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俄洛伊?当然可以。”诺卡好像很惊讶我的要求如此简单。“我还以为你会更想见格雷福斯和崔斯特。”
“不,我压根一点都不想看见他们。也不是说会怪罪他们,就是感觉很别扭。像是有个自来熟突然闯入你家在你床上睡大觉,你有些生气但更多的是一种无奈。你会在心里想,睡都睡过了,也就是一张床,好像没什么斤斤计较的必要。如果因为这件事生气,是不是显得太小气了。你明白我的这个比喻吗?反正我现在对他俩大概就是这种感觉。”我做了一个非常绕的比喻,我不知道诺卡能不能听懂。其实我并没有什么怪罪他们的理由,这件事虽然是他们自作主张,而且执行过程中还差点让我送命。不过他们如果请求我配合,我想我也会答应,而且最后的结果不是还不错嘛,我自然失去了生气的动机。
“大概明白。虽然不生气,但是很不爽对吧?”诺卡明白了我的意思,这让我振奋了不少。“我对他们的感觉和你一样,时间久了就会习惯的,他们经常干这种没脑子的事。”
“的确有够没脑子的,不过他们俩很合适。”我收拾了下自己,打算让诺卡赶紧带我去找俄洛伊,我还有很多事情想向她请教。
“你现在真的不用再休息一下吗?我们明天再去也来得及,我看你现在还很虚弱。”看我踉跄了一下诺卡立马上前来扶我。
“到底是什么事请让你这么着急?”看我并没有要停下的意思,诺卡向我询问。
“我也说不清楚,和我体内的魔法有关吧。在那个海巫抽取我的灵魂时我感觉到了我魔力被释放了出来。那时候的感觉很熟悉,不论是很久以前被巴雅封印,还是之后遇见那个稻草人时都有过这样的感觉。如果我想要学会如何使用我体内的魔法,我想那个海兽祭司应该会知道些什么。”一边艰难的朝前走着,一边向诺卡解释。那种感觉非常的微妙,之前我一直不确定灵魂是否是真实存在的,但是这几次的经历让我对它有了更深的认识,很有可能我体内的能力和灵魂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我想要知道这魔法来自哪里,该怎样驾驭它们。那样的话我就不会再那么被动的等待他人的救援,或者是等待魔法在最后关头的爆发。
“或许她确实会知道些什么。毕竟她是芭茹的祭司们的尊者,本来芭茹人就对魔法有着很深的理解,虽然他们看上去都很原始,但有传说在蟒行群岛他们自己的领地里完全是和这外面不同的景象,不论是魔法还是科技都已经发达到我们无法理解的程度。”诺卡赞成了我的想法,芭茹人虽然绝少与外界交流,但是俄洛伊似乎与众不同,听诺卡介绍她一直驻守在屠夫之桥的神殿里,和比尔吉沃特保持着密切的往来。不论是在暗影岛的暗影来袭时还是在各个帮派间拼的你死我活时都会有她出现,在其中活跃。
“关于你的魔法我也问过了崔斯特。不过以的三脚猫魔法实力看不出什么门道。”显然一说到崔斯特诺卡的表情就变得难看了起来。“他那本事,也就能用来逃跑和出老千了。”看样子诺卡以前没少被他坑过,出老千这三个字说得又重又凶狠。
我们一路闲谈,诺卡一路上介绍着比尔吉沃特。之前在家乡时,听他说起比尔吉沃特像是在说故事,现在身处这里再听,虽然很多都是已经听过好几遍的但感觉却完全不同。
“就是那里,那个酒馆。一夜之间所有的人都被杀死了。有人说是一个暗影岛的幽魂干的,因为他们背叛了自己的船长,为了几袋金币把自己的船长给绑了扔去海里喂鱼。那晚他们就在那家酒馆里狂欢庆祝,第二天那里只剩下冰冷的尸体还有一个被吓傻的酒馆老板。”诺卡在这一路所说的大部分故事都是恐怖又血腥的,似乎在比尔吉沃特,死人像是面包上的黄油,没有它故事就索然无味,而它的出现一点也不会让人感到不适或是惊讶。
“当时他们的胸口都被捅穿了,但是现场没有一滴血,也没有凶器的痕迹。水手们都说是幽魂,他们传说有一个暗影岛的幽魂专杀背叛者。但是暗影岛除了每年的蚀魂夜,没听说过还有幽魂能在平日里出现。所以我猜肯定是谁雇了个高手,给他们全宰了。能干出杀自己的船长的事,估计之前也没少得罪人。”诺卡还在滔滔不绝的增添着故事的细节。之前他已经说过好几个类似的故事,这或许也是比尔吉沃特的特产吧。
我们好不容易登上了屠夫之桥,站在这天然形成的石桥上往下看就是我们来时进入比尔吉沃特的主港。我们的背后是层层叠叠的贫民窟,那里住着比尔吉沃特的大部分人。
“你看那艘船。”我顺着诺卡手指的方向望去。一艘闪着光的金属船,没有船帆,在海上安静的向主港游来。
“那是皮城的船,不需要风来推动,用的是他们那的魔法科技。一艘这样的船可以买下至少十座我的房子,连着里面所有的东西一起,我的意思是。”为了让我有直观的概念,他做了个很简单的对比。“不止房子和里面的东西,说不定连里面的人都能一起算上。”诺卡呆呆的望着那艘船,还在计算着它的价值。
“皮城的船怎么到这儿来了?也是商人?”
