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子楼进出的人们络绎不绝,以吃早点喝早茶的居多,还有的便是孩童以及登上阁楼眺望凤凰城景致之人,要知道这个时辰进入君子楼喝酒的,除了外访游客想品尝异地酒味,剩余的便是真正的酒鬼了。
曾平等三人放缓脚步,来至楼下入口处,却见一个衣衫褴褛的瘦弱老者伏于门侧石阶上。
“咱们凤凰城多少年没有乞丐了,必是外族来的。”曾平说道。
“秦捕头怎么看的大门,发现了也不通知长老。”张康忿忿的说。
“应该是晚上进城的吧。”叶凡最后说道。
三人正要过去问个仔细,只见君子楼一年轻的小伙计快速的跑将出来,对着乞丐吼道:“走开走开,不要躺在这里!”
张康认识伙计,忙向前摆手说道:“喂喂,杨兄弟,别这样说。”
杨松岗见是张康,便停住了。
叶凡本就怜老惜弱的,虽然胸口尚在隐隐作痛,也禁不住生气的说道:“对这么个老人,如何这般喝斥的说话。”
杨松岗方知理亏,讪讪的站在原地,手足无措的。
叶凡见他窘迫,心下不忍,想到自己方才刚刚被人喝斥了却是转身便来怒斥别人……再想说句软话却又提不起气来。
曾平俯下身去看那老者,杨松岗站在旁边看着,小声的说:“赵掌柜今天特别交待,凤凰会有贵宾来访,必会来酒楼休憩,要我将店内外照看干净整齐,不可丢了酒楼的脸面,所以才这般心急口误……”正待也蹲下身,只听里面掌柜的呼喝道:“松岗松岗,三楼添茶了。”便即转身,边向里跑边应道:“来了来了!”
张康扶起老者,曾平叶凡看时,只见那人又瘦又弱,头发杂乱,双眼无力。叶凡想起了伯父,连忙上前扶住。
曾平说道:“那便送往长老那儿吧。”
叶凡听说,扶着他走下台阶,脚一落地,胸口登时大痛,自己的身体也是摇摇欲坠。
张康灵机一动,向着路边几个正在玩耍的小孩子招手道:“虎子虎子。”
孩群中一个虎头虎脑的小男孩跑了过来,七、八岁的样子。
张康对他说:“小虎子,你把这老伯伯送到长老住处去,哥哥奖你包子吃。”
小虎子甚是高兴,一手接了包子的纸袋,一手扶住老者。
叶凡看这一老一小的,担心的说:“这行吗?”
张康又对着那几个孩童喊话,几个孩子甚是聪明懂事,立即停止游戏,跑过来扶着老者。
张康笑着对叶凡说道:“这下你该放心了吧。有钱能使鬼推磨呀,啊?呸呸,比方不当,比方不当!”
曾平两人并没有发现叶凡的异样,复又说笑着一同走上台阶进到楼里。
叶凡捂着胸部,艰难走上台阶,进到店里胸口又是一阵的翻江搅海,担心起自己接下来的典礼可如何应对?
杨松岗从三楼添茶下来,见了三人,忙迎上来:“三位哥哥是吃饭还是喝茶?”
张康笑道:“连吃带喝。”
松岗环视了一下大厅:“康哥你看,这基本坐满了,二楼还没几个人呢,上二楼可以不?”
“嗯嗯,本就想上去吃呢。”
“那吃点啥?”
“两盘包子,三碗粥,两盘牛肉,再胡乱上两个小菜就行了。”
曾平补充道:“先不用备茶了,我们去三楼喝。”
“好嘞。”松岗答应着便去准备。
张康曾平便要上楼,叶凡看着那高高的旋转而上的木制楼梯,心下叫苦不迭。
张康曾平行至一半,低头见叶凡还在原地,叫道:“干嘛?”
