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贱人！”柳寒枝一掌拍下去，成功震飞了桌上的几张A4纸。
巴星战战兢兢地走进来，关上门才问：“那个师父啊，怎么了？”
柳寒枝深呼吸几口气，放平心态，才说：“没什么，有个贱人改了我的屏幕而已。”
“还和上次删照片的一样？师父，要不报警吧？”
“蠢东西！”柳寒枝此刻就算没气也来气了，她狠狠点了点巴星的脑袋，说：“我们就是警察，这里就是警局，你想抱谁啊？再说了，我又没蠢到是谁都不知道。”
“知道？”巴星摸摸脑袋，问：“是技术部门的外聘西江月？”
柳寒枝给她一个白眼，说：“废话，那个贱人，我祈求他千万别非正常死亡。否则，等他出现在解剖台上，老娘肯定把他的十指绑在一起，再打一个蝴蝶结！然后把他塞进尸液里腌三四个月，拿出来切片切丝！”
巴星知道自家师父正在宣泄情绪的过程中，便自觉悄悄挪到卷宗堆旁，假意翻起了文件。
柳寒枝把屏幕恢复，顺便又加了几层密保，这才写起了尸检报告。
从法医角度来讲，目前的线索可以确定凶手是一个不具备医疗素养、足长260mm、体力较好。很有可能，凶手是一名男性。
就目前的线索来看，死者的男朋友霍新可以说是第一嫌疑人。有杀人动机，且线索和他都能对的上。
而死者室友姜小芮，虽然她也有杀人动机，但唯一对不上的，就是足长。姜小芮是个长得娇小的女孩子，虽然臂力强于大部分女生，但她的脚可以说是真真切切的‘千金脚’——足长六寸六，和抛尸现场的脚印完全不符合。但由于鞋印不完整，所以推断也有可能产生偏差。
霍新被带进审讯室，还没等到屁股坐热，人就被强行保释出去了——风明月亲自把人带走了。理由是，霍新是她的亲生儿子，也就是说，死者风十锦和他是同母异父的兄妹。
据风明月自述，霍新是她和另一个男人所生的，因为是在结婚前，所以霍新算是私生子。直到风明月的老公死后，她才把霍新接到身边抚养。
霍新对风十锦这个妹妹很是宠溺，看到她在学校遭受欺负，霍新便想为她出头。但私生子这个名号不好听，风明月一直不赞同公布，所以霍新就用男朋友的身份保护风十锦。有这一层渊源在，警方之前的“吃醋后痛下杀手”的推测就不攻自破。这下，警方就只能寄希望于监控和死者的人际关系了。
开会时，白忱概括性地说明可这个案子的现有线索，提出了一个疑点：“我们之前根据这半个不清晰脚印推测凶手很有可能是个男人，可注意了，抛尸现场是女生宿舍的六楼，整个楼里连公蚊子都不得入内。虽然该栋楼五、六楼没有学生入住，平时也不会有人去。但进入抛尸现场的唯一通道就是楼梯，凶手如果从楼梯出发，势必会经过一二三四楼，这四层楼里住满了人，而且宿舍大门每晚十点关闭。那么凶手是如何带着尸体在众目睽睽之下上楼的？”
“音大安保措施很好，监控二十四小时全开，信息需要七天才能自动覆盖。不过涉及到学生们的个人隐私，宿舍楼里并没有安装监控。我们看遍了出入口的监控录像，并没有发现异常，甚至没有发现死者再次入内。”叶岿指了指投影布上的宿舍楼外观，说：“墙体无可攀缘物，排除从楼栋外层入内的可能性。且楼层周围全面覆盖监控，经过排查，并未发现可疑人物。”
白忱翻开了抛尸现场的照片，问柳寒枝：“死因和死亡时间呢？”
柳寒枝站起来接过白忱手里的电子笔，翻开尸检报告，说：“考虑到抛尸现场的湿度以及温度，死亡时间只能确定在七月四日24时到五日20时之间。死者死于空气针，且凶手在行凶过程中多次扎针，所以我推断凶手并不熟悉医学。死者身上有约束伤和抵抗伤，死者应该是被反手绑在一个什么东西上。这跟我之前推测出凶手力气很大相符合。那么问题就来了——既然凶手能不惜费力费神将死者抬上六楼，那么ta为什么要用这种看起来一点也不暴力的手段杀人？”
根据凶手心理来推测，这种拥有一定力量的犯罪者，一般会为了证明自己的强大而选择暴力，如砍杀、打杀等简单的死法。但这个凶手，明明不熟悉医学，却偏偏选择这种方式。
柳寒枝把目光投向扶着椅背站着的巴星，巴星立马心领神会，上前两步，说：“空气针近年来因为电视剧的推广，已经被大众熟知。但这种手法多半用于自杀，不过因为死时极其痛苦，因此很快就被抛弃。目前来说，空气针是一种少有的杀人方式。凶手有力气，但却没有直接使用殴打等暴力手段杀人，反而选择这样的方式。能想到这一点，证明凶手近期肯定看见过类似的事物，比如注射器等物，让ta联想到了这个方法。”
