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泉河流至距离凤凰东门不远处便转向西南方向折流,像一个微风中飘扬的流苏,斜斜的擦过凤凰城城墙的东南角后,再向着神秘的百兽谷,兽王谷而去。
凤凰城地广人众,天下闻名,因为这是齐国最古老的部族凤凰部落的中心,齐国有着四个较大的部落:占据王城的齐天部落,王城西北面的凤祥部落,东南面的太阳部落,还有便是这王城正东的凤凰部落。凤凰城北接龙岗山余脉,南临大海,冬季有高耸入云的龙岗山阻挡寒风,夏有湿润的东南海风款款送凉,正是依山傍水,四季如春。
叶凡三人骑着马一路上追逐说笑,不觉到达了万泉折流处的石桥——凤凰桥。尚未跨过凤凰桥就已远远看到城楼上面旌旗飘扬,城门入口人头攒动。
渐行渐近,曾平看着城上诧异的说道:“快看快看,城楼上面有人吗?”叶凡张康举目看时,果见城墙上面遍插黑红搭配的旌旗,且每面旗帜下都均匀的站立着一名持弓的族人,全身赫然便是铁铠,白光闪闪,两人也不禁惊叫出声。要知道自十国建立之后,天下太平,凤凰部族更是人人和睦相处鲜有纷争,城主便宣布凤凰城不再布防,这不光是齐国的四大部落中,也是全天下所有部落城池当中唯一没有卫兵的城池,曾平三人自小到大,只听老人说过,城墙之上宽阔平坦可站兵士,却是第一次看到披甲执戈的人。
张康见了倒是兴奋:“今天早上经过时倒还没有呢,不过这铠甲穿在身上可真够威风的,好哇,好!”。
三人策马而行,过了桥,将要行至城口,跳下马来,因为牵马入城是凤凰族的一种礼仪。城门之处,正有诸多百姓仰头而望,见有人马过来,纷纷走向两侧让出道路。
叶凡也是牵着马边行边看,只见那高高的城墙上披甲之士刚毅冷漠,举目远眺。心底对这平日里安宁祥和的凤凰城油然而生了另一番庄重与紧张的感觉。
“或许是城主考虑是为这成人礼而特意做的安排吧。”叶凡说道。
曾平淡淡的道:“画风大变,不太适应……”
进入城门,长长的过道竟也有六个卫士分列路两侧,有路人驻足指点相看。离卫士较远的一个人跑上前来,却是凤凰捕快刘凯,张康的挚友,他是去年成人礼比试中的第三名。
刘凯对张康等人说道:“去雪炎客栈吧,先放下马匹,前面已有五个人牵马去了。”
张康问他:“弄这么多兵士护卫做什么,神神秘秘的?”
刘凯无奈的说:“我也不知道啊,城主的命令呗。”
“我们今日比试时是不是也要披甲肉搏?”
“不知道啊,应该不会吧?”
张康笑他:“刘三什么都不知道,这捕快当的不称职啊……”
刘凯也笑:“快去吧,我还要迎别人呢。”
曾平问他:“怎么只有你自己吗,他们呢?”曾平指的是其他的捕快。
刘凯答道:“三个跟着秦捕头在西门,还有一人在南门那儿呢,西门那儿来的人多,听说还会有王城的宾客。”
“秦齐大哥也迎宾了?连捕头都得接驾,这王城的宾客好尊贵哟。”曾平略带嘲讽的说。
因凤凰城日常井然有序的,捕快虽冠其名,也只是走动巡视,扶老助幼而矣。
三人别了刘凯,牵马进城。
凤凰城内每五日自发举行一集市,而今日虽非市集的日子,却已是车马辐辏人来人往,青石铺就的街道两侧不管是茶馆、酒楼、药房、当铺,米店都已经另外添挂上了凤凰图腾的旗子,而每个稍大的空地便有杂耍的,卖小吃的,卖杂货的,那叫卖声,嘻笑声,喧哗声不绝于耳。
三人在拥挤的道路中前后跟随艰难前行,张康走在最前面,不住口的叫着:“让让,让让……”引得众人目光纷纷投来。其实马蹄铁踏在青石板上清脆的声音本身就是开路的响锣,无论是同向还是相向的人群总能很快的闪出一线空隙来。
走到街口,三人转向南行,凤凰城内所有的街道宽度相同,这条路两旁以大小客栈及浴所画坊居多,颇为静雅,行人一下少了好多,顿时便不像方才那么的拥堵了。
张康见人不多,也不好意思再叫了。
远远看到行至雪炎客栈门前却又人满为患,三人走近看时,原来参加成人礼的各族员已有十几人到达,登记入册,交接马匹,全是一人在中间,周围皆是亲属,所以才至于如此的人多。
雷老虎的家丁们早已守候在客栈旁边,一旦有马匹交接完毕即刻有人牵离,张康说明情况后,客栈伙计即将三匹马牵到后院马厩喂,对张康三人说道可随时回来取用。
书写花名册的是李员外府上的师爷,人称“神算子”的田有墨,四十多岁,李员外的无尽智囊。此时正端坐于客栈正厅中央一宽阔大桌前执笔挥毫呢。
张康虽家居凤尾,但平日多与父亲经营买卖,凤凰城内也有茶店,近几年来在凤凰的时间甚至多于凤尾,他又性情直爽无羁,爱交朋友,男女老少皆喜与之相处,所以凤凰城中几乎无不认识之人,大家便送张康一雅号“天下熟”。
排到三人登记时,张康便先嬉皮笑脸的伏于桌上,侧头瞪起他那一对特有的小眼睛看着田有墨:“田神仙,给俺算一卦!”
