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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应满足”的话说的太满,等车子停在一幢高耸入云的大厦门口时,越禾说:“晚餐而已,怎么搞这么大?”
权晏把车倒入停车位,“后悔啦?”
“那倒没有。”越禾说,“请权老板吃饭,应该有这个排场。”
越禾率先下车,从温暖的车厢到微凉的室外,冷不丁被裹着细雨的风一吹,她打了个寒噤。
双手拢紧西装外套,却忽然感到顶上一暗,风也小了。
权晏撑着伞站在她身侧,正好挡住了风。
淫雨霏霏,他身上的淡香更加冷冽。
越禾忍不住抬头,他比想象中更高一些。像是将就越禾的身高,他微微低着头,黑色伞面倾向她这侧。
权晏注意到她的目光,说:“烧糊涂了?怎么不走。”
“没有发烧。”越禾说。
“那为什么输液?”调侃的语气,像逗小孩。
越禾倒是认真回答:“季节性流行感冒,被传染的。”
权晏淡笑,没有下文。
大厦里各种高级饭庄云集,权晏熟门熟路地领着越禾进了一家专售长州地道菜的餐厅。
他像是这里的常客,一进门就有服务员迎上来,“权老板晚上好!您好久没来了。”
又抱歉地解释:“不好意思,您没提前通知,所以临海的几个包间都被占了。你看是等会还是就在外面?大堂靠窗的位置其实也不错。”
越禾顺着服务员的手势看去,大堂里熙熙攘攘,一派人间烟火气。虽然闹了点,里边临窗的卡座可以看见外面的夜晚海景。
她等着权晏做决定,转头却看见他偏头问道:“你说呢?换一家?”
“啊?”越禾反应过来,又看见服务员殷切的目光,她说:“大堂挺好的,人多热闹。”
权晏点头应允,面向服务员,“听她的。”
“谢谢权老板!”服务员松了一口气,“您二位这边请。”
除了姜母鸭和肉粽,越禾没吃过其他长州菜。
菜单上密密麻麻的菜名,又没有图文介绍,她有些犯难。
正蹙眉想着,一只纤长的手抽走她面前的菜单。
“等你点完菜,餐厅都打烊了。”权晏说。
越禾也不觉得难为情,“你是地主嘛,点菜的事本就该你做。”
权晏从菜单上抬起一只眼睛,“怪我不够主动。”
越禾点头。
等在一边的服务员抿嘴笑。
越禾也笑,红唇弯起。因为她双肘垫在桌上,一手托着下巴,这个笑妍丽中又有几分纯真。
权晏收回目光,扫过菜单。“长州菜口味偏甜,能适应?”
“能。”
“海鲜吃的惯?”
“可以。”
“有忌口吗?”
“没。”
越禾来者不拒,权晏点了几个菜,合上菜单。
“挺好养。”他说。
菜很快上齐,一份海鲜粥和几道越禾不知道菜名的时蔬和肉食。
色泽鲜亮,口味浓郁。
对感冒的人来说正好开胃。
越禾和权晏分食一份海鲜粥,她吃了两碗,权晏面前的却没怎么动。
他倚靠卡座,头微微低着,左臂舒展放在椅背上,另一手轻轻抛着打火机。
越禾专心吃饭,余光里总有他的身影。
又颓废又漂亮。
“权老板,在这儿碰到!我刚才还说要去赤岩呢!”
“诶,真的耶,太有缘了!”
高跟鞋踩着大理石地板上,两个衣着华丽的年轻女人从一侧的走廊快速走来。
越禾抬头,正好和她们打了个照面。
两个女人看她的目光都有些诧异,但谁也没有要和越禾打招呼的意思。围在权晏身边问:“今天怎么这么闲,不在店里看着?”
权晏还是那个坐姿,抬眼笑说:“我哪天不闲。”
两个人笑出声,“这倒是。你来吃饭怎么也不说一声,我们正好拼一桌嘛!”
“对啊,大堂里人多嘴杂,吃什么都没胃口了。”
越禾只当没听见,夹一箸梅干菜在汤匙里,混着海鲜粥吃得津津有味。
权晏眼尾有笑意。
他说:“待会要去赤岩?今晚尽兴玩,我买单。”
“权老板大气!”其中一个女人把手搭在权晏的肩上,“一起去嘛,我们等你。”
“对啊,人多才热闹,就我们两个有什么趣!”另一个女人也附和。
“你们不怕付三听了怄气。”权晏说,“他老早就说今晚约了人,不是你们?”
两个女人听了都忍不住笑,“哎呀,被发现了!”
“那下次约?”
“行啊,下次单独约,包间随意挑,酒管够。”权晏说。
“说好了哦,你不能赖账!”
“好啊。”
两个女人踩着高跟鞋走了,在转角处还不忘停下来朝这边挥手。
权晏抬起胳膊动动手指,算是回应。
越禾放下汤匙,权晏问:“吃好了?”
越禾点头,刚要招手叫服务员过来买单,却听见他说:“今天算了,下次你请。”
“不是说好的?”越禾没理他,等到服务员过来,还没开口。人家就说:“您好,单记在权老板账上了,您别让我为难。”
越禾从钱包里掏卡的动作一顿,抬头去看权晏,他一脸和善的样子,却也丝毫没有商量的余地。
“权老板大气!”越禾学那个女人的口气说。
权晏很受用,笑着站起来,“走,送你回去。”
走到一楼大厅时权晏接了个电话。
“什么事?……送医院了吗?……付三呢?……知道了。”
简短的几句话,和刚才的语气已明显不同。
他挂了电话,越禾说:“有事的话你先忙,我打车回去。”
权晏顿了一下,“也好。”
没有“抱歉,没送你”或者“下次见”之类的场面话,权晏长身步入雨中,只留给越禾一个背影。
随后,凯迪拉克响起锐利的引擎声,如一枚红箭穿透夜色。
越禾站在厅前,思绪飘移。
身后有人急切地走来,“越小姐,权老板呢?这是他落在店里的伞。”
是刚才饭庄里的服务员。
“给我吧。”越禾说,“正好我过两天有事找他。”
“那麻烦您了。”
越禾接过伞,撑开。
站在路边等车的时候,她想,伞面不算大,刚才是怎么遮下她和权晏两个人的?
大概是……他让着她?
这么一想,越禾忍不住笑。
真是魔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