乞巧节是七夕佳节,宫中向来就有夜宴以庆帝后伉俪,多是宗亲参加,可先帝破例,许朝中二品以上的官员都可携家眷出席。可实在无趣,每年都是一样的戏码,所以南宫蘋蘋早就看腻了!故而每年都是约着景泰几个去青行廊喝酒吃肉看花灯节,因着梁厌质子的身份必须要出席,蘋蘋不忍,故今年也陪着长公主参加夜宴,准备等第一轮敬完酒之后就带着梁厌溜。
本装着一副淑女姿态陪着长公主说了好多话,说着说着就偷偷溜爬到梁厌后面“十一!青行廊,你去吗?”
梁厌低头道:“可这是我第一次参加虞国宫宴啊?早退不好吧!”
南宫蘋蘋“嘁”了一声,“宫宴多的是这个有什么好的啊!不信你看,一会儿除了大皇子外所有的皇子公主都要早退偷溜呢!你放心,陛下一向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说完南宫蘋蘋慢吞吞就爬着出去了。
梁厌等了一会,果见那几个皇子和公主选择了个蘋蘋一模一样地方式溜出大殿,梁厌笑了一下,跟总管公公说要出恭后也出来了。
蘋蘋已经换了一身便服,浅粉薄纱,漫不经心吊儿郎当地转着手中的骨扇。看见梁厌出来了嗔怪了句“怎么这么慢?”
“花瓷呢?”梁厌问。
蘋蘋拉着他就走,边走边说:“我让她回将军府了,你快点!崇化门要是下钥了,我们就得多绕好远!”
梁厌由着她拉,少女的收纤白而柔软,皮肤接触下有一种舒服的冰凉,低头看着,不觉浅笑。
他们运气好,崇化门还没有关门,这离西市近,多走几步就到了主街,刹时就亮堂热闹了起来,街上挂着五颜六色的彩灯,沿着街两条线拉过去,挂得满满当当、热热闹闹。城内河面漂的全是莲花灯,覆盖着承载着成百上千的愿望,想来今年月老许会更忙些。
一见人蘋蘋就撒泼儿似的蹦蹦跳跳起来,张开双臂转着圈自言自语道:“虽然年年都是一样的景致,但这天就是让人没缘由的快乐起来!宫宴有什么好吃的,哪里有这百姓的花灯节有人情味啊!”
蘋蘋戳了戳花灯,又买了三串糖人,递给了梁厌两串,仰着头看着他笑问:“十一,周国的花灯节也是真的热闹吗?”
梁厌拿着糖人,低头凝望着蘋蘋“是啊!也是这般热闹的!而且还有专门的幻术表演,喷出的火都会变成花瓣。”
蘋蘋三下五除二地吃完糖人,梁厌笑着把自己的那串递给她,蘋蘋笑着接过来就吃,边吃边说:“那你有机会带我去看看呗,我最喜欢看幻术表演了。”
梁厌笑着道:“好。”
蘋蘋蹦蹦跳跳地在前面走,身上落下一方帕子。梁厌上前捡了起来,一看便不觉笑出了声,旁的女子绢子上都绣花草,再不然绣个闺名,南宫蘋蘋倒是特别,绣了一只卷毛狗!
“站住!”南宫蘋蘋大叫。
梁厌抬头,给剑刃递了个眼神,剑刃直接足尖一点就飞身出去,没一会就把那个小偷给逮回来。
南宫蘋蘋一巴掌就拍到那小贼的脑门儿上“还敢偷姑奶奶的钱?你脸大吧你!”说着蘋蘋右手捏他脸,将随身的小酒壶取下朝那男人的脸上泼去,因着剑刃架着他动弹不得,呛了高几口酒,脸上的污秽被褪去,意外的这个小贼长得还不错!
“我怎么觉得你有点眼熟啊!”南宫蘋蘋冷笑玩味道,“你说,本姑娘是把你净了身送去宫中当太监呢,还是送去女支馆当倌女支呢?”
“别别别!”那男子慌张吼道,“我家九代单传清清白白,我既不能当太监也不能当男女支!”
“还由得你了!”蘋蘋一边说一边拍他,“还清白,你当小偷跟我说清白!”蘋蘋出了气后从荷包里拿出一个银制的食指长度的短笛,声音极响,有些像鸟在嘶吼。不过半盏茶功夫,花瓷和花陶站在了蘋蘋面前。
蘋蘋踢了踢被跪在地上压制的人,“叫什么名啊!”
那小贼低着头死不啃声,蘋蘋拔下他脖子上的玉佩,“雪花啊!那就叫寒英喽。”
小贼抬起头“你怎么知道我名字的?”
