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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烟棠回房间时鸢儿在梦里打了个喷嚏,此时天泛青灰色,仿佛和尚刮过的头皮,那喷嚏吓得烟棠打翻了门边的白搪瓷盆,落地时还不是“哐——”一声直接的闷重聒噪,而是跟她开玩笑似的“哐当哐当哐当”地在地上绕了几个圈再闷下去,差点吵醒了人家。

外面隐约传来一阵子正熟睡的丫头老妈子们的骂声,鸢儿倒是侧了个身,在梦中笑道:“欧?我这喷嚏竟如此厉害!”

烟棠放好盆子,再脱下鞋,轻悄爬进被窝,心惊肉跳地闭上眼睛,胸口“东东”地像在敲门。

等鸢儿醒了,在床上搓了半天眼睛,后来望着她的背影“咦”了一句,她眯着眼睛佯装睡眼迷蒙地觑她一眼,再抻抻腰,望向鸢儿时见她一脸迷惑,笑问道:“怎么了?”

鸢儿哂笑道:“你昨日累傻了罢?衣服也不脱便睡了,咦,不过我记得你是脱了的,后半夜又出去过?”

“哦,昨晚受凉了,被子盖着不够热,便起来穿上衣服总好过点。”

“那等会让阿能嫂给你弄点姜茶润润,晚上我给你一床毯子,奶奶自己不喜欢别人病恹恹的样子,你等会搽些胭脂,脸色的确不好,省的遭骂。”

“嗳。”

早上服侍惠芯用早点时鸢儿不在跟前,由烟棠全程伺候着。惠芯用细长的银筷子“笃笃笃”地敲着粥,烟棠在一边叠被子时听见她抱怨:“这粥淡死了,肉末切得那么大,咬的牙都酸了!”接着便气恼的将碗筷一掼。

烟棠急急出来收拾,陪笑道:“那些老妈子不像话,做的东西野糙糙的,我让她们重做去。”

“重做?哼,那我都饿死了!”惠芯尖着嗓子道,忽然大叫:“鸢儿那死丫头呐,打发你来伺候我,自己去浪汉子了是吧?小浪蹄子知道偷懒了,看我不打死她!”

话毕门外传来一阵笑声:“大早上的,要打死谁呐?”

惠芯听这话即刻收敛尖刻模样,与烟棠对眼看了看。声音十分陌生,但语气轻佻,不知是谁,惠芯也一时觉得奇异。

结果那人一进来惠芯倒冷笑不止,道:“打死谁干你什么事?你管得着吗?管你外面的女人去。”

烟棠一看,此人手持两个纸皮胡桃格叽格叽地转着,头发油油地背在脑勺子上,五官与晋藩极像,不过身形却像是削过的面团,瘦小精歪,眼睛皮肤比晋藩还要黑亮些,鼻子边上两道法令纹深且长。

原来是三爷琪藩,之前也只在六小姐回门祭祖那几日见过面。

那琪藩觉得她陌生,将她好好看了一番,与惠芯笑道:“太太挑人的眼光举世无双,身边人一个比一个水灵。”说着跳上金漆椅子与惠芯同桌。

惠芯抽动鼻子不屑地望他一眼,嘴里却关切道:“早饭吃了么?我让她去给你端点上来,你要吃什么?”

“方才遇到鸢儿丫头,让她去取了,蜂蜜面包不错,我带了些泰国的花生酱,塌在面包上很香的——专程拿来孝敬太太——”

“去死吧你,你会这么好!”

惠芯拍掉琪藩勾过来的手,转头向烟棠道:“我也要些蜂蜜面包,你去拿些来。”

“嗳——”

正走到门口,鸢儿托着一盘子早点进来了。

“奶奶不会吃这粥,要我去拿点面包。”

烟棠笑道。

“不用拿了,我取了不少,够爷和奶奶吃了。”

鸢儿笑嘻嘻地进去,与惠芯调笑:“今早奶奶不见我,一定发脾气了。”

说着掀开银盖子伺候两人用餐,琪藩大笑道:“可不是,我一进来就说要把你捉住打死你呢!”

惠芯咬口面包,笑而不语,谁知面包里的果酱蜂蜜塌了太多,咬一口就全喷涌出来,手上衣服上倒全是金棕色的粘液,琪藩大笑:“这样好吃?太太口水都溅出来了!”惠芯也笑,用手去打他,也不顾手上残留着果酱,他也并不躲,任她打,半旧的赤铜色袍子被拍出一个