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年秋雨潇潇,在将军府的管辖之下,殃安城一派祥和,车水马龙,府内更是喜事连连,新入门的少夫人——张卜文之妻,如今已怀有身孕八月有余,张家上上下下无不悉心侍奉,不敢有半点怠慢。
张卜文虽对妻子没什么好感,但已为人夫,又即将为人父,如今也是关爱备至,虽小有摩擦,但都是以张卜文的处处让步得以至今日。贺凤语表面跋扈嚣张,大小姐脾气,但实则粗中有细,事事懂得以大局为重,虽是女儿家,心思与魄力绝不在男子之下。
张九元膝下共有二子,老大张卜文,自幼习武,又深得张家海上行军之术,常随其父张九元征南闯北,是不可多得的将士之才。但其勇率有余,谋略不足,又不爱研习旁门兵法,因此,张九元常让于忠伴其左右,多加提点。
老二张卜武,与大哥恰恰相反,打小便对舞枪弄棒避而远之,酷爱钻营些古书野史,奇闻异事。据说其七岁便通读四书五经,十岁可与夫子论道,精通八卦占卜之术,更有过目不忘之能,常提出些出其不意的想法,张卜武由于精通商贾,随后与宁家走的很近,张九元见其对行军打仗之事不敢兴趣,便也无心栽培。
相比而言,张九元内心深处更喜欢长子张卜文,他总觉得小儿子有些,说不出的阴郁,一些不属于他这个年龄段的城府。卜武当然看出了父亲的心思,故而从小就很自觉的敬而远之。
近日,朝廷下了密诏,说是西海西北方向常有往来船只或渔民失踪,只要有人出海行至此处,便会有去无回,连只鞋都不会漂上来,因此,特下此诏,命张家军前去查看,如见匪类,格杀勿论。
张九元接到密旨,阅完踌躇之际,刚好被一旁的张卜文瞅到。
“区区毛头海贼,父亲何必忧虑?卜文这就带人,清了它去!”
“不可,凤儿有孕在身,临盆在即,你怎可远门出海?”张九元摆了摆手说道。
“这等小事儿,也劳父亲大人费心,许久不出海,卜文在家中好生憋闷,儿子保证,辰时前去,隔日酉时便回来,晚饭都不耽误!”张卜文连连作揖说道。
“如此,便让……”
“不必不必,于伯每次都跟着,卜文何日继承父亲衣钵,守住张家世代谦誉?”张卜文语气坚定,就差跪下了。
“如此,为父便许你一次,权当历练!记住,遇事切不可鲁莽,如事态不可控,万万不可恋战……”张九元想到他已成家,是时候大展拳脚,于是踌躇的说道。
“儿子遵命!”张卜文没等他说完,兴奋的应道。
他满心欢喜的回到自己的别院,正好撞见妻子贺凤语和随身的婢女在院中吃葡萄,立刻收住满面春光,故作镇定的清了清嗓子。
“怎么?老爷要给你纳小妾啊!高兴成这样。”贺凤语一边瞥眼嘲他,一边把婢女剥好的葡萄放入口中。
“去去去!妇道人家说话,真是不成体统!小爷我啊,呵呵……”张卜文还是难掩笑意,但又马上卖起了关子,背手阔步朝屋里走去。
“呵呵什么!你这……啊——!”
贺凤语一把葡萄皮朝他扔去,而后又痛苦的捂着肚子呻吟道。吓得张卜文一个箭步跃到一旁,和婢女二人连手把她扶住。
“你你你!莫吓我。”
“那……那你告诉我,到底所谓何事,乐成……成这样。”贺凤语咬着下唇,有气无力的说道。
“哎!就是父亲答应要我带兵,去缉拿海贼嘛。”
“你说什么?我都要生了!你还出海?!”贺凤语瞬间变了脸色,完全没了痛苦的神态,站起身厉声斥问道。
“好你个贺凤语!你胆敢骗本帅。”
“张卜文,可是你主动请缨?”
“正是!好男儿岂能终日龟缩于此,朝廷有命,我自当身先士卒!忠一世职责,保一方百姓!难道,你希望为夫临阵推脱,闻百姓危难而不顾,告诉你,这绝不是我张家的男儿所为!”
贺凤语见他一意孤行,义愤填膺,叹了口气缓缓坐下。
“我当然希望自己的男人不是个怂包,但我要你答应我。”
“答应什么?”
