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季图!”符西被老七带回了地面,现在白雾全都散去,而火光也渐渐平底,如今这空间里只剩下数不清的黑白棋子,还有捏着卷子、坐在地上的宋季图。
那宋季图似乎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根本就没有听到符西在说什么。
符西小心翼翼地试探了一下,看到他没有之前那种癫狂的状态了,才慢慢地朝他靠近。老七这回拉住了符西,不让她进前,而是把她留在自己身后。
“宋季图!”符西又喊了一声,那宋季图还是没有理她,符西也不想管他到底听没听到了,打定主意继续说了下去,“我有一件事想不明白。”
“这里出现戏台子、号舍也不奇怪,毕竟和你的经历有关,”符西边说,边看着宋季图的反应,“但你说,这里为什么会出现棋盘呢?”
难道围棋对于他来说有什么重要的意义?但是就符西对历史上宋季图的了解,符西也从来没听说过宋季图和围棋有什么关系。
宋季图依旧没有出声,但他的眼珠子动了动,似乎对符西的话,有了点反应。
符西注意到了宋季图的反应,她没有盯着他,而是环顾四周,还碰了碰一旁的黑色棋子,她继续说道:“我看了这些棋子,好像还和一个人有关。”
她靠近了宋季图,低声说道,“那个人叫钟宁……你认识他吗?”
宋季图猛的抬起头来,脸上的神色夹杂着困惑、惘然和痛苦。
看来说中了。
“你认识他,对吧?”符西接着说下去,“他是不是也和这个棋盘有关系?”
宋季图张了张嘴,过了半晌,才低低沉吟道:“钟宁……”
他缓缓站起身,迷惘地念叨着钟宁的名字。符西忙钻回老七的身后,紧张地盯着宋季图,生怕他又像之前那样,一言不合就大打出手。
“钟宁……”宋季图似乎想起什么,说道,“是了,是他说的那一番话,我都快要想不起他的名字,也记不清他的样子了……”
他突然顿住,猛地朝着符西冲了过来,似乎要抓住她:“你也认识他?他现在在哪里?”
老七挡在前面,冷冷地说道:“别逼老子动手。”
符西从老七身后,探头说道:“你……有话好好说啊!我是认识他啊,你想找他,我可以带你去,但前提是你先回答我的问题。”
宋季图停住了,他垂下头,低声说道:“……好。”
“我是认识他。”
“那日我进京赶考,迷路了,误打误撞到了一片杏林里的古庙之中,他也在其中,我们就这般认识了。”
“他是第一次说我戏曲写得好的人,”宋季图顿了顿,似乎沉浸在自己过去的回忆之中,“也是第一个说状元郎不好的人……”
“他一直劝说我,要谨言慎行,要避免祸端,还说我不一定要金榜题名,我总是有其他的路子可以走。但那时我正是得意之时,哪里还听得进去呢?”
“我最后一次见他,是在我的旅舍里。他带着棋盘找我,我猜他,或许又是来告诉我要小心处事的,我那时候心里带着气,觉得他不过就是个读了些书的客商,他哪里比得上我……我越想越气,对弈时也毫无章法,果然那一盘棋就输给了他。”
“他下棋下得精妙,直接弃子三十四颗,杀的我毫无退路。下完棋后,我心里更不是滋味,就问他这次来到底想说什么的。”
“钟宁却好像什么都不想说了, 他就这样,把棋子一颗颗的,都放了回去,最后留给了我一句话。他说——”
“人人都以为自己是下棋的人,殊不知自己也在棋局之中。再重要的大龙,也会因形势改变,而成为弃子。你再好好想想罢。”
“他说完之后,就再也没有出现过了。”
“我当时年轻气盛,听到弃子二字,就觉得他是在讥讽我——我父亲丢弃了我和母亲二人,我是由母亲独自养育长大的……”
“但其实钟宁根本不知道我的这些过往……我是错怪他了。”
“后来我和徐明静被人告发,我能捡回一条命已经算是命大,京城我是绝对待不下去了,我就离开了京城。后来风波渐渐平息,而我也年纪渐长,我就时不时想起钟宁对我说的那些话,时不时想起最后一盘棋,时不时想起他这个人。但不知道为什么,我在也找不到他这个人,也似乎没人听说过他……”
宋季图从回忆之中,回到了现实里,他抬头看向符西,说:“我没想到你竟然也认识他……”
符西却没有一直看着宋季图,而是看向周围。
就在宋季图说起过完的时候,符西发现周围的棋子和棋盘,渐渐消失,像是被日光照射的水迹,一点点的全无痕迹了。
“你能带我,去找他么?”宋季图说道激动之处,连手里的卷子都拿不稳,那卷子直接掉到了地上。
“当然可以……”符西听他说完,心里不由感慨,但又总觉得哪里说不出的怪异。她弯下腰,捡起那个已经皱皱巴巴的卷子,她正要把卷子还给宋季图,却感到指尖一阵发热。
一阵眩晕突然袭击了她,一片黑暗霎时间笼罩在她的眼前,一个朦朦胧胧的红点如同荒野里的鬼火,在黑暗中一闪而过。
符西不由绷紧了身子,她睁大了眼睛,摇了摇头,却发现眼前的黑暗和红点,又都消失了。
“怎么了?”一旁的老七很快意识到符西不对劲的地方,连忙出声道。
“……”符西定了定神,摇了摇头,低声说了句:“没事。”
她把卷子还给宋季图,突然意识到,不知何时,在不远处出现了一个人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