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妈,我出去一下啊。”丁嘉佳对着厨房做饭的母亲喊道。
“这都要吃晚饭了,你还要去哪儿呀?”母亲系着围裙从厨房探出了脑袋问她。
“诶呀,我马上回来的。”她头也不回地跑出了家门。
大冬天的文化宫依然会有跳舞跳得热火朝天的大爷大妈和打球打得热血沸腾的少年。
丁嘉佳一路小跑到文化宫才慢下来脚步,穿过人山人海的广场舞大军,在挨着篮球场的运动器械上坐下来。手里捧着一杯奶茶。
很快就有一个男孩停下了打篮球,走到她边上来挨着她坐下。
丁嘉佳嬉笑着把手里的奶茶递给他。“回家了。”她说。
“再打会儿回去。待会去你家找你。”男孩咧嘴一笑,给这呵气成冰的冬日平添了几分暖意。
两家人是十几年的邻居。
丁嘉佳从小就跟着这个比自己高上一个年级的邻家哥哥一起上学放学。于此,她的父母也都十分放心自己家的姑娘上下学的人身安全。
02
范逸城。丁嘉佳喜欢叫他范范。
他大概就是那个无数个父母口中的别人家的孩子。
成绩门门优异,没有偏科,还屡屡获得课外各类省级市级的比赛奖项,迎新晚会和各类节目里,也总有他的身影。
这样一个优秀又颜值不低的人,无论在哪个他们就读的学校,都是吃香的。
总在他打球的时候,参加运动会的时候,会有大胆的女孩子站在场外高喊他的名字。甚至下课的时候,他也能收到不知名的情书,或者听到陌生女孩的告白。
他对哪个女孩都是高冷的,除了一个人——多少女孩都格外嫉妒的丁嘉佳。
和范逸城一起上学放学的人是谁?丁嘉佳。
范逸城收到无名氏给的小零食会给谁?丁嘉佳。
如果你问范逸城的朋友觉得他喜欢谁,答案肯定也只有三个字——丁嘉佳。
丁嘉佳总想,这样一个优秀到让人挑不出毛病的男孩子,日日相处着,没理由会不喜欢他的吧。
可她收起了自己的小心思,从来不对任何人讲。
她的朋友说起,她只是挥挥手,说:“没有的事。”
她更是不敢对他直说,只怕他会没收掉她所有的特权。
这是她一个人的小秘密。
03
她18岁那年生日,他问她要什么生日礼物。
他从来不会这样隆重的问她。
以往她和他的生日,都是两家人凑在一起,切个蛋糕,吃上一盘长寿面,就草草过了。
“什么都可以么?”丁嘉佳的声音第一次有了期盼,怯怯的。
“只要我能办到的。”他一贯清冷的声音碰上这个姑娘,总免不了要打上几分折扣,不自觉地柔软了下来。
“那……那你能抱我一下么?”她低下了脑袋,垂下的视线盯着自己的鞋面看,很没有底气。
跟前的男孩怔愣了一下,在她没有看到的画面里,唇角不可遏制地掀起了兴奋的幅度。连带着眼角都是掩饰不住的笑意。
丁嘉佳等了五秒之久,正要抬起头说些什么话缓解尴尬的气氛。就被一个温暖的怀抱拥了满怀。那句“我是开玩笑的”还没来得及脱口而出,就被她尽数又咽回了肚子里。
“你什么?恩?”头顶的声音低低沉沉地响起来,带着十分蛊惑人心的味道。
她在他的怀里缩了缩脑袋,小心翼翼却又义正言辞地抬高身价:“我的礼物可不可以要双份?你抱久一点,不然我很亏。”
她听到他胸腔震颤的声音。她知道,那是他在笑。
刚要问他笑什么。他就把她放开了。
04
微俯下头箍住她和她平视:“佳佳,承认喜欢我没那么难的。”
“你……”她看到他微深的瞳孔,突然怔愣得说不出任何话。
“你别怕,你和她们不一样。”他顿了顿,又说,“你要什么特权,我都给你。”
这对刚在一起的小情侣就像所有的情侣一样喜欢黏在一起。
不过还要特别的是,他们是邻居。
他们有更多的时间,可以任性地黏在一起。
05
“城城回来啦。”嘉佳妈妈看到来人,眉上带喜,“刚去打球了?”