南宫蘋蘋又踢了他一脚,跟花陶和花瓷说:“把他交给管家,好好□□□□。”说着在他屁股上狠踢了下,留下个鞋印儿。
南宫蘋蘋拍了拍手,转头对梁厌说:“走吧!你小心点!别被扒了钱袋子!”
梁厌答好,又落后半步,将那方绢子小心翼翼地揣进袖口里。
青行廊里倒是没多大的变化,在廊上挂了稀稀疏疏的几盏鱼花灯,拉了几片红绸子就完了。其实若不是行娘子想意思意思,青先生连这几盏花灯都不愿挂呢!
鹂倌的嗓子已经好了,这条和莺倌连唱了三首,蘋蘋和梁厌赶到时已经在唱最后一首了。
程煜最先见到他二人,先行了一礼,南宫蘋蘋只介绍了程煜是程阁老的独子,就自顾自坐下了。
此时行娘子大方上台,挥了挥绢子“下面是梅香姑娘带来青先生谱的新曲‘乘醉归’请诸君品鉴!”
南宫蘋蘋一边吃着花生米,一边问道:“看这仗势,这个梅香近来名气不小啊!”
“意料之中的事情。”景泰道。
乘醉归妙哉,青先生的曲加梅香弹奏,曲引遐想,浩然天地飘雪间,踏雪折花,醉倚栏杆。
正听得入迷,却听见堂下有人道:“就让那个弹琴的来陪爷!”
南宫蘋蘋被人打断兴致,一脸不爽地看着闹事那方。那人醉醺醺的,行娘子在一旁陪着笑脸说青行廊的乐倌从不陪人。
那人不依不饶,非说青行廊贱讲究,开在西市一条街首家,还装模作样!
南宫蘋蘋气不打一处来,刚想下楼,被叶韶之和景泰一左一右拦住,景泰眉头一皱道:“这人有些眼熟!好像是外枢密院的人!”
南宫蘋蘋挣开他们的手,“不就仗着凌万顷嘛!老子还怕他呀!”转头跟叶韶之说,“你孬什么?你爹可是丞相,官职可比凌万顷要高!”
叶韶之哭笑不得,“我爹确实比凌万顷的官职高,但也惹不起凌万顷啊!何况我爹两袖清风,官职高低也定不了势力高低啊!你别冲动!”
堂下之人一直闹哄哄的,梅香弹完琵琶正鞠躬谢客,那闹事之人,竟直接甩开行娘子,三两步上台,拉扯着梅香的手,不小心手重了,把梅香的衣服拉扯开露出香肩,梅香大惊失色。南宫蘋蘋怒气上涌正准备下楼去,却见一个黑影先一步轻功飞身出去。
堂下只见梁厌双眸冷冷地看着那泼皮,单手擒止住那人拉扯梅香的脏手,接着怒气冲冲地又一脚将他踢翻在地,道:“皇城之中!天子脚下!竟还有你这种泼皮无赖!”
那泼皮趴起来:“哪里来的小白脸!敢打你爷爷我!”
二楼几人也都下来了,那人刚说完景泰一脚就狠蹬在他屁股墩儿上,让他摔了个狗吃屎,“口气不小,今儿来这漱口了吗?”
那泼皮又爬起来,看见是景泰言语不屑道:“爷当是谁,你爹不就是个辅国公吗,你也敢狗仗人势!爷可是凌万顷大人的人!敢打爷,你也配!”
南宫蘋蘋冷笑一声,趁其不备甩了他两个巴掌,“嘴巴这么臭,难怪是走狗!色心贼胆,我都替凌万顷羞羞脸!”
那泼皮气急,柿子挑软的捏,扬起手就准备打南宫蘋蘋!说时迟那时快,眼前一抹青色,一个移形换影就将那泼皮扔出了青行廊。
南宫蘋蘋大喜喊道:“青师兄!你回来啦!”
青先生长袍玄发,腰间斜插了一管横笛,静默一站便夺万千风华,男生女相,绝代无双。
青先生对南宫蘋蘋温柔地点了一下头,算是打招呼,然后镇定自若道:“诸位,今晚突发此事扰了各位兴致,实非青某所愿!今夜青行廊的所有消费,皆由青某负责,各位尽可畅饮!行娘,先检查检查梅香可有受伤。”
行娘子点头,带着梅香回她房间,转角处,梅香回头看了一眼梁厌,千万言语,眼中羞怯便已尽述!
南宫蘋蘋见此景打趣地对梁厌说道:“十一,我看那个梅香可能看上你了!英雄救美,佳话一则啊!桃花不错嘛!”说着又拍了拍梁厌的胸脯。
梁厌给了她一个无聊的眼神。几人又回到二楼雅座,互相认识行礼之后才坐下,刚坐下,南宫蘋蘋就一脸好奇相“青兄你这几天都去哪儿了?上次初见梅香时就没看到你!”