“囫囵个的去,囫囵个的回,一根头发丝儿都不能掉,平平安安回府,当我孩儿的爹。”
“记住啊,有事可找我二哥贺星海,我给你的穿云哨一定要带着,为难之际,命人射出,二哥定会相助。”
“哈哈哈哈,得令!”
贺凤语看他一副小孩子模样,破涕为笑,一把揪住他的耳朵,转而又倚在他的腰间。
这一幕,被经过的张卜武看在眼里,他若有所思的摇摇头,想过去说些什么,犹豫间又止步,朝别处走开了。
眼瞅着,到了出征之日,张九元特调五百精兵强将护其左右。这日,晴空万里,碧海蓝天,他亲自把儿子送至码头,又是一番嘱咐,张卜文还是往日的不以为意,安慰父亲尽管放心,而后又朝站在送征队伍角落里的妻子点了点头,方才登上了船。
贺凤语一手扶腰,眉头紧锁,望着丈夫的行船忧心忡忡。
大军所到之处,几乎不见有风浪,航船四平八稳,势如破竹,可待行了两个时辰后,仍寻不到半点海贼的踪迹,
“难不成见是官家的船,不敢僭越?”张卜文心里嘀咕道。
这时,突然一片暗云飘至船只的上空,其他区域还是一片晴朗,这有头顶这方乌云密布,好生奇怪。大家都注意到了不寻常之处,纷纷提高戒备,围在张卜文左右。
“前方有旋流!”突然,有士兵喊道。张卜文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果然,一团漆黑的涡状旋流挡在船头,水势也随之渐渐下陷,眼瞅着就要撞进去。张卜文见势,立刻命人扭转船帆。
“水下定有古怪,想必是那伙奸人装神弄鬼,把这货虾兵蟹将给本帅炸上来!”
“遵命!”
一声令下,船刚好改变方向,行至旋流的左侧,四发炮弹齐发,顿时水柱一跃数十米,只见那漆黑处瞬时间白烟滚滚,似煮沸了般,而后随着一声响彻海域的鲸鸣声,一头巨鲸应声跃起,鲸尾拍打船尾,船身险些被拍成两半,众人被晃的摔的摔,倒的倒。
只见这鲸,头部呈月光白,顶端还有一道醒目的淤痕。
“没想这畜生,时隔一年,还敢为非作歹!”
“少……少帅,可识得此物?”
“呵,老相识了,这畜生的相好儿,当年正是死在本帅的剑下。”
“少帅,这白头鲸此番来势汹汹,看它想必是有所修炼,早已通了人性,怕是不好对付啊!”
“怕什么!我这就去送它和那雌鲸团聚!”
说着,只见他拔出配剑,跃身朝海面奋力一道剑气,顿时间,海面似被划开一般,水道直冲白鲸,白鲸见状,灵活的潜入海下,躲过剑气。而后又猛然间跃出海面,从头部顶端喷出白雾,白雾洒在张卜文脸上,顿时间只觉眼内辛辣无比,他回身跳至甲板上,众人一拥而上,只见他眼部红肿,眼角还渗出了血。
“这畜生……好生狡猾!大家不要被毒雾所伤!”
“少帅!你的眼睛……属下这就用穿云哨,叫二爷派兵增援!”
“大……大丈夫顶天立地,岂能靠媳妇儿娘家打天下,让人笑话。”张卜文站起身,扯了一缕白布蒙住眼系于脑后。
“我张卜文,首战出征,不能丢了张家的脸面,正所谓冤有头债有主,既然此祸因我而起,连累了无辜百姓,自当由我了结!”
说罢,他侧身而立,右耳朵上下动了动,听得侧后方有异响,左臂持剑,以极快之势,右掌击出,只见那剑似流星般划过众人,而后又见其众身跃起,在半空接住剑,又一个助力,直捣黄龙,击中白鲸的头部,顺势又是一招竖斩,白头鲸顿时鲜血直流,哀鸣摆尾,船上众人见势,虽轻功不及主帅,也都纷纷抛剑击之,巨鲸一时间千疮百孔,渐渐沉下。
张卜文站在鲸头之上,将剑拔起,莞尔一笑,随着这白头鲸逐渐下沉,他跃身准备跳回船上。
却不料!这鲸回光返照般,使出了最后一口气,抬首张开巨口,一口将还来不及反应的张卜文吞下,一同沉入了海底,击起的巨浪只将他的配剑拍回了甲板上。
一船的兵将,被眼前措手不及的一幕惊的目瞪口呆,一时间鸦雀无声,只有航船随波晃动,此时,头顶的乌云散去,一缕阳光照在鲜红的海面上,格外刺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