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好皱眉看着轻容,她怎么就这么倔呢。傅好顿了顿,道:“可以是可以,只是......你确定不要楚雁了?”
轻容勾了勾嘴角,苦笑道:“嗯,我不要他了。”
“还有,我走后,你一定要好好照顾皇兄,我很担心他。”
傅好见轻容杯子空了,又给她斟了一杯,柔声道:“你放心吧,你不说我也会照顾好他的。他不仅仅是银兰的支柱,也是我的支柱。”
轻容轻轻点了点头,举杯和傅好碰了一下。水晶杯发出清脆透亮的声音,从轻容的寝殿一直传到了江煜雪的耳里。
轻容很清楚,皇兄是一个多么骄傲的人呐。这次出击昭盈,他用了全部的力量和底气。可他输了,输得一败涂地。
十天后。
轻容站在银兰城外,她的身后站着浩浩荡荡的送嫁人群。她有理由怀疑,皇兄用了一个军队给她陪嫁。还有那二十箱酒,皇嫂未免也太实诚了吧!
皇兄最终还是没来送她,只有傅好站在高高的城墙上凝视着她,快要哭了。傅好算是轻容半个母亲,如今女儿出嫁,还是迫不得已的远嫁,个中滋味旁人又怎能体会。站在傅好身后的文武百官,一个二个脸垮得跟马似的,仿佛轻容不是去参加婚礼,而是去参加葬礼。
今天一天都没有看见楚雁,也不知道皇嫂究竟用了什么法子。轻容在松了一口气的同时,有些小小的失落和难受。
她这一走不知道要好久才能见到楚雁。以前除了楚雁出征,他们几乎日日都伴在一起。每次楚雁离开的时候,轻容都要难受好久。没想到这回轮到她离开了。
轻容最后看了一眼这座她从小玩到大,东南西北不知跑了多少次的城池,转身离开。
她略过了他们给她准备的马车,从岁婉手中牵过她的马,熟练地翻了上去。这时,她听到了一声熟悉地嘶鸣。
轻容猛地回头,看见一匹再熟悉不过的马和马上那个熟悉的人,又惊讶又生气:“将军!你从哪儿冒出来的?”
楚雁攥着缰绳,把马停在轻容身旁,面无表情地看着前方,没搭理她。
轻容郁闷地看向还在城墙上遥望她的傅好,把“请给我一个交代”几个大字写在了脑门上。
傅好像是算准了轻容会回头看她似的,对身边的侍女低声说了什么,那个侍女急匆匆地从城墙上跑了下来。
侍女走近,先向轻容施了施礼,缓了缓因为跑得太快而乱了的气息。气沉丹田之后,一个尖利的声音突然响起,吓得轻容差点丢了手中的缰绳。
“楚雁接旨!”
楚雁翻身下马,恭恭敬敬地跪在地上,他看着地面,长长的睫毛遮住了他的眼睛。
轻容越发糊涂了,她看了看楚雁,又看了看傅好。直觉告诉她,准没好事。
果不其然,就听那侍女中气十足地吼道:“皇后懿旨,楚雁在陈平一战中指挥错误、延误战机,使我军遭受了重大的损失。现撤去其玄虎将军的职位,贬为银兰公主的贴身侍卫。需寸步不离地护卫公主安危,不得擅自离开。公主若是有一丝一毫的损伤,自当以死谢罪。”
那侍女不知是不是在乐人司练过,声音宏亮,咬字清晰,响彻方圆十里。
楚雁沉声道:“下官接旨。”
侍女快速地把懿旨递到楚雁的手中,又看了一眼轻容的脸色,立马撒丫子跑了,比来时跑得还快。
轻容:“......”
她看着一脸慈祥和宠溺的傅好,握拳念道:“皇嫂,你够狠!”
傅好看着轻容,温柔地笑了笑,仪态端庄,气质温婉。
“我不要骑马了,我要坐马车!”轻容把缰绳塞回岁婉的手里,一股脑地窜进了马车。只听砰地一声,江楚捂着脑袋,痛得眼角都在抽筋。她脑袋撞在了车楹上。
周围一片惊呼,轻容的贴身侍女岁婉立马上前关心道:“公主,你脑袋没事吧?”
轻容吼道:“你脑子才有问题呢!”
岁婉:“.......”
车辙咕噜噜滚了起来,这一次,她真的要离开了。
楚雁骑着马走在轻容的车侧,从窗口里塞了一床毯子进去,小声道:“公主,路上挺冷的,盖着吧。”
“啪!”
毯子被扔了出来,糊在了楚雁的脸上。楚雁默默地收好,小声道:“这可是皇后亲手做的,好可惜弄脏了。”
不一会儿,就听见轻容闷闷的声音:“扔进来。”
扔楚雁是不敢扔的,他把毯子折好,交给岁婉,由岁婉送了进去。
轻容抱着那床毯子,闻着上面的花香,突然就哭了。那是她从小就刻在了身体里的味道。
从银兰到昭盈的前几天,轻容愣是没跟楚雁说一句话。迫不得已必须要说话的时候,工具人岁婉就上线了。
岁婉看看这位从小就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公主,惹不起惹不起;再看看这位高大威猛的前玄虎将军,打不过打不过。认命地当起了二人的传声筒。
昭盈在银兰的北边,越往北走温度越低。渐渐地,那些翠绿的树看不见了,只有一地的细毛碴子硌着马脚。风也越来越疯狂,哐哐哐砸在脸上,把轻容粉嫩的小脸砸得生疼,迫不得已戴上了面罩。
她现在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离家的味道,还是那种不知归期的离家。
大风卷起黄沙,从她面前吹过。轻容伤感地想:“它们好可怜,那么小,还要被风抽来抽去的。”
一路上,轻容想了很多。银兰现在国力衰微,需要很长时间休养生息。皇兄的伤不致命,只要他心里没什么问题,不久就可以好了。楚雁......唉,来就来了吧。没准还可以找个时机刺杀商未安呢?