青先生长笛轻敲了一下南宫蘋蘋的头,笑着说:“喝了我的酒,就不许问我的事儿!”
南宫蘋蘋疼的摸了摸头,撇了撇嘴“我还不稀罕知道呢!你下次想说我都不听了呢!”
喻长亭装哑巴装了一晚上,此时才开口说了句:“我担心若那泼皮将外枢密院牵扯进来怎么办?”
景泰赞同地点头:“这也是我担心的,毕竟是凌万顷的人,咱们顺带打了凌万顷的脸,咱们几个还好,毕竟可以拼爹!可是青行廊就……”
青先生淡然一笑,毫不在意道:“若是这个,诸位大可不必担心。且不说凌大人不会管这种小喽啰,即便真要插手,青某也不惧。狡兔尚有三窟,各位又何必担心青某。”
“就是!”南宫蘋蘋继续吃花生米,“打都打了后悔也来不及了!且路见不平尚要拔刀相助,何况是在青行廊里!”
梁厌不合时宜地闷笑出声“抱歉,只是觉得,阿蘋和青先生很是相像。”
程煜适时出声:“的确,阿蘋和青先生都是洒脱仗义之人。”
虽说是夸南宫蘋蘋的话,但南宫蘋蘋自小就不太喜欢程煜,觉得他说话做事总是带着点她看不透的心计。可他偏与景泰又相处得好,长亭还喜欢他,虽与他也没有与景泰勺子和长亭那般亲近,可终究是朋友,还是长亭的心上人,所以很多时候南宫蘋蘋想怼他都是生生忍住的。
酒过三巡,方桌之上都是海量,气氛也热络起来,非说这酒不烈喝着不痛快,死活要让行娘子把青行廊最烈的酒端来,行娘子拗不过,只得答应端最烈的酒让他们小酌几杯。
其间梅香穿戴得体地上来敬了杯酒,盈盈一拜算是谢各位仗义援手。蘋蘋倒是看梅香顺眼,双手细腻皮肤又白,身上还有一丝淡淡的梅香,气质上也不错,和十一在外貌上挺配!就是这个出身有点头疼,怕是当不了十一的正妃,若是让李将军收做义女倒是可以顺顺利利地当个侧妃……南宫蘋蘋越想越远,青先生只一眼就洞悉蘋蘋心中所想,无可奈何地用长笛轻打了一下蘋蘋的头,蘋蘋抚着脑门儿怒瞪着青先生“打我干什么!”
青先生轻声细语道:“不打你,你还想当乔太守呢!”
南宫蘋蘋努着嘴道:“我也是好意嘛,想想又不犯法!”
“我得警醒你一下,免得你下次来青行廊要乱牵红线,乱搭姻缘!”青先生不留余地如实道。
南宫蘋蘋做了个鬼脸,且极其不爽地连喝几杯行娘子刚端上来的烈酒,可惜这次的酒太烈了!南宫蘋蘋喝得太急,几杯下肚头就晕晕乎乎的,站起来转了一圈后便愈加昏沉,接着在众人的眼皮底下,从二楼栏杆上直接吐了!黄色的呕吐物亮灿灿地从二楼直冲冲地掉下一楼!
这个场景把几人都看愣了!尤其是一楼中招的那个人,安静了一秒后,勃然大怒!气势汹汹地上了二楼要讨个说法出个气!南宫蘋蘋酒还没醒,恍惚之间,以为那人是来找事的,抄起一个酒壶就扔了过去,然后站直了两秒,就往后跌进了一个温暖的怀里,接着两眼一黑,断片了!
……
醒来已是两日后,睁眼便是自己将军府的房间,南宫蘋蘋坐起来揉了揉头,口干的很,抓起茶壶就开始灌。
一开门,便是一阵欢声笑语,那个叫寒英的小贼和府中婢女玩得可热络了,花瓷和花陶看见南宫蘋蘋,忙跑过来“郡主你醒啦!”
南宫蘋蘋嗯了声,让所有人退下现在还是有些昏沉,不想处理寒英便也让他退下了。
花瓷和花陶陪着南宫蘋蘋在廊下走了走,南宫蘋蘋揉了揉脖子道:“奇怪!头发昏,浑身又酸痛!花陶,去渊知阁给我请假,近日不想去了!”
花陶答:“郡主放心,前儿奴婢就去请了一轮的假!”
南宫蘋蘋转头对她笑了笑:“这丫头我喜欢!真上道!”
花瓷扶南宫蘋蘋在廊下石桌上坐下,又倒了杯茶给她,花陶接着说:“郡主还说呢!大夫说你醉酒怕是要三日,花瓷担心你醒了后也要闹着请假,就干脆让我直接请了一轮!”
“醉酒?”南宫蘋蘋觉得不可思议,“胡说!你家小姐可是千杯不醉!会醉三日?”
