实在是婆妈。
“因为你是个死要面子的犟驴。”
他抛下这句话开车离开了，剩下气愤的花翎在原地顿足。
当这个星期第三次和肖云祁偶遇时，花翎知道这事麻烦了。
“花翎，刚刚上完课？”他笑意盈盈地看着她，仿佛这真的只是一场偶遇。
“嗯。”
“我也是刚上完课，一起去吃饭吧。”语气自然，仿佛她就是他的一个普通同学。
“不了，我想先回宿舍洗澡，再吃饭。”
“那我等你。我知道你做事的速度很快的。”
“不用了，你先去吃吧。”
“我等你。”他态度坚定。
花翎找不到其他的借口拒绝，唯有回到宿舍快快洗完澡出来。
“去上次的那家店，好吗？”他闻着她身上浴后清新的气味，觉得神清气爽。
“不要吧！我今天没带钱，不能回请你。”她笑着说。
“不怕，这次我给钱，就当是庆祝我修完了本科所有的课程好了。”
“恭喜你！”花翎真挚地说。
两人来到那家叫“鸿源”的小食店，里面没有什么变化。老板娘一见他们就说：“小肖啊，你好久不来了，今天记得将女朋友带过来了？你肯定没让她吃好，你看她多瘦，好像比上次还要瘦。以后带她多来这里，我保证帮你养肥她。”
“好啊。多谢老板娘。”肖云祁笑嘻嘻地说。
花翎则连忙摆手：“不是的，老板娘，我不是他的女朋友。”
“唉，小姑娘的脸皮就是薄，不能说啊。”老板娘笑着去厨房张罗菜肴了。
花翎和肖云祁在一张桌子边坐下。
肖云祁仍然快手快脚地帮她洗碗筷，花翎连忙护住：“我自己来就行了。”
“为女士服务是男士的荣幸，你想剥夺我这项权利吗？”他从她手中抢过碗筷，用热水仔细地冲洗着。
花翎看着他，心中忐忑不安。
他将洗净的碗筷给回她，认真地说：“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但你不必担心，我不是要求你现在接受我，我只是希望有一个机会，让我和你做朋友，而你不会拒绝我作为朋友的关心。”
“只是做朋友？”
“我当然希望有一天我们可以成为男女朋友，但现在的你是不会接受的。我只是想有一个机会，我们可以像一般男女一样，从普通的朋友关系开始，而不是学生和老师。如果我们做过朋友之后，你对我仍没有感觉，我会死心。而且有时我以为，正是因为你从不让我靠近，才让我一直耿耿于怀，不能摆脱那时的感觉。”
他仔细地分析着现在的状况，花翎听了，觉得自己如果拒绝他，就等于不小心将一个人刺了一刀，他说，你过来为我止血包扎伤口，而她撒手不理，让他流血而死一样。
他的话不是没有道理。人们常说恋人因误解而结合，因理解而分开。雾里看花总是美好的，一旦看清楚，就会失望，就如天香国色的牡丹，凑近一看，花蕊里常有不少虫蚁在爬。办公室里优雅知性的女同事，可能就是小区草地上的那个遛狗女人，头发凌乱、睡衣邋遢。
“你不觉得太委屈自己？光是G大就是美女成林，你为什么要在这一棵歪脖子树下停留？”
“每个人眼里的风景都不一样，你不要妄自菲薄。”
“好吧，肖云祁，我告诉你，我的哥儿们向来是用来压榨的，你要考虑清楚了。”
“成为你的哥儿们，我很荣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