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虚仙淡然一笑道:“有客自远方来,不亦乐乎!然而值此除夕美夜,敢劳烦山阳战神走此一遭,不知有何紧要之事,能否移驾龙首大殿把酒详谈?”
天都道寻思:“我适才特意提醒主宰密令,王虚仙竟然不亲自请去霄云殿详谈,莫非他有所防备不成?也好,不妨将此事传开,赌一赌其他可趁之机。”口上说道:“不必了,在下适才冲撞,怕是对不起王掌宗赐酒的美意,权作抵消,我不喝你的美酒,你也不责怪在下才是。况且在下不过传达几句话,也不是外人所不能听得,传完即走,不搅问虚宗团圆之喜。”
王虚仙道:“山阳战神身份尊贵,本宗岂敢怠慢,更遑论责备了。不过是多一副碗筷一袭座位,恰好本尊身旁便有上座。”
天都道道:“不敢!想来此座便是在下身后之人的座位。不用在下多想,也应知是当年灼罗洲大乱时意气风发的剑神季虚白了。在下岂敢僭越?”
众人只觉眼前一动,便见大石门上倏忽多了一个人影,自是季虚白了。宫南雪见师父来了,喜悦之情浮于表面。
天都道回身说道:“久仰久仰!今日一见不胜欢喜!只是在下有一事好奇,在下刚破禁制,先生便已到了,何以静观其变,不加出手?”
孙虚梦心忖:“原来季师兄早已察觉,看清来者身份了。”
果听季虚白道:“阁下衣摆下有浮光一闪,偏巧本座看到了‘天极殿’三字。神川边际峰顶天极殿乃是主宰的居所,想来是梁上贵客,本座何必阻挠?”
天都道哈哈笑道:“盛名之下无虚士,单凭先生大象无形,在下佩服之至。适才又试王掌宗修为高深莫测,料来锁魔窟乃铜墙铁壁,任它妖魔鬼怪休想染指一分一毫。”
周虚阳脸色微变,随即凝重说道:“敢问山阳战神此话何意?”
天都道取出下摆内藏着的无极令牌,一扫众人示观,郑重说道:“问虚宗镇守锁魔窟八百余年,锁尽天下魔,从未有失。今主宰接到密奏,七年前影魔余孽魔师、魔帅等意欲协助当年灼霞谷弃王赤风夺回狼王之位,继而搅乱灼罗洲,其根本野心便是夺取‘蛮兽之力’,妄图破坏锁魔窟!此间厉害想必不言而喻,是以主宰本意令王掌宗明日初一快马加鞭赶到灼罗洲,阻止魔师等跳梁小丑,捉回锁魔窟,扼杀其根源,防止天下大乱。然则季三宗主当年在灼罗洲大显神威,地势熟络,可代替王掌宗前往阻拦,势必事半功倍。总之为天下计,魔将遗害,问虚宗必当表率!”
众人听天都道说的义正辞严,生出同仇敌概之情,使命感油然而生。
王虚仙道:“分内之事,烦请山阳战神代本尊致谢主宰。本尊心有计较,定然不辱所望。”
天都道作四方揖道:“甚好!在下任务完成,便不叨扰。恭祝大家除夕欢乐!告辞了。”转身飞步离开,路过季虚白,轻声道:“据传先生的‘苍茫问虚剑’更胜王掌宗的‘苍茫问虚劲’,甚至比拟剑道宗公孙掌宗的‘剑怒乾坤’。可惜今日奉命而来不便领教,引以为憾,他日外患除尽,愿得先生不吝赐教。”
季虚白反问道:“这‘外患’二字做何解?”
天都道微微一笑:“主宰嘱咐在下,问虚宗做好份内之事便好,其余之事时机到了自会知晓。非是在下不愿说道,只是主宰也不曾言明,在下也不过做好份内之事。”季虚白点了点头。
且说王虚仙见天都道去意决绝,说道:“山阳战神有公事缠身,不愿久留。赵师弟,你代本尊送送可好?”
赵勤领命,前去相送天都道。天都道不置可否,心道是赌对了,反倒跟在赵长老身后。
二人下来会客台,经过论道台,天都道忽道:“若然在下预料不错,江问玄前辈只怕尚在人间。”
赵勤一愣,迟疑道:“山阳战神此话何意?”
天都道道:“听说阁下与江问玄前辈情同父子,然而由于当年灼罗洲大乱,江前辈尸骨无存,阁下痛心疾首,曾经多次遣人寻找遗物,却每每一无所获……”
赵勤仿佛陷入痛苦,喃喃道:“先故小师叔确实待我极好的……”猛地喝道:“山阳战神引导本座执念,意欲何为?”