田有墨见是张康,却是不动声色,横笔说道:“贵公子天庭饱满,地阔方圆,所谓大头大脑,长大吃好,典礼之后便是长大,晚上可生食一猪,恭喜呀恭喜!”
张康大喜:“借先生吉言,小生正饿着呢,挨到晚上,看能不能像先生所说,倘若吃一猪蹄就饱了,便来拆了你的牌子,砸了你的锅。”
厅上的众人哄堂大笑。
田有墨端端正正的把三人的名字依次写入名册。
“城主考虑此次18岁者尤多,相陪的亲戚朋友也多,特令凤凰所有客栈承担招待事宜,可往任意客栈休息,只需报出自家姓名及报名时这序号即可,不需要费用。”
说罢,田有墨让旁边从人自一木箱中取出三件白光闪闪的饰品分别交与三人,三人把看时皆是一个银制的弓箭,巴掌大小,弓身为祥龙样子,有头有尾,搭一弓箭并呈拉弦待发姿态,箭头正是一凤凰头,凤嘴直直向前又长又尖,凤尾像一撑开之伞,与弓弦相合,竖起来看,正是一只冲天的凤凰,甚是精致。
“这银匠好手艺!”曾平赞到。
张康放在手里掂了掂:“嗯纯银的,应该能卖个好价钱。”
叶凡看那龙头上印着一个“齐”字,龙尾上写着一个“二一”,再看他们两个人的,龙头上皆有“齐”字,但龙尾处张康的是“二十”,而曾平的是“二二”,很明显便是三人方才的登记次序。
田师爷正色道:“辰时持此物参加典礼,切勿丢失!此次成人礼非比往常,虽奖励丰富,但亦艰苦卓厉,你们都须全力以赴方可向前,倘有一丝松懈便绝无通关可能。
“是什么比试项目?奖励些什么东西?还望田师爷指点一二。”曾平好奇的问他。
田有墨微笑着:“天机怎可泄露?但可以提示的是比试场地多在城南门外,现已准备停当,三位小哥可前去打探。”
走出客栈,曾平找块路边大石掂脚向南看去,只见远远的南城楼上也是旌旗遍布,似有声音远远传来。凤凰南门外有一处较大的土丘,现被城墙遮挡了大半,不过隐约可见土丘上面飘荡的旗子。
叶凡说道:“咱们去看看吧,也好有所准备。”
张康揉揉肚子:“还没吃饭呢,快饿死我了。”
曾平道:“咱先去前面包子铺吃俩包子,然后便去,前面那街道正好也通向南门。”
张康问道:“徐记包子铺吗?”
“对。又添新口味了,咱去尝尝。”
“又添什么口味的了?”