“嗯阿姨,嘉佳找我教她功课。”
“那正好。你爸妈说要晚点回来,你就在我们家吃晚饭吧。”
范逸城咧嘴一笑:“好咧。”
他走到书房去,推门而入,看到丁嘉佳坐在书桌上翻看一本小说,两条腿悬在空中荡啊荡。旁边的作业没打开过,躺在桌上等着主人的临幸。
他不满地走过去抽走了她手里的书,带着三分命令的语气:“下来,做完作业再看。”
06
她这才从小说的世界里回过神来:“知道了,范老师。”
听话地跳下书桌,拿过作业坐下来看题。
他拉过一把椅子坐在她旁边,开始完成自己的功课。
这姑娘大概从来不知道安分两个字要怎么写,拿着笔时不时发发呆,不写字的手偷偷伸到他那里去握住他空闲的手,又或者托着脑袋看他低头写字的侧颜。
他在她一次又一次热切的目光中败下阵来,伸手抓住她不听话的手,再也不让她动弹。
“好好写作业。”他说。
“哦。”姑娘嬉笑着应他。手指在他的掌心挠起了痒。
“听话,你好好学,不然的话,你怎么和我一起念z大?”他目光沉沉地注视她。
显然这话对丁嘉佳的诱惑力也没有那么大,她惊叹一声:“天哪!和你一起考z大,那还不如让我去登天。”
“你要是考不到和我一个大学,又有好些个小姑娘说喜欢我,说不准我就答应了哪个……”
“那怎么行?范范,你不能这样。”这个姑娘终于有了反应。
“大学漂亮的姑娘这么多,诶,说不好……”
“打住,你不要再说了。太可怕了。我要好好学习,我一定要和你考在同一个学校。”姑娘义正言辞地发誓,埋下头开始好好做题。
她没看到男孩眼里满满的笑意。
07
比高考来得更早的是他们的分别。
范逸城的父母由于工作的需要,要回到上海去。
而他也因为需要在户籍所在地参加高考,不得不在高二下学期,跟着父母亲回了上海。他需要提前去适应那里的高考制度。
“不能不走么?”分别的前一天晚上,丁嘉佳拽着他的衣袖问他。
“还是得回去,在这里考试的话手续太麻烦了。”
“不能不走么?”
“我……我会和你打电话的……放假……放假我也会过来。”
“不能不走么?”姑娘只剩下这一句话。
“别这样。”男孩突然通红了眼眶。
“你走了,我就跟别的男生好。”丁嘉佳恶狠狠地说,眼里却早已猩红一片。
尽管知道她说的是气话,他还是蹙起了眉,想了想说:“不许跟别的男孩子玩。”
“那你呢?上海会有很多很多漂亮的女孩子的…”
“我不会!”男孩斩钉截铁的说,黑夜映照下他的身影格外挺拔而坚定。
08
第二天,丁嘉佳难得起了大早,站在家里的阳台看着隔壁的一家三口一点一点把东西搬上车。
像是心电感应一般,男孩倏地转过身,仰头去看隔壁那栋屋子的阳台,四目对视,他怔在了原地。心底的某个地方,不争气地涩涩发疼。
“走了,城城。”母亲在车里催促他。
隔壁的阳台已经没有了她的身影。
他点点头。迅速钻进了车里。
下一秒,他的手机进来了短信:
我会好好学,我们一起考z大。
突然就模糊了视线。
好。他说。
09
范逸城走了,对于一直喜欢他的女孩来说,无疑是一个巨大的噩耗。
而一直和他上学放学一起的丁嘉佳,一定是受影响最深的那个。
她的生活要改变的实在太多了。
譬如一个人回家,一个人做功课,一个人吃饭……
她全部都要一一去习惯。
“嘉佳,那么多牛奶,分我一罐啊。”有男生开玩笑地说。