“那应该是哪个大家族的船,出来办事的吧。哪个商人都有了这样的船还出来跑生意啊。估计又是什么麻烦事,千万不要和那些家族扯上关系,他们都是些吃人不眨眼的怪物。”诺卡似乎是心有余悸的样子。
“吃人?”这个应该是今天诺卡所说的所有故事里最诡异的一个了。科技发达的文明之城皮尔特沃夫,掌握它的大家族居然会吃人。匪夷所思。
“不是那种吃人。我是说,他们都很狡猾,会榨干所有可以利用的人,把他们吃干抹净。比吃人还可怕。”
“你被他们利用过?”那艘船慢慢驶如主港,船的甲板锃亮,中间驾驶室的顶棚是一整面光洁的金属,就像是一面镜子反射着四周的景象。映照在上面的贫民窟和整艘都闪着金属光泽一尘不染的船显出一种奇怪的反差让人看得目眩。终于,我们站在桥上看不见它的身影。诺卡又搀扶着我向神庙走去。
“不,没有。我只是个小商人,还不够格让他们来利用。但是我认识的一个船长朋友快要被他们逼死了,不是什么好故事,以后有时间说给你听。”面前就是俄洛伊所在的神庙,庄严又古朴,到处都雕刻着狰狞的海怪。那是他们的信仰,听诺卡说他们信奉蛇母娜伽卡波洛丝,是一种传说中的海怪。神庙沉重的门扉上刻着她的头颅,一张狰狞的海兽面孔,周围盘曲着数条触手。“这只是想象中的形象做出来的符号,谁也不知道蛇母到底是什么模样,或者说蛇母根本没有具体的样貌,她是不定的,一直在变化的。”诺卡在进入神庙前恭恭敬敬的鞠躬,看样子他也很崇敬这位神明。
进入了神庙,里面的雕塑也都和娜伽卡波洛丝息息相关,无处不在彰显着他们的信仰。诺卡对这里很熟悉,轻车熟路的就带我进入到了整个神庙的最深处。那是一片方形的大殿,用来给人朝拜,空地的中央嵌套着一个圆形的祭台,祭台中央一根直通穹顶的石柱,上面雕刻着栩栩如生的触手,你仔细看就会发现那些雕刻的触手时不时会发出淡蓝色的光芒,半透明的触手会从那些光芒中探出头来。
“就是这里了。她应该就在那里。”诺卡指了指那根石柱。
“你们来得挺快。”一个浑厚的女声。不出意外就是俄洛伊本人了。
“尊敬的真者,恕有叨扰。”诺卡在祭台下恭敬的单腿跪下,我在一旁不知所措,不知道自己是不是也要跟着他一起做出这样谦卑的姿态。
“如无信奉,无需多礼。”一个健壮的身影从石柱的背后出现,是俄洛伊。
“抱歉打扰,真者。”我虽然没法像诺卡那样做出跪地的姿态,但我还是表达了我的尊敬。
“你们帮我做了件事,差点还付出巨大的代价。一个人的生命,还有另一个人的朋友。我应该对你们表示感谢。”俄洛伊从祭台跳下,稳稳的落在我们俩的面前。“起来吧,船长诺卡。告诉我你们此行的目的。”
诺卡缓缓的站起身,清了清嗓子。“我的这位朋友有些对魔法的问题想要向真者讨教,希望真者能够解答他的疑惑。”站定的诺卡依然低着头,没有抬眼去看俄洛伊。
“你们大可以不必如此拘束。我刚才说过了,你们值得我的尊敬与感激。”俄洛伊拍了拍诺卡的肩膀,暗示他可以抬起头。
“能够帮到真者是我们的荣幸,真者无需感谢我们,那都是我们应该做的。”诺卡仍没有抬头。
“够了。这种毕恭毕敬让我厌烦,船长诺卡,如果你没法和我平等的交流,那就请你离开这里吧。你放心,我会尽我所能解答你朋友的疑惑。”俄洛伊突然厉声驱赶诺卡,而诺卡也没有抬头与她“平等交流”的意思,低着头转身离开了这个大殿。我不是很能理解诺卡的表现,他一直都是乐乐呵呵有些粗野的样子,我第一次看他这么严肃这么安静。
“不好意思让你感到厌烦真者,我也不知道他是什么情况,他平常也不这样的。”我忙向俄洛伊解释。
“如果你知道客气会让我厌烦,就不要再用真者来称呼我,我想你应该知道我的名字。”显然她余怒未消,立马提醒我的态度。
“好的,俄洛伊。我想我还是不要多言,咱们直接进入主题吧。”我原本就对娜伽卡波洛丝没有信仰,对这个海兽祭司也没有过多的崇拜,所以我很快放下了刚才的那一套恭敬。
“这样最好。”俄洛伊的表情缓和了不少,点着头让我开始提问。