花瓷呵呵道:“倒也不是!您只醉了两日!”
“什么!”南宫蘋蘋吼道,“我真醉酒了?他大爷!这么丢人?我怎么不记得了!”
花瓷嗔怪道:“还说呢!那日梁厌殿下抱着你回来的时候,”
“谁?你说谁?梁厌?十一?”南宫蘋蘋彻底懵了!
花瓷点头道:“是啊!长亭小姐将事情的经过仔仔细细地复述了一遍,我都替您脸红!您不仅醉酒,还打了人!把青行廊弄得乌烟瘴气的!还是青先生出面解决的!可丢人了!”
“那……那、”南宫蘋蘋几乎语无伦次了,“那景泰,勺子甚至青兄都可以抱我回来啊!为什么是十一?”
花瓷又道:“还说呢!您倒得时候梁厌殿下恰好接了您一把,您倒好拉着人家的头发不放,没办法!人家只好抱您回家!当时梁厌殿下的脸可臭了!后来还是寒英有办法,挠您痒痒您才放开梁厌殿下的头发!”
南宫蘋蘋难为情地咬着指甲盖“没道理啊!我酒品不至于这么差啊!”
正好好说着,门房来报景公子、叶公子、喻小姐和梁厌殿下来访!
“啊!”南宫蘋蘋急急忙忙准备翻墙逃走“你就回说你家郡主不在!”
“往哪逃!”景泰已经随着小厮进来了。
南宫蘋蘋半弯着腰,难为情地转头嘿嘿一笑。
几人坐下,喻长亭和叶韶之先是问南宫蘋蘋感觉如何,南宫蘋蘋答好之后才放心坐下。
南宫蘋蘋看着梁厌,干脆破罐子破摔道:“这个十一啊!咱们是朋友嘛!对吧,有些小事就忘了吧!”
“忘了?”景泰一边嘲笑着说一遍拿出一张帕子打开,“这可是你那日扯下的梁厌的头发!”
南宫蘋蘋看着那一撮乌黑的毛,艰难地咽了咽口水,行了个歉礼“对不住对不住!十一你大人不记小人过,原谅我!要不我也扯我的头发?”
梁厌抬头淡淡地看了她一眼,随后说道:“你这酒品,以后还是别喝酒了!容易出事。”
“哈哈哈哈!”景泰几人皆是大笑。
南宫蘋蘋白了他们一眼,坐在廊下栏杆上“笑吧笑吧!小心呛着!”
景泰平复了一下,才继续说道:“这日来是有事要说!”
“等一下。”梁厌截住话头,对南宫蘋蘋说,“你先说说怎么陪我!”
南宫蘋蘋睁大眼,又理亏点头问:“怎么赔嘛!”
梁厌清清嗓子,喝了口茶“我身边可用人手不多,剑刃太劳累,不如你送我几个人?”说着瞟着花瓷和花陶。
南宫蘋蘋大惊,忙将俩丫头护在身后“她俩不行!你重新选!”又瞟到在转角偷偷瞄的寒英,南宫蘋蘋指着他,“他!把他送给你!”
“我?”寒英指着自己,然后摇了摇头。
南宫蘋蘋拿出气势“由得你说不!就这么敲定了!我把他送给你!”
梁厌瞟了一眼寒英,思考了一下,便同意了。
景泰笑着摇了摇头“我可以说了?是这样的过几天,皇后娘娘的生辰——千秋节,你也知道她原本就是魏成丘的姑母,所以她求了皇上,说让皇上暂时解了魏成丘的禁足,好聚一聚。皇上允了!”
南宫蘋蘋冷笑“到底也是皇后娘娘,便宜魏成丘了!且走着看吧!老子不让他脱层皮,他都不知道祸从口出!”
景泰摇头,“你可收着点儿!皇后娘娘既然敢求,只能说明,一令尊今年多半也只能在边疆守着回不了上京城了!二是可能他们有恃无恐!”
南宫蘋蘋点头,她知道景泰的意思,魏侍郎是凌万顷一派,说明凌万顷有所行动了!或者说,他们魏家栖的那条巨树又壮大了!
几人便又话了话家常,把那日青兄是如何收拾烂摊子的过程原原本本地复述了一遍,让南宫蘋蘋又不好意思了一会儿。
临走时,叶韶之道:“对了阿蘋!你也连着请了半个多月的假了!千秋节过后也该回来了!不然太傅真要生气告到皇上那里了!”
南宫蘋蘋点头,“放心!”
送了他们几人走后,南宫蘋蘋越想越气,魏成丘只关了半个月的事情!然后吩咐花瓷和花陶,半夜用麻袋将魏成丘盖住!狠揍一顿,不许打脸!浑身酸痛就行!
当夜,花陶和花瓷也完美地完成了任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