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诺卡的宅邸。门口的仆人结果我淌水的斗篷。我问询了诺卡的位置,婉拒他要帮我提那个皮箱的行动,朝着诺卡所在的房间走去。
“怎么这么晚才回来,隆德在外面带人找了你半天。你跑哪儿去了?”如我所料,诺卡果然着急了。
“今天过得很神奇。”我找了把椅子坐下,诺卡给我倒了一杯水。我大概描述了今天发生的一切,虽然对于诺卡向我隐瞒的那些心中充满了疑惑。但向诺卡的描述里出现最多的却是柔声。虽然今天才刚刚短暂的见过两面,准确的说我连她的样貌都没有窥见过,但她却以一种奇妙的方式烙在了我的脑子里,让我不论说的是今天发生的哪一段都会不由自主的拐到她的身上。
“你小子,是不是犯花痴了?你现在提起那个姑娘的语气让我恶心。”诺卡听完我的故事后,做出一副挤眉弄眼的样子。“不过我应该和你说过吧,不要和皮城的家族扯上关系。那个女孩很危险,不管她做了什么把你迷得神魂颠倒,我都劝你最好尽早把她给忘了。相信我,你只是在那小镇上呆的太久,没见过女人,被人稍微亲近点就昏了头。”诺卡接过我放在地上的皮箱,放在了我们俩中间的桌子上。
“你这么劝我,但是你和他们保持着往来不是吗?为什么柔声会认识你?你知道她?”一连发出了三个提问,让诺卡一时有些不知该从何解释。
“那只是生意,往来可谈不上。至于你说的那个姑娘,你先看看她送我的这份大礼吧。”说着诺卡便当着我的面打开了那个皮箱。
箱子里赫然摆着一颗人头。人头脸上横亘着一道褐色的伤疤,它还保持着生前的最后一个表情,惊讶,不对,更多的还有恐惧。人头的下面是两把一臂长的短剑,正是柔声在夏尔的店购买的那一对。
“这···这是?”我并没有感到很害怕,现在这种场面已经没法给我造成哪怕一星半点的恐怖情绪。我只是有些讶异。
“介绍一下,这是疤脸船长。就是那个一直想整死我的疤脸。”诺卡确认完后便关上了皮箱,从桌子上重新放回了地上。“那个给你撒了迷魂药的姑娘是皮城家族养的杀手。我不认识她,我也不想认识。之前普朗克在的时候皮城的家族一直想铲除这个走私犯,但比尔吉沃特一直拒绝皮城家族的合作,他们不好明着派人过来解决疤脸。”诺卡自己开了瓶酒,倒了两杯。推过来一杯给我,好像只有在酒精的润滑下他的讲述才能够继续。
“现在莎拉开始了和皮城几大家族的商贸往来,而疤脸这段时间又不合时宜的违反皮城和莎拉的协定,走私了好几批那边的家伙。他以为自己做得神不知鬼不觉,但其实一切都在那些大人物的掌握之中。所以他现在变成了这幅模样。”诺卡用脚踏了两下那个皮箱。
“那和你有什么关系?这疤脸的人头不应该送给厄运小姐莎拉吗?”
“敲山震虎,杀鸡儆猴。我现在是他们的代理,这是在警告我不要动小心思。上次出海因为巴雅和你遇到的那些麻烦耽搁了些日子让他们很不满。现在他们应该又知道了我想要走北方航路的事,在他们看来那是代表我想要脱离皮城的掌控。”诺卡一口气喝完杯子里的酒,明显带着不忿。
“迪达尔,我只和你说,你也就当是我喝醉了说的胡话,其实我确实想摆脱他们。走北方航路根本赚不了几个子儿,但是我渴望自由,夹在那些大家族和莎拉之间让我的航行索然无味。现在看来,还是我想得太简单了,他们根本不会放过我的。”诺卡从刚才的愤怒转变成了颓唐,我没有见过他这样,感觉他就在一瞬间老了十岁。之前那海上男儿的勇敢英武荡然无存,让我看了都觉得心疼。
“不能把皮城的生意交给其他人去做吗?我的意思是找个靠谱的人,再买艘船,专门就跑那边的生意。你的话就想去哪就去哪,过你想要的自在生活。”
“根本不可能。只有我才有许可,你以为那许可是一纸公文吗?”说着诺卡解开了上衣,转过身把赤裸的背亮在我的面前。一张贸易许可证被刺在了上面。“没有这个谁也别想从皮城买到家伙,谁要是做了,即使是我授意去做的那下场就和疤脸一样。”我只听说过在诺克萨斯的战争奴隶会被刺上刺青,表明他们的身份。现在看来发达的皮城,也对诺卡做了同样的事情。虽然自诩是海上的游民,名副其实的船长,但实际上却是那些家族的奴隶。想来之前诺卡对我说的那个快要被逼死的船长就是他自己。