天都道轻笑道:“此番问虚宗去灼罗洲在明。在下去在暗,完全可以帮助阁下暗访江前辈的下落。”
赵勤质疑道:“本座亲眼看到小师叔被妖王战心野吞噬,如何能活在人间?本座凭何信你?”
天都道道:“半年前有人闯入了天极殿,落下了这个。”说时从怀中取出了一柄短刀。
赵勤见刀鞘是梓木所造,木身刻着精巧的花纹,衬托出一枝梅花栩栩如生;刀柄挂有五色流苏穗子,靠柄处编织成梅花形状;整个外观正与先故小师叔的法宝“折梅”相似,内心五味杂陈,不自禁伸出手来。一见天都道将短刀握紧,登时觉得失仪,赵勤负手,眼往他处,嗟叹道:“山阳战神有什么条件,只管道来?”
天都道笑道:“灼罗洲一行,不出所料必是季虚白先生亲自出马,在下希望阁下在冀云殿处的护山结界禁制打开一个通道……”
赵勤拂然打断道:“痴心妄想!事关问虚宗安危,本座决计不能施为!念你是主宰身边人,本座当做幻听,你且下山去吧!”
天都道道:“一截指头大小的孔,不会影响到问虚宗安危,况且问虚宗肩负锁魔窟重任,在下岂敢任意施为?”
赵勤沉吟道:“指头大小,能做什么?莫非……是‘幻云之术’?你要监视季师兄?”
天都道见赵长老有松口之意,说道:“季先生神通广大,那是极容易勘破‘幻云之术’的。留这一孔,是为他日问虚宗万一生变,阁下传信主宰方便。在下来时主宰口谕在下带来一支天极殿独有的响箭,为防止问虚宗有叛徒作乱恐危及锁魔窟根本,是以生怕鞭长莫及不能及时支援,故以响箭为信,保证主宰第一时间知晓,布下万全之策。”
赵勤失笑道:“掌宗师兄业已挑明,山阳战神是叫本座再重复一遍,问虚宗守护锁魔窟八百多年,从未有过万一?问虚宗哪怕人心不齐,然而誓死捍卫问虚宗的尊严是不容置疑的。”
天都道道:“此一时彼一时也,阁下不妨设想一下,为何这半年来发生许多怪事?这把折梅刀何以会遗落在天极殿?何以云水峰魔师会纠结高手找到赤狼兽赤风?何以繁青镇苏家遭遇灭门之祸?何以有人暗中放言攫取‘蛮兽之力’对付锁魔窟?单凭折梅刀出现,便能肯定当年灼罗洲大乱时问虚宗尚有长一辈的高手幸存于世。在下请阁下务必早做决定,好叫在下早些赶去灼罗洲阻止事态蔓延!”
赵勤犹豫不决,心忖如若答应,等同于公然背叛问虚宗,以后对在问虚宗的声名固然是有损的,然而面前的诱惑的确动心,能借助主宰的力量找到先故小师叔,了结心事,纵死亦无悔的。
天都道代他抉择道:“罢了,不若在阁下的悟水堂上的禁制打开一孔,有你守着,总归放心了吧?”
赵勤心想是自己的地盘,万一有变,大可神不知鬼不觉的将小孔修复,相比于触手可得的折梅刀和小师叔的下落,委实划算极了,点头应道:“本座答应你!只是此事说来轻巧,付诸行动的话极为繁琐,本座保证一年之内必定办到。”
天都道道:“不需一年,有‘天极隐符’相助,数日罢了。”取出一张符咒,通体透明,隐有白光轻轻拂过。
赵勤伸手接过,只觉两指并拢大小,轻若无物,如非特意知晓,绝难注意,不禁暗赞此符精妙无双,果然不愧是天极殿镇殿三宝之一,有修复结界禁制之用。然而“天极隐符”用在天极殿的禁制上自然是锦上添花,用在别家禁制上,便是给了天极殿可趁之机。赵勤深知其间利害,当即拒道:“本座底线一挑明白,恕不能擅用此符,请拿回吧。若然阁下不愿,那当适才之谈随风去了。”
天都道不接,沉吟片刻道:“依你之言吧!这“天极隐符”你暂且收下,说不得他日受用。如此,你我算达成共识了吧?”又将天极殿响箭递去。
赵勤应道:“本座既允,那当照办。”
天都道哂道:“甚好,甚好!阁下身为一宗掌座,在下信你一言九鼎。”将折梅刀双手递给赵勤,又道:“江前辈的下落,不论生死,在下定然给你找到一个满意答复,阁下静候佳音。”说罢头也不回的扬长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