“猪蹄馅的!”曾平笑道。
对面喜雨浴所旁边有一条长长的小巷,是到达南面街道的捷径。三人小时候便常在此巷来回穿梭奔跑,“一,二,三,跑!”曾平喊一声,跳下大石,率先向小巷里奔去,这是他们经常玩的赛跑游戏,先到者为胜。张康和叶凡看那瘦高的曾平跑起来甚是搞笑,便在后面笑骂着,一路狂追。
穿过小巷子,登时又是另一番的景象,只见人来人往,叫卖声声此起彼伏,各个小摊笼屉热气蒸腾,闻到各色的饭香。原来这条街道多卖美食,光小酒馆便有三家,还有凤凰城内最高大的酒楼“君子楼”。此楼在凤凰城所有建筑中高度数一数二,楼体共分三层,一层即为大厅,大小桌椅陈于厅内,寻常食客多聚于此,只需聚会的酒客据人数寻桌而坐,第二层两端各有两所较大单间,可宴请重要客人或商议重要事宜。沿街一侧又隔成六间雅致小室,客人可边饮酒边看望楼下及远处的街景,第三层为一阁楼,只中央有一圆形大桌,上面印有一斗大的“茶”字,四周却再无桌椅,尽头有栏杆围定,栏杆正上方有诸多用锦锻编成的绳索垂下,各悬挂着一茶壶,茶壶身上不论大小皆印有一个“茶”字。
原来这是酒楼主人别出心裁的设定,一楼二楼自不必多说,客人尽可纵情豪饮,大快朵颐,但三楼却别有洞天,客人只可携茶碗进入,所悬茶壶中早备满清茶,尽可品茗畅谈,纵览凤凰城全景,喝完茶之后只需将茶碗放于中央大桌上下楼结帐即可。三层不许饮酒一是酒气会打扰茶的香味,二者阁楼甚高,也是为宾客安全着想。
张康先去对面徐记包子铺的摊点买了六个包子盛于纸袋中,正想找个路边无人的小桌坐下来吃,抬头却看见了对面的君子楼,若是平日的此时,楼上并无几个客人,只是午后到夜晚,酒桌渐渐坐满人,直至一座难求。而此时却见三楼围栏处已站有许多红绿装扮的男男女女,或向着楼下观看,或向着远方眺望,指指点点说说笑笑。
张康大喜,指着三楼说道:“咱们去阁楼吃,直接就能看到城南外面的动静了。”
“好,好!”叶凡两人异口同声的。
“那好,一,二,三!”
张康本在最里面付钱买包子,曾平也到了桌边准备坐下,只叶凡尚在路边,听到张康一声喊,自是占了最大的地利,转身便跑,却不料这是凤凰最繁华的街道,行人正多,刚转过身来蹬地起跑,猛见前面一个粉色人影,暗叫不好还是个弱女子……却哪还收的住身?径直的向那人撞上去。
千钧一发之际,却见那女子倏然的收身侧转,竟然在这呼吸之间轻灵的躲过叶凡急速的身体,只是胸前系着的丝带飞扬起来,抚到了叶凡的脸上。
叶凡虽收身不住也已本能的向那人侧身躲避,两人错身至相向之际,叶凡却蓦然看见了一副秀美绝伦的面庞和凤眉之下一双清澈明亮的眼睛。那眼睛通透的如同一泓清泉,又像带水的葡萄,让他陡然间生出若碧荷的晨露滴入如镜的湖面泛起涟漪那样的心旌荡漾。
柔和而恬淡,这又是一个需要心底多么的纯洁和温柔,善良和美丽的女子才配拥有的眼神!
一霎恍若一世,叶凡看的呆了,不知道自己已经收脚,身体却还在前冲,不由向前扑倒过去,看到了青石板上一对马蹄,原来女子身后紧牵着一匹骏马。叶凡心一横:“便是被摔死踢死也值了。”
“锃”的一声,那女子身后,凭空横出了一件宽大的物什,到达叶凡的腋下,一下便将叶凡前倾的上身定格。
叶凡触到那物,只感觉自己的胸膛重重的撞到了一块坚硬的巨石之上,顿时眼前一黑,气血翻滚,透不过气来。
曾平见状知道莽撞了,赶紧跨步扯住了叶凡的胳膊,只待一同向人家道歉。
只听一个女子冷冷的声音厉声喝斥道:“走路不长眼睛吗?”
叶凡稳住身体,横在胸前的物什缓缓垂下,叶凡却才看清,那停住自己身体的居然是一柄抽出了一半的刀鞘,难怪又冷又硬!却复惊诧,这件刀鞘怎么会有如此巨大的力量?
叶凡站定身体,看到眼前站立着两位女子。皆着罗敷裙,一粉一白,粉色的身材婀娜容颜妩媚,白色的身材高挑华贵优雅,皆如仙女一般,让人见之忘俗。
叶凡见说话的便是这白衣女子,她收刀入鞘,冷漠的看着自己,虽貌美如花,却是冷艳高傲,不怒自威。
叶凡赶紧想施礼致歉,却觉得胸前仍有大石相压一般,举手艰难。
那粉衣女子却不由向前一步,看着叶凡的胸膛,复又举目望着他的眼睛,眼睛里流露出关切的神情,竟是略带歉意的。
“你没事吧?”
那声音如玉石相击,甚是悦耳。
叶凡说不出话,赶紧点头,心想刚才分明是我不小心差点伤到了你,现在却是你先来关切我。
那女子又低眉去看叶凡的胸膛,却被旁边的白衣女子牵着手腕,径直向前去了。
两匹巨大的红马踏响清脆的蹄声,像两团燃烧着的火焰自众人面前缓步经过。
“红马!”叶凡陡然惊惧万分。
“好俊的人,好骏的马!”路人望着那两人两马的背影,纷纷赞叹道。
“红色的马,必是王城来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