轻容被她这个想法逗笑了,商未安要是真死在了她的手下,银兰那十座城池的百姓都得给他陪葬。不值得不值得。
她想得最多的就是收拾商未安的法子。就算暂时不能杀他,气他总行吧。
对于曾经随军出征过的轻容来说,长时间的赶路毫无压力,况且这次还这么多人陪她,就当秋游了。可是一想到她就要嫁给商未安了,顿时气得牙根痒痒,什么赏景的心情都没了。
经过二十天的舟车劳顿,轻容一行人抵达了昭盈。轻容本来以为到了昭盈就可以好好休息休息,顺便游玩几天,没想到竟然被禁了足。
在她把二十箱酒和接近一个军队的随从带到昭盈皇家驿馆的那一天,她就深深地感受到了自己在这里有多不受欢迎。
“搞得好像谁稀罕来你这破地方似的。”轻容咬着苹果,吐槽道:“你看看那些人的眼神,好像我杀了他们全家。有没有搞错,现在我是质子,不爽的应该是我吧。”
岁婉一边削着苹果皮,一边道:“公主,你要无聊的话,我们就去逛逛后花园吧。”
轻容拿过岁婉刚削好的苹果,顺手递了一半给楚雁,边吃边道:“那花园都逛了好几天了,再逛我就要吐了。”
楚雁看着手中脆生生的苹果,愣住了。
辛辛苦苦削苹果的岁婉看着他犹豫的样子,冷漠道:“......不吃还给我。”
就在三人无聊得需要靠削苹果度日时,不知道被轻容诅咒了多少次的商未安终于出现了。
脱下戎装的商未安没有了在战场上的严肃和阴森,他穿着皇家量身定制的华服,背着光站在门口,笑意盈盈地看着轻容。
“笑得真难看。”轻容想。
“好久不见啊,银兰公主。”商为安笑道。
“距离我上一次把箭射进你身体是挺久的,这么久了,也不知道你的伤好全没有?”轻容礼貌地回道。
“多谢公主关心,我已经好得差不多了。”
轻容闻言,挑眉道:“是吗?那意思是我们可以再打一架了,你可不要说我仗着你有伤欺负你啊?”
说罢,轻容顺手抽出楚雁的剑,就往院子里走。她的剑在卧室,而且楚雁的剑,她使得更熟。
商未安眉心轻轻一皱,一只手拦住了轻容的去路,笑道:“公主何必这么大的怒气,我们马上就要成一家人了,打打杀杀的多不合适。”
听他这一说,轻容和楚雁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黑,看着商未安的眼神不免又狠了几分。商未安趁着轻容发愣的空档,一把夺下她手中的剑,潇洒的几个走位,插回到楚雁的剑鞘中,看着楚雁似笑非笑道:“将军,你终于还是来昭盈了。”
楚雁突然皱眉,有点心虚地看了一眼轻容的脸色。可轻容还在为商未安夺走了她的剑而生气,根本没注意到他们之间的眼色。不知是她想得太少,还是她太信任楚雁了。
轻容后知后觉地冲到了商未安的面前,隔绝了他与楚雁的目光,不满道:“你说话就说话,离那么近干什么?”
商未安笑着退后几步,道:“公主,我想和楚将军叙叙旧,可否把他借我一时片刻啊?”
“不可。”轻容想也没想就答道:“你和他有什么好叙的,而且楚雁现在不是将军了,他是我的贴身侍卫。”
“贴身侍卫?”商未安震惊地看着楚雁,见楚雁面无表情也没有反对,顿时冷笑道:“楚将军对公主还真是忠心耿耿啊!”
商未安这话说得阴阳怪气的,楚雁脸色一变,眼神顿时冷了下来。
楚雁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公主,我正好有些话要和他说,就出去一会儿。”
轻容转身,怀疑地看着楚雁:“不行,你们有什么话,是不能让我听见的?”
“那自然是男人之间的事了。”商未安笑道。
轻容瞪了商未安一眼,依然拦在楚雁的面前,一副你不说清楚,我就不让你走的霸道模样。
楚雁无奈道:“公主,我很快就回来,回来给你带糖葫芦。”
轻容哼了一声,道:“你以为小小的一串糖葫芦就能打发我吗?”
楚雁皱眉,无奈地看着轻容。可他还没想出新的打发她的法子,就看见两根纤细的手指出现在眼前。
轻容淡定道:“二十串。”
楚雁:“好。”
轻容目送着楚雁和商未安离开驿馆,转身道:“岁婉,衣服准备好了吗?”
岁婉有些激动地搓着小手:“早就准备好了,公主。”
轻容秉持着不浪费的原则,把楚雁只咬了一口的苹果塞到了嘴里,笑道:“出发。”
茶馆二楼,楚雁站在靠街的窗户边,看着这条和银兰如此相像又完全不同的街道,眸色深沉:“你得到的还不够吗?为什么要扯上公主?”
商未安端着茶,看着楚雁的背影,有点苦涩又有点辛酸:“如果不是她的话,你会来到我身边吗?”
楚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