“内急,你们先上。”
“大煞风景!”两人噔噔噔的上楼去了。
叶凡慢慢调匀呼吸,先到柜台处,按按胸部,出奇的痛。心想这白衣女子的刀鞘难道有千斤重吗?又转念想起那位粉红女子温柔关切的眼神,顿时感觉疼痛减了好多。
再摸怀里,秀兰给的钱袋,两贯自己的铜钱,还有那件银制小弓箭,却只把铜钱掏出握在手里。
一会见杨松岗回来了,便举着铜钱对他说:“我先把我们三人的帐目结了。”原来,叶凡觉得三人虽是挚友,但平日多得他们两人照顾,虽然他们两人毫不介意,但此次自己带钱了,也该付帐一次了。
松岗擦擦手接过铜钱:“现在就结啊,也用不了这么多啊。”
“先记上吧,一会可能还会喝茶,等我们最后离开时多退少补好了。”
松岗答应着,便要去和柜台内的掌柜合计。
叶凡拉住他不好意思的说:“刚才那老伯让我想起了伯父所以说话重了,岗弟不要往心里去。”
松岗更不好意思了:“没有啊,凡哥训斥的对。”
“只想着干净整洁就不会丢了酒店的脸面?殊不知方才若被别人看见,就已经丢了酒店的脸面了。”
松岗恍然大悟,连说“对对”,又急急的跑去柜台那边了。
叶凡这才走近楼梯,抓住扶梯慢慢上楼。
二楼果然清雅,叶凡才上到一半,便听得楼下那繁杂喧闹之声立时减了许多。
吃力上到二层,叶凡扶定围栏喘气,环视二楼小室,只见张康曾平二人已在中间房间内说笑着向楼下观望,正对着楼梯的小屋也有一人,门未关,里面那人正向自己看来。
叶凡看了一眼,忽觉此人好生面熟。定晴看时:清瘦宽袍,长脸卷发,却是清早在万泉河捕鱼时曾经遇到的那个中年汉子!
那人还是用锐利的眼神瞥了叶凡两眼,然后便侧脸看楼下街上的风景去了。
此人门前是必经之处,叶凡只得慢慢踱步走近,看那人一直注视窗外,身前桌上只有一酒壶,既无酒杯也无饭菜,叶凡走至门外忍着痛对着怪人深深一揖:“见过大叔。”知他不理,便自转身离去。
噔噔噔,却是松岗端了饭菜上楼来了。
叶凡回身见他先端来的是两盘牛肉三副竹筷,心中一动,连忙止住他,两手端起一盘并抓起一副竹筷,对他说:“先把这盘送去,然后再切一盘来,就是说要三盘了。”松岗答应着,噔噔噔的奔张康曾平的小屋去了。
叶凡将竹筷放于盘上,端着进到怪人屋里,见怪人不动声色的并不过问,便放到怪人面前桌上。
“大叔请用。”转发便欲离去。
那人望着窗外,只淡淡的说了一句“好”。
叶凡摇摇晃晃的走了几步,只听那人喝了一声“切住!”身形一闪已到叶凡身后,伸掌放在叶凡两个肩骨中间。
叶凡只感觉那人按着的手掌如蒲扇般大且坚硬如石,一股热流自他掌心进入自己背上,又缓缓传递到全身各处,渐渐却感到像进了蒸笼一般全身燥热无比,胸口憋闷。
叶凡不得不凝神聚力抵御周身的烦躁。那人手掌略松,似乎感到了什么,复又加力运功。
待到最后,忽然将叶帆拨转身体用双指在叶凡胸口一点,复又将他拨转过去,用手掌对叶凡后背用力一击,叶凡胸口憋闷至极,再也按捺不住,一股热气自口中喷出,“啊”的大叫出声。
那人复又坐回桌旁,握起酒壶喝了一口,继续望向窗外,悠悠的道:“胸口已无防,大可放心!”原来他坐在楼上,先前叶凡受伤一幕早已看在眼里。
叶凡用气,胸口果然复原如初,而且全身像吃了人参果一样说不出的舒服,知道此人治愈了自己。当即深深的一揖到底:“多谢大叔妙手回春,真是神医!”
那人不禁哼笑出声,“混迹江湖多年,不想最后却混成了郎中。”忽又厉声道:“皇良老儿只养出些无用猪羊,误帮误民尔!”
叶凡开始因他助了自己,本欲以心相交,现在却见他竟然直呼部落皇帮主的姓名,要知道直呼帮主姓名的人,族人会视之大不敬。此人到底是敌是友?心下登时糊涂了,站在原地坐又不是,退又不是。
那人望着窗外忽又冷笑道:“上天自为多情人安排好了,是我多事了。”
伸手将盘中两块牛肉放入口中,对叶凡说道:“我方才助了你,现在也已吃了你两块牛肉,咱们两清了,你去吧,休再来烦我。”
叶凡听他语气严厉,不敢再留,拱手退出门外。
来至中间小屋,只见张康,曾平也正趴在窗户往外看,见叶凡来了,忙向他挥手说:“快来看快来看。”
叶凡走至窗边,往下看时,不禁心神一震。
只见那仙女一般的粉衣少女正在楼下街道人群中,只不见了那白衣女子及两匹红马,但见她独自一人走走停停东张西望,焦急的找寻着什么。
张康问道:“你说她在找什么?”