说完，巴星咽了咽唾沫，有点紧张地看向师父。柳寒枝没有什么欣慰的表情，但也没有露出愠色，只是淡淡地点了点头，把电子笔还给白忱，走回来坐下，轻轻说了句：“不错。”
就这两个字，已经给了巴星足够的信心了。
白忱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转头问叶岿：“最近姜小芮有没有去过医院？”
立马，叶岿翻开了笔录本，翻了十几页才抬头说：“去过。上周周六，她说她不小心磕破了膝盖，去了一家小诊所看病。但李犹如却说她是因为用膝盖顶死者的肚子，不小心顶到死者的金属腰带扣上，才把膝盖磕破的。当时，她还打了死者两巴掌，骂死者是脚踏两条船的贱人。”
“看来积怨挺深的啊，真难想象，风明月那样的女强人的女儿，居然会被校园暴力，而且还不敢吭声。即张扬，又懦弱，这样的人还真是不多见。”
柳寒枝对风十锦这样的‘稀有性格人’有一种特殊情结。按她的话来说就是异类总会和另一个异类聊得来，因为无论三观怎么扭曲，性格怎样冲突，异类们都有一个最大的共同点——不具有常人的思维能力。
思维能力低于常人的，那叫傻；而思维能力高于常人，叫天才，也叫怪咖。
因此，她对这个素未谋面、短命的姑娘多了一种好奇心理。
白忱咳嗽一声，说：“咳咳，不管怎么样，我们就从这个姜小芮开始调查。最好，是要把第一现场找到，还有凶器。上头对这个案子抓的很紧，我们得抓紧时间了。”
白忱说的‘上头’，是比他老爹还上头的领导。
叶岿点头道：“没错，这个案子被太多人关注了，而且还有人在网络上疯传与本案相关的一些细节。现在广大网友已经把这件事情传的有鼻子有眼了，还制作出一份想当详细的死者人物关系图，就连死者小学时候的事情都扒出来了。还有啊，这个案子引起了社会上一些人士对校园暴力的重视。总之，现在全网都盯着这件案子。”
“了解的这么清楚，难道是西江月那个贱人又传消息来了？”
“不，不是。”白忱自动屏蔽骂人的字眼，打开一个论坛，内容是这个案子的所有细节，评论已经破万。“这个论坛的吧主就是李犹如，是她把死者的信息传到网络上去的。这样的论坛已经出现了无数个，不过这一个是最火的。从发现尸体到现在，不超过三十个小时……同志们，这次我们可是备受关注。根据李犹如的解释，她是想集众人之智慧，早点破解这个案子。不过，这里面很多评论都是跟风评论，几乎全是‘愿逝者安息’之类的话。可正是因为这个东西，这个案子的关注者越来越多，很多网友都跑到我们的官网下坐等结案了。”
“蠢东西，瞎添乱！”柳寒枝给了个六字评论，接着说：“根据犯罪心理学的角度来讲，凶手有85％以上都可能会到这个帖子下评论。”
白忱‘啊’了一声，道：“我去，你不会是想让我们把这个论坛里的所有人都查一遍吧？”
“理论上来说，我的确希望你们这么做。但考虑到效率问题，还是都交给西江月去做吧，反正有他这个技术顾问在，这区区几万个ID，应该不算什么难事。”
柳寒枝的眼神完全不对劲，直觉告诉巴星，师父就是在故意整他！女人真可怕，特别是师父这种让女人都感到不寒而栗的女人。
巴星在心里为西江月默哀几秒钟，就听到白忱说：“既然有这个可能，我们就不能放弃。全体技术人员加班加点地弄，二十小时内就能有结果。”
查找网页论坛里的ID不像反向追踪电话号码那么费时间。现在的各大APP都要求实名注册，因此几万个ID，想要查出本人真实信息其实并不难。再智能排除与死者无关的人，这几万ID的浩大工程实际上也不是那么耗时耗力。
然而柳寒枝却还是摇摇头，说：“不不不，我是说，我们的技术人员有限，所以就劳烦技术顾问一个人加油。”
果然！师父果然是故意的！
一个人查几万个ID，就算西江月是黑客界传奇，光按鼠标键盘也得按到手酸眼睛涩。这种没有太高技术含量的活儿，人家会接吗？
白忱没有当面驳回柳寒枝的‘提议’，而是说：“行，我会告诉他的。”
市警局联系西江月有一个固定的邮箱，邮箱地址层层加密，局里所有高手都查不出具体位置，只知道就在国内。
但这不是白忱考虑的问题，他的想法很简单，西江月如果不答应，肯定就不会回复，到时候他再让部门的技术人员辛苦一下就行了。总之，没必要在这件事情上跟柳寒枝扯，她认定的事情，是不会听别人劝的。
