符西来上海之前,还偷偷去查了关于上海神辅云间的事。先是从那个杂志社入手,查到了背后持股的公司,然后公司的股东名单上有云间这种名字,但是要进一步查,却什么都查不到了。云间的照片也是找不到的,更别说别的资料了。她看了在旁边晃来晃去的老七,就开口问:“老七,你去过上海没有?”
“去过。”
没想到这只猫还真的来过上海,符西又问:“那见过云间没有?他看起来是怎么样的?”
老七头都不抬,意简言赅:“就上海男人。”
符西:“……”
所以上海男人算是什么形容,是发哥那种上海滩硬汉吗,还是那种特别拎得清的海派少爷,还是说常见的上海爷叔……到底是哪一种了!
符西就把书放在一边,匆匆忙忙地站了起来,走到门边的时候,门也刚好打开了。
开门的是飞白,而一个穿着马甲衬衫的青年男子正走上二楼的阶梯,朝着符西这边看了过来。
窗外的光影勾勒出他棱角分明而清俊的轮廓,他身材挺拔,他的浅浅影子落在走廊上,好像一棵在夏日里生长的水杉。他的头发干净地梳向后面,看起来干练又清爽,他边走过来,边用修长的手指,整理着左边衣袖的袖扣。
符西和他对上眼神,她不由有点不好意思地稍微别开了眼睛。她观察他太久了,他和她想象中的都不一样,他不像是一个存在多年的神明,倒像是一个在从商或者从政的青年才俊,还是从小在静安或者黄埔长大的那种。
飞白看了看云间又看了看符西,就向云间说道:“这就是符小姐,还有她的猫猫老七!”云间朝符西淡淡笑了笑,走进了书房里,又对符西做了个请坐的手势,客气说道:“坐吧。”
符西点点头,随着云间落座了,能嗅到云间身上的烟味,很沉,但是并不难闻。
云间侧头,又吩咐了飞白几句,飞白应声说好,就高高兴兴地下楼去给符西和云间准备茶点去了。
“以前来过上海么?”云间像是看出来了符西的些许紧张,就开口问道。
“嗯来过的。”符西说,想到小时候和爸爸还有红姨一起来的上海,一大早去看东方明珠,外滩,拍照的时候,太阳大得很,符西在江边晒得眼睛都睁不开。
“博物馆呢?”
符西点点头,不过这是大学的时候来的了,这个博物馆是综合性的博物馆,里面的青铜器和佛像都让符西有着很深的印象。
“最近博物馆出了点事,”云间继续说下去,“应该和你的神辅任务有关系。”
符西将自己的神辅书摆在桌上,翻倒现实上海任务的那一页,然后将神辅书正面朝着云间,说:“这书上没有具体的提示,博物馆怎么了?”
这时候飞白把茶点和零食都端来上来,云间喝了口茶,就和符西就说起了前几晚在博物馆里发生的事情。
博物馆里闹鬼了。
这是那一晚值班的王保民的说法。
他按照平时的排班顺序,在后半夜进行值班,本来一切顺利,无事发生,偏偏在美人厅里,撞见了不干净的东西。
真要问那不干净的东西是什么,那王保民白摆明是又惊又烦又觉得晦气,嘴里就说着“有个女人!不信你们查监控去!”
符西听到这里,便问,“查过了么?”
云间颔首,说:“当然。”
而且还报警了。
结果符西也猜到了,就和甄富贵家里的监控一样,没拍到奇怪的东西。博物馆那边把那个出事展厅的录像,从上半夜扒到了下半夜,只看到王保民一个人又是弯腰,又是嘴里念念有词,最后大喊大叫,但是所谓“不干净的东西”,一概没有。没有什么实质的证据,警察那边也不好做什么,就是让博物院这边要加强防备。
以前也总听过一些关于博物馆的古怪的传闻,比如什么故宫博物院晚上有鬼影什么的,但符西也从来没有真的撞见过,更是没想过,自己作为实习神辅的第一个任务,居然是跑到上海来觉得这种怪力乱神的案子。
“现在博物馆那边怎么说?”符西问。
“对王保民说可能是他看错了,让安保公司那边给他休了假。”
云间转着手里的打火机,说,“但其实,他们自己心里也没底。”
“所以才会托人来,绕着弯和我说了这件事。”
符西想了想,“那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做?”