曾平答道:“肯定是在找另外那位美女,你当是在找你?”
叶凡见她焦急的样子,很是心疼,本想下去问个究竟,但见她飘飘若仙,而自己却有这般样子,正是自惭形秽,难以举步。
不久只见那少女失望的停下脚步,又急急的往南边去了,还不时的回头张望。
叶凡正想对两人建议上到阁楼观看,却见松岗端来了一盘牛肉和一副竹筷及两样小菜,再下楼回来便把三碗粥也送来了,另有三个精致的空茶碗。
叶凡吃着饭,心里全是那粉色的身影,也听不见他俩在高谈阔论的说了些什么,再向最北面的怪人屋子看去,被几层的窗棱挡住了视线,也不知道那怪人走了没有,盘里的牛肉有没有再吃?
吃过饭,三人携着茶碗登上了阁楼。太阳已出,春光明媚,四周清新而明亮,极目远眺,南边可见海的轮廓,东南方向一片密林,那是部族禁地百兽谷及兽王谷,正是海阔天空,令人心旷神怡。
此时阁楼上面也没几个人,曾平张康快步走到南边围栏处,举手将悬挂的茶壶中沏好的茶水倒入自己茶碗中喝。叶凡将街道一路看去,却早没有了那粉色的倩影,南门外几处空地,设了一些战鼓,山丘上遍插旗帜,几匹马拴在一处,整个南门外零零星星的几个深色衣服的身影。叶凡怅然若失,也倒了一碗茶,只见张康唾沫横飞的评论起茶来,自己却也品不出什么味道。
饮了两碗尽了兴致,三人去中央桌旁放下茶碗,正欲下楼,忽见几个人吵吵嚷嚷的登上楼来。
首先上来的是一个矮胖的少年,肚大腰肥,穿一身黄色锦缎的衣服,上身是紧巴巴的长袖短袍,下身却是一肥大的裤子,小眼睛宽鼻梁,一脸的横肉,正是贵族小哥的气派。身后紧跟上来一横挂腰刀的彪形大汉,圆脸青衣,胡须满面,目露凶光,甚是威严。再上来的却是杨松岗,只见他拼力扯着青衣大汉的衣襟,嘴里叫着:“不可上来喝酒,不可上来喝酒!”
前面的公子哥手中果然持着一尖嘴酒壶。
那彪形大汉被扯的甚不耐烦,将手一扬,只见杨松岗像一飘落的树叶一样径直的翻下楼梯去了。
那公子哥头也不回,哼了一声,“天上地下本少爷爱在哪喝便在哪喝。”
叶凡见状,怒从心起,伸手拦在胖少年面前,盛怒之下竟语无伦次,半响才说道:“去将人扶起来!”
那胖少一怔,一个上步,紧贴至叶凡颌下,叶凡万没料到他如此臃肿的身体动起来却甚是灵活迅猛。只见他仰着头,一对绿豆般的眼睛目不转睛的盯着自己,不禁心里发毛。
胖少在叶凡鼻下缓缓吸气,突然哼的一声。叶凡只觉脚下地板被人向后猛抽掉了一般,一个站立不稳向前倾倒,好在他自小便在山中打猎游荡,戏水捕鱼,反应也快,双脚瞬时用力,但还是一个趔趄不由的右脚跨出双手撑到了地板之上,换做旁人那必是双腿跪在胖少面前的结果了。
胖少见状稍显意外,还是用胜利的目光扫他一眼,轻蔑的说道:“小子,定力不错。”
张康见叶凡受欺,更是怒不可遏,冲上前来去抓那胖少的衣襟。
那胖少冷笑一声,一抬手反抓住了张康的手腕,一捏一转张康一声惨叫,胖少抬起一脚往张康腋下一踹,张康直直的飞出,竟撞到阁楼东南角的围栏方止,登时血流满面,伏地不动,楼上众人皆惊叫失色。
那胖少就近走到南边扶拦,竟是无事般的对着壶嘴饮起酒来。青衣汉子抬手抓住一悬壶,只一扯,绵缎编成的指头粗的吊绳竟被扯断,将茶壶拿在手中,却是伏侍胖少喝茶。
见此二人如此暴戾,众人皆倒吸一口凉气。
曾平叶凡已至张康处将其扶起,只见张康口中吐血,额角一伤口亦正汩汩血流。曾平接过旁边一女子递过的手帕按在出血的伤口处。
此时,只听入口处一个声音冷冷的道:“马江少爷,太过分了吧。”
叶凡循声看去,一高大的身形站于阁楼入口之处,宽袍长袖威风凛凛,正是那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