叶岿悄悄拉过巴星，问：“喂，怎么了？那个西江月大神得罪她了？”
“他上个月删了师父电脑里的男神照片，刚刚还黑了师父的电脑，改了屏保，还写着什么‘不准和别的男人亲密接触’。我觉得有点像小说里的霸总，如果他长得帅的话，我肯定支持他追师父！”俗话说天下无八卦不女人，就算对象是师父，巴星也都忍不住八卦心泛滥。
叶岿呵呵一笑，幸灾乐祸似的说：“如果是这样的话，我倒挺为那哥们担心的。”
“为什么？”
“他删的照片是商映彻的吧？”巴星点点头，叶岿就接着说：“别太低估了商映彻在你师父心里的地位，西江月敢删他的照片，实际上已经在柳法医心里‘死’了。我发誓，一旦知道西江月的真实身份，柳法医都第一件事就是将他按头暴打一顿！”
叶岿信誓旦旦地说着，丝毫没有注意到身后黑着脸的两个人……
“咱们开会，你俩这儿开小差呢？”柳寒枝说：“小扫把星，这次考核不及格！”
“叶岿，五千字检讨，外加围着警局跑十圈！”
白忱不容否定的语气让叶岿不满起来：“凭什么？她是挂科，我怎么还得检讨＋体罚啊？”
“也是，不太公平。”柳寒枝和白忱对视一眼，柳寒枝心领神会，说：“那小扫把星陪着一起跑吧。对了，跑的时候别穿制服，丢人。”
“啊～”
两道幽怨的声音从柳寒枝身后响起，柳寒枝转过头，道：“他俩抗议，那就再加十圈吧。”
“好。”白忱点点头，说：“还苦着脸干什么？马上动起来，还想加跑吗？”
巴星和叶岿赶紧溜了出去，这时白忱才终于崩不住脸笑了出来，拐了拐柳寒枝的肩膀，说：“喂，那个，她说的是真的啊？这哥们胆子真大，口味也不是一般的重，有机会见到真人，我一定请他吃饭！”
“作死！”柳寒枝骂了他一句，才说：“赶紧去，让他十二小时内把筛选结果给我们。快点啊，我在楼下等你十分钟，我已经把音大校区周围的有泥泞的地方都划出来了，外界施压这么大，我们得赶紧找到第一案发现场。”
白忱回到办公室，迅速在键盘上敲出了这样一行字：‘西江月，我是R市警局法医柳寒枝，现请你协助办案，将此论坛所有与死者相关的人筛选出来，十二小时以内请回复。’
链接论坛，点击发送，搞定！
白忱看着自己的杰作，得意地笑了笑。如果小巴星的话没有夸大，那么这个西江月肯定喜欢柳寒枝——喜欢她，眼光不错，可就是脑子不太正常。
这只是一个猜测，不过以她的名义给西江月发邮件。如果他接受了的话，那就证明自己的猜测是正确的；反之，西江月不喜欢她。白忱正洋洋自得着，忽然，电脑上就传出提示音——对方已接受。然后就又传来了一封邮件：‘可以’。
言简意赅，清楚明白，丝毫不带犹豫的就答应了！
“我去！”白忱骂了一句，心想自己还真猜对了？西江月真的脑子不正常？
还不等他再想些什么，或者恶趣味地假扮柳寒枝跟他聊天，楼下就传来柳寒枝催促的声音：“十分钟零一秒、两秒、三……”
还不等她数到五，白忱就出现在了她的视线内。
“发个邮件，又不是让你写情书，怎么那么墨迹！”
白忱尴尬地笑了笑，走下楼，正好在门口碰到了老老实实绕警局跑步的巴星和叶岿。他拍了拍叶岿的肩膀，说：“加油！”然后就大摇大摆地充当柳寒枝的司机，开着豪车扬长而去，留下两人呼吸着新鲜的汽车尾气，大汗淋漓地接着跑。
两人来到音大校区，在偌大的绿茵场上散步似的走着，白忱忍不住问：“喂，你说你查到的第一案发现场，总不会是这里吧？”
因为联办运动会的关系，现在的绿茵场上有很多运动设施，人更是多不胜数。如果凶手是在这里死的，那也太匪夷所思了。
柳寒枝嫌弃的看了他一眼，说：“我说你脑袋里到底装的是什么鬼东西？左边是水右边是面，稍微转一转就成浆糊了！想也不可能是这里，我划的区域有三处，第一是校外的施工工地，可那个地方我们刚刚已经了解到了——就算是晚上也会有人巡逻，因此排除。”
白忱这才点点头，说：“怪不得刚刚你要去施工工地。不过，你怎么不告诉我啊？”
“刚刚开会的时候，本来是想告诉你的。”柳寒枝说：“可是被那两个八卦者打断了。第二处是学校的花房，但花房里现在种满了栀子花，就算时间隔得再久远，死者去过也会沾上带有养花营养液的泥。死者身上的泥已经化验过了，是一种混合过大量水的泥浆，还有沙砾和大量的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