云间将打火机收进手里,看了看手表,说:“走,去实地看看。”
下午三点,符西抱着神辅书和老七上了云间的车。云间自己开的车,符西坐在副驾驶座上,心情真是难以言喻,虽然不知道云间到底在上海这里存在多久了,但不管怎么说一个古老的神明,熟识当代交通法则,这件事本身就非常魔幻。
一神辅一人一猫坐在汽车里,一时无话,符西觉得有点不自在,却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好翻看着手里的神辅书。
“上次的夜宴图,是你和魏紫一起解决的。”符西忙看向云间,看到了云间的好看的侧脸,他专心开车,但符西能感觉到他时不时看向自己。
“不算不算,其实是魏紫帮了我,我什么都不会。”符西心想自己就是误打误撞进的夜宴图,也是在魏紫的帮助下才留了一条小命逃了出来,这案子哪算是他们一起解决的,符西可不敢贪功。
云间笑了笑,打了打方向盘,说:“新手么,以后就会了。”
“……好。”符西说。
他说话总是分寸刚好,不会给符西那种上级耳提面命的压迫感,但又会提醒着符西,他们之间适当的距离,让符西时不时提醒自己出门在外,自己也算是在神辅的实习期,可不能随便出岔子。
符西沉思着,突然想到了什么,就开口问道:“云间先生。”
云间点点头,示意符西说下去。
“王保民出事的那个展厅,是在展出美人图吧?”
“你说会不会像是夜宴图那样,”符西想到夜宴图里的侍女还有跳舞的王屋山,“王保民说的那个女人,其实是那些美人图化出来的?”
眼看着绿灯亮了,云间踩了方向盘,说,“现在不好说,等下问问他就知道了。”
云间没有直接带符西去博物馆,而是先去了距离博物馆不远的一个老小区。
小区的外立面被重新粉刷过,看起来还挺新,在一片梧桐树里看起来倒还挺有风味。但是小区里面的配套设施很久了,也没有电梯,云间带着符西,走进了最里面的那一栋楼。老小区的采光不好,楼道旁边都贴着维修电器和疏通管道的黑子白纸,墙面上还有着不知道哪家小孩画的乱七八糟的猫猫狗狗。
符西抱着老七,见老七在外人面前一声不吭,刚想问它怎么了,云间却在一扇门前停了下来,示意符西上前敲门。
那是一扇绿漆斑驳的铁门,符西犹豫着,敲了很久,里面却一直没有人接应,符西看了看云间,这时候门里却传来了塑料拖鞋摩擦过地面的声响。
最里面那层的木门开了,一个黑眼圈严重,皮肤发黄的中年男人立在铁门边,警惕地在里面拉着门把手。符西注意到他的手指发黄,应该是长期吸烟的结果。
“你们找谁?”
云间不动声色地扫了一眼屋内,说:“王保民么?我们代表公司,来了解一下那晚的情况。”
“我没见过你们,”王保民一脸警惕,“你们名字?”
符西看着云间,正想着要怎么回答王保民,这时候王保民的电话突然响了,他边瞅着符西和云间,边嘴里念叨“哦、哦,对,一男一女的,跟全勤和工资有关?知道了,好好好,谢了”,王保民打完电话,看符西和云间的眼神似乎放松了点警惕,但还是没有马上打开铁门,而是嘀咕道:“该说的,我都说过了。你们还要问什么?”
符西猜刚才那电话,是云间安排好的,心想神辅还真是个要随机应变的工作,就说:“咳,你就把那晚看到的,都说出来,越详细越好。”
王保民还有点迟疑,云间从口袋里,翻出了烟盒,朝王保民示意。
王保民一愣,但还是接过烟,慢慢打开了铁门,让到了一边。
符西跟着云间走到了屋内,看到了屋里的茶几上对着饭盒,烟灰缸里堆满了灰,还有一根还没掐灭的烟头。
王保民抓了抓头发,将沙发上堆着的衣服丢到一边,给符西和云间腾了两个位置。云间没有坐下,王保民看向云间说:“那天晚上……你们来问吧,我脑子还乱得很。”
云间朝符西示意,“你跟她说就行。”
屋内众人的目光都落到了符西身上,老七也在她旁边盯着她。符西快速捋着思路,决定先问王保民:“你说看到个女人?”
王保民点点头。
符西接着问:“她到底长什么样子?”王保民的脸色渐渐变得十分难看,似乎想到了什么恶心的事情。
“别的不太记得了,就记得那个女的,”王保民哑着嗓子,“没有舌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