“不给。”她习惯性地拿出一罐牛奶来喝。
谁都知道她有满满一课桌抽屉的牛奶,可没有人知道她为什么不分给任何人喝,就连自己也很严厉地规定自己每天只喝一罐。
丁嘉佳想,她什么时候喝完了这些牛奶,范范就回来了。
她和范逸城每周两次的电话成了他们最常用的聊天方式。
那个时候宿舍还没有装电话机,丁嘉佳要打上一个电话,总要在教学楼的电话亭下排上老长的队伍,才能轮到。
“我有好好学习,认真听老师讲课。”每每她在电话的这头都这样信誓旦旦地说。
10
她也确实如此,除了偶尔看到班上学校里的小情侣还是会有片刻的失神,其他的时间,都几乎被她用在了学习上。
做题,背单词,买了成套成套的真题卷来做。
如果有人问那时的丁嘉佳她最怕什么,她一定会说,她怕到了大学,还不能和范范在一起。
“范范,如果我考不上Z大怎么办?”一次考试失利后她这样问他。
“那……不要你了?”
“真的么?”尽管知道那是玩笑话,她握着电话的手还是不自觉地紧了紧。
当晚她失了眠。
翻来覆去无法入睡的凌晨一点,她翻身下床打开台灯又刷起了试卷。
那年,她高三。
他已经成功考到了Z大。
那一个月,她体重跌倒了90斤以下。
11
丁嘉佳很想他。
可十一的国庆假期她说:你别来了。
五一的劳动假期她说:你别来了。
到高考结束,我们再见面。
于是六月初的范逸城见到了一个瘦到皮包骨的丁嘉佳。
“丁嘉佳!你能不能告诉我你脸上的肉都去哪了?”他揪着她的脸问她,心抽疼得厉害。
“喂给高考了。”她满不在意地摆摆手,一边恶狠狠地警告他说,“你不准嫌弃我。”伸手挽过了他的手臂,脸上是羡煞旁人的微笑。
收到Z大通知书的那一刻,她说,不枉她一年都只睡6个小时。
“那我宁可你没考上Z大。”范逸城说。
“那可不行。”她说。
黄昏下男孩抱着女孩说:以后再也不许这样。
12
两人的父母后知后觉知道他们的事,已经又过了好几个年头。
“闺女啊,你姑妈说有个小伙子不错,你要不要去看看?”丁母旁敲侧击地问起女儿。
“啊?”没有第一时间反应过来的丁嘉佳惊咦了一声。
“妈妈也看你没谈什么朋友,你要不就去看看那小伙子好不好,好的话试着谈谈看,你也老大不小了。”
终于听明白的丁嘉佳只是笑,也不作答。
丁母在边上干着急,却见她慢悠悠地拨了个号码,笑道:我妈妈要给你找情敌了,你要不要来说一下我已经名花有主了?
于是,当范逸城出现在丁家的时候,丁母终于在呆滞了两秒后笑出了声:你们两个小家伙……
四个大人竟是谁都没有发现他们两个人的秘密,让他们在他们的眼皮子底下进行了长达六年的地下活动。
不过也格外庆幸是这两个人走到了一块儿。
就连两家人都不需要过多的磨合。
二十多年的邻居,已经熟悉到不能再熟悉,没有任何困扰他们的问题。
那年他们大四,一手毕业证,一手结婚证。
是他们填充了我的世界里从校服走到婚纱故事的空白。
还记得问起那年大二的男孩他们的故事,
男孩笑着说,
女朋友每天睡4个小时考上Z大,只为了和他在一起。
为了和他相配,她愿意竭尽自己所能,去成为优秀的人。
那是他们的爱情。
一生只有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