两个人相互沉默了好一会。
“我不知道为什么那个杀手会和你套近乎。但是千万别和她走太近,哪怕是你真的爱上她了。更何况你这根本就算不上爱,答应我,如果你们真的再见面,躲得远远的。以你现在对于魔法的实力,她想要弄死你简直不要太简单。”
“真的有那么夸张吗?我不觉得柔声能做到之前那个熊人或者是稻草人做不到的事。”虽然我对魔法的掌握还处于婴幼儿阶段,但是它作为强大的保险很难让我相信柔声可以突破得了。
“相信我,论杀人没有人能比他们更在行。即便你有魔法护体,但他们总能找到办法把你给解决了。前两天海巫不就差点要了你的命吗?别对自己的魔法太自信了。”诺卡的话让我根本无法反驳。
“兄弟,我明白,那种被吸引的感觉。我也没有办法阻止你,甚至你都没有办法阻止自己去爱一个人。但是我只是希望你能远离危险,我不想你也和我一样卷入到皮城的桎梏。这是作为最好朋友的建议。”诺卡站起身,拍了拍我的肩膀,留下这句话就提着那个皮箱出了房间。楼下传来嘈杂,看样子是隆德他们回来了。
诺卡的北方航路计划宣告流产。柔声送来的大礼非常有效。诺卡和他的手下在家里消沉了好几天时间,我也一直呆在家里,每天除了和那些水手闲扯就是给巴雅和萝瑞尔写信。来到比尔吉沃特时间并不长,但感觉经历了很多,让我的信越写越长。放弃北方航路唯一的好处可能就是,我能更快的见到她们了吧。
在诺卡家里闲散了太久,忍不住想要出门走走。不知道还会不会遇见柔声,对于这个问题,我仍在内心深处抱着期待。虽然我知道,她不是什么好角色,但那种奇怪的吸引不是理性能够切断得了的。见我要出门诺卡也抓起船长大衣和我一同出发。“你该不会是想要用这种方式杜绝我和柔声见面吧?”我并不是拒绝与诺卡同行,但是如果是因为这个原因,多少会让我感觉到一些别扭。“放心吧,你没法遇见那个杀手小妞的,皮城的船昨天就已经离开了。”诺卡一边穿好自己的大衣一边向我解释。
“哦,已经走了啊。”
“嗯。走了。”
诺卡只是单纯想要去酒馆喝两杯,作为船长他需要赶紧调整状态从低迷中走出来为下一次出航做好充分的准备。毕竟船长都像死狗一样没有干劲手下肯定也都会受到影响。我和他去到了硕鼠,这会儿正是午后,最热的时候,太阳蒸腾着水汽,海风贫弱吹不散那潮湿感觉到出都是黏糊糊的,硕鼠里这样糟糕的情况更加严重。好像硕鼠里永远都有那么多人,这个点完全不像是喝酒闲聊的时间。
“诺卡船长,好几天没见你,怎么感觉脸色不太好看。”酒保端上两杯朗姆酒,和诺卡搭话。
“因为这该死的天气实在太热了。”诺卡干笑两声,被人看出来自己意志消沉多少有些尴尬。
“我听说疤脸被人给做掉了,诺卡船长干的吗?”酒保挤眉弄眼的八卦起来。
“不,不是我。不过他死了我很高兴,比尔吉沃特又少了一个想杀我的人。”
“我还想问你是从哪请来的好手。整个竖琴酒馆都被血染红了,现在都没清洗干净。”
“死了多少人?那么夸张。”
“所有,原来诺卡船长不知道吗?疤脸和他十艘船上的所有手下。他们刚干了票大的,在那庆祝,结果来了个杀手,一个人把他们全杀了。”酒保开始眉飞色舞的讲述,那夸张的神情很难让人相信从他嘴里说出的任何一个字。
“杀手长什么样?”诺卡看着我,问的这个问题不像是在问酒保。
“没人知道。竖琴的酒保和伙计都不记得了。他们只记得一个模糊的影子推开门,然后他们就什么都看不见了,只能听见到处都是惨叫。等他们能看见东西时,整个竖琴里就已经躺满了尸体。妈呀,真是吓人,但愿那种事不会发生在我们酒馆。不过我们酒馆也没那么大,装不下那么多尸体。”酒保装出一副很害怕的样子,他的表演实在过于拙劣。
“我得去方便一下。”我找了个借口起身离开了吧台,我不想再听他们继续那个话题。
我绕过诺卡的视线,推门出了硕鼠。总算逃离了粘腻的酒馆,屋外虽然仍是潮湿闷热,但比起里面来已经松快了不少。我朝着印象中竖琴酒馆的方向走去,不知为何,我想亲眼看看那里现在是个什么样子。