“经过前天的那件事想必你也知道我是一个体内有魔法能量的人。”我把手放在了胸口那团能量汇聚的地方。“但是因为我的能量在很小的时候就被封印,我到现在都没有掌握它。只在很危机的情况下出现过两次,保住了我的姓名。”我大致讲述了之前因魔法而死里逃生的两次经过。俄洛伊一直很安静的闭目听着,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的波动。
“在前天,我的灵魂被扯出身体的时候,我感觉到了魔法从我身体中释放了出来。这种感觉在之前的几次经历里也有发生,所以我在想我身体里的魔法是不是和我的灵魂有着某种联系。诺卡有告诉我,你们有控制灵魂进出身体的能力,于是我就想到你可能会知道些什么。”我问出了此次来访的关键问题。
“很精彩的故事,迪达尔。”俄洛伊睁开了眼睛,刚才还如磐石一般没有任何表情的脸上挂着笑意。称赞完我的“故事”后,她的一只手按在了我的胸口。
“我不知道我能告诉你多少。你体内的能量十分古老,机缘巧合才找到你成为你的一部分。”我体内的那团能量被俄洛伊翻搅着,像是她在直接揉捏我的内脏。
“它们确实和你的灵魂相连,你的灵魂牢牢的把它绑在你的身体里。你的身体、灵魂和魔法,三位一体的存在着,只有一处失去平衡,另一方才会展现。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你的意思是只有身体或者灵魂受到伤害,我的魔法才会从我的身体中释放出来?”
“或许是这样的。这能量就像是你的保险,你想要使用它们不会像其他法师那样简单。而且它们的联系太过紧密,我想不到什么办法能够打破它们之间的相互绑定。”
“所以我以后也只能是‘有法力的人’而成不了‘会魔法的人’对吗?”得到这样的答案让我多少有一些沮丧。
“那倒也不一定。”俄洛伊沉思片刻,拿开放在我胸口的手。“我们可以试试最简单的办法。”
就在俄洛伊的话语传达到我耳膜的瞬间,她的拳头也结结实实的砸在了我的胸口。这一击直让我眼前一片空白,呼吸停滞。踉跄了几步还是没有站稳,躺倒在地上。呼吸过了好几秒才恢复,我大口喘着气,刚要挣扎着起身质问她这是在做什么俄洛伊的第二拳的阴影已经盖住了我的双眼。眼前一黑,立马有温热的液体从鼻孔流出,眼角也裂开了一样的疼痛。之后便是一连串如雨点般的殴打。
“如果你想要掌握你的力量,就要消磨自己的肉体或是灵魂,痛苦就是你的台阶。向上攀登,运动起来!迪达尔!”我被俄洛伊抓住双肩提了起来,一甩手扔到了祭台边,说着莫名其妙的台词,她冲过来对我的腹部来了一个结实的肘击。我感觉自己快被她活活打死了,真是莫名其妙的展开。
“动起来!迪达尔!”一边催促着我,一边毫不犹豫的继续出击。疼痛渐渐离我远去,意识逐渐飘散。动起来,我的魔法,动起来。我按照俄洛伊的指导催促着自己。
去到我的血液里,去到我的伤口,去到外面的世界。我催动着身体里的魔法,试图让它们从不停出血的伤口中连同血液一起喷涌出来。
去到我的腿上,去到我的双手,去到我的脊椎。继续催动着它们,让它们支撑我站立起来。
去到我的大脑,去到我的意识,去到我的灵魂深处。终于,我把凝成一团的它们铺满了全身,它们把刚才飘走的意识拽了回来,头脑清明。
我站在祭台边,黑色的火焰不停的随血液滴落在地面,无声无息的燃烧。我操控着体内的魔法活动破破烂烂的身体,低头看,手上的鲜血在燃烧,从脑袋上汩汩流淌出来的新鲜血液也在燃烧。魔法出现了。
我笨拙的操控着身体,一点点的挪动。俄洛伊在两步外冷眼的看着蠕行的我。
“接下这一击,就是你最后的试炼。”她的手上是那个金色的金属球,从那镂空的花纹里,能看见透明的蓝色触手在缓缓伸缩。说完宣言,她便抬手向我冲来,那金属球被舞动得发出呼啸。这一下,绝对能要了我的命。
我得防住。这是我最后也是唯一的一个念头。
我不想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