芦花的事很快在小小的石头村和石龙镇传开了。不少人到医院来看她,有的是关心,有的不免有些好奇,石头村,石龙镇,还从来没听说过这样的病。
桂花一早就赶到了医院,她只看了芦花一眼就鼻涕眼泪一起下,“姐呀,要不是因为我,你也不会成这样。”这份痛,桂花是喊出了口,阿牛是苦在了心头。
哑巴小二来了。他站在芦花的床边,难过得比不出手势来。长河跟他招呼问好,没想到会是在这里和当年自己这个小福星相逢。长河还是那样称呼他:“小二,你是我和芦花的福星,有你来看她,她一定会好过来的。”
小二点点头,告诉长河:芦花是大大的好人,她一定会好过来的!
小二走了没多久,来了位不速之客:美玲。她站在芦花跟前,低着头,看着芦花,一言不发。她心里在说:芦花,我对不起你……四十几年,美玲是为数不多的目睹芦花坎坷全程的人之一,也是被芦花那颗水晶般的心所感动的人之一。
阿牛过来了,一见是她,就说:“你来干什么?你还有脸来?!”
美玲没出声。
“你走开,离得越远越好!我就想不明白,芦花她怎么得罪你了你要害她?你知道吗,你活生生拿走了她三十年的命!你走!滚!”
美玲拿出手绢来擦擦眼睛,细细端详了一会儿长河。这个男人在她心里秘密藏了一辈子,为了他,她终身未嫁。没有想到,她会是在这样的情形下再次见到她少女时代单恋的男人。“长河哥,有什么我帮得上忙的吗?”她问。
长河没有正眼看她,就像四十几年前那样,“你要真有这份心,就帮忙打听打听,有什么好方法,能让芦花醒过来。”
美玲点点头,“会的,我会去打听。”
没多久,芦花的故事见了地区报纸,接着省里其他地区的报刊记者以至省报记者都来到了石龙镇医院。
“喂,芦花没有脑死好不好。”院长出来讲话了,“你们报纸不要以讹传讹好不好?”
“没有脑死,那她是怎么啦?”记者问。
“你们不懂不要乱写好不好?”院长还是那句话。
“是,不乱写,她到底犯的什么病?”记者还是抓住不放。
“我们也不能确定她是怎么了,反正不是脑死。脑死了,人就死了。”院长助理在旁边回答。
镇居委会主任来了,他看了芦花的样子摇头叹气。对长河说,芦花的档案都理清了,手续没有问题,长河想住多久就住多久,长河道了声谢。
之后,省报刊登了关于芦花的长篇报道,题目叫做《她不是祥林嫂》。安石把报纸拿到了医院来给长河和阿牛看。
“啥意思呀这个?拿芦花跟什么祥林嫂比,那位嫂是谁呀?”阿牛问。
长河摇摇头,说不知道,也不感兴趣。
“反正啊,芦姨这下可是出大名了。”安石说,“听镇办公室的人说,索性把芦姨住过的山上那木房改建个亭子什么的,正好那里还有条溪水,把它弄成个园子,说是让外头的人,甚至是台湾同胞,多多来参观参观。”
“参观?参观来干啥?”阿牛问,“你芦姨病成这样,你还有心盖亭子?”
“不是我说的,是镇上领导的意思,大概,大概他们想出出名,赚赚钱什么的。”安石解释说。
“安石,你认识镇上的人。”长河说,“告诉他们不要去动那个小木屋。”
果不其然,过了几个星期,省报的记者来采访长河。“刘先生,听说石龙镇有意在芦花和您住过的山上小木屋周围建个小园林,架设小桥流水。您对此有何看法?”
长河哪里有这份心思谈什么小桥流水?他说:“你们在讲什么?我听不懂。芦花还活着!”
“这我们知道,刘先生,就是因为这样芦花才是有后福的人呀,活着出名。刘先生谈几句吧。”
长河对着记者,沉默了好长一段时间,那记者拿着笔,随时准备着,生怕漏过了什么。“不管盖出什么样的亭台楼阁,”长河终于开口了,“我告诉你们,我宁愿拿所有天下最好的亭台楼阁,换一天,换一天和芦花在一起的日子,一天就好!”说完,长河哽咽。
“去去,你们走吧,让我们这儿清静一会儿。”阿牛轻轻说道,对记者摆了摆手。
过了没多久,阿牛发现自己的照片也被登在了省里的大报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