白天的路还是相对好认,我没有怎么多花时间就到达了竖琴。正如酒保所说,里面正在清洗血渍,血水从门口扫了出来,在台阶上淌成一片红色的瀑布。从大开着的门朝里窥视,整个空间都蒙上了一层红色。不知道疤脸的十艘船上有多少船员,这夸张的场面就像是把他们的血拧干了拿去精心涂抹酒馆的每一个角落。我不知道自己的心里在琢磨些什么,但不论是什么,也找不出一点对柔声的嫌恶。
刚准备转身返回,熟悉的熏香味钻进了我的鼻子。
我立马环顾四周,并没有看见柔声的身影。那味道也转瞬即逝,让我根本寻不着方向。可能是我的脑子坏掉了吧,想到柔声出现了幻觉。明明知道她已经离开了。
我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振作了下精神。才往前迈出一步,左侧的衣袖就被人拽住,虽然力道不大但太过突然,我被拽得朝左边一矮。“认不出来了吗?”细沙摩擦的声音。
心里一惊,立马直起身子朝左边看过去。少女穿着件和当地人一样的简单短袖长裙,黑如夜空下河流的头发散着被微风吹动。脸上没有遮盖,那是张天真无邪的脸,让我想到萝瑞尔,但比起萝瑞尔在那单纯的面庞下却透露着神秘又危险的气息。眼睛仍是那样深邃,把我的目光全部吃了个干净。“柔声?”我很肯定她就是柔声,但叫出这个名字的语气里却藏着疑问,不是想要询问她是不是柔声,更多的是想知道她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她笑着点了点头。我见过她的笑,但没想到没有了面罩的遮挡那笑容会那么要人命的迷人。我大脑里循环播放着诺卡的警告,直到看见这笑容为止,脑子里不停唠叨的诺卡被驱赶出境。
“你怎么在这里?我的意思是,那艘皮城的船不是已经走了吗?”
她又轻轻拽了拽我的衣袖,我默契的伏下身子,让她能轻松的够到我的耳朵。
“我现在在休假哦。现在的我不是坏人。”
“那之前的柔声是坏人吗?”我们俩保持着看似十分亲密的姿势进行着对话。
“你觉得呢?迪达尔。”
“我不知道,但是你们对诺卡很糟糕,我不是很能接受自己最好的朋友被当成奴隶利用。”我和她很近,她的嘴就停在我耳朵的边上,我控制着自己的声音,不让声音太大。
“那不是我做的。我只帮他们杀人,杀人的话算坏人吗?”
“应该算吧。”
“那你的道德会允许你和坏人做朋友吗?”她的笑停止了,我能从她的语气里感觉到。
“现在你在休假,休假的你不是坏人。”
“原来你也会说这种花言巧语。”她的笑又回来了。“我们是不是应该离开这个地方,还是迪达尔你喜欢血的味道?”
“其实我现在根本闻不到血腥味。”凑得太近,全是熏香的气味。
柔声离开了我的耳边,我也直起了身子。她脸上的笑里添了一份狡黠。
“那我们现在去哪儿?”没有回答我的话,她背着手三两步蹦跳到了我的前面,回头看我一眼暗示我跟上。
我跟在柔声的身后,她一直在我前面始终比我快几步的地方。偶尔会笑着回头看看我,感觉她心情不错。
最终我们到达了一处河湾,是蟒河流域的尾巴,入海口前的一片平缓的河口。这里风景不错,也没什么人。感觉好像不属于比尔吉沃特,河口冲刷出一片很宽阔的水面,水流缓慢,能看见很多不知名的水禽在水面游动。一副惬意的景象,就连原本湿热的空气都变得清凉起来。
“没想到比尔吉沃特还有这么漂亮的地方啊。你常来这里?”我有些看呆了,询问着身旁的柔声。
柔声点了点头。然后噗通一下跳进了水里。这让我始料未及,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
看样子水并不太深,将将差一点没过柔声的肩头。看到立在水边的我,她潜入了水中。不一会又探出了头扔出一包湿漉漉的东西给我。
是她的衣裙。我能感觉到我的脸又红了,柔声似乎很乐意看到我害羞的样子,脸上是比起之前更加灿烂的笑容。站在水里,裸露的肩膀露出水面,白皙的肩头展现着柔软的曲线,在黄昏的太阳下,照出红酒般的光晕。
我呆立在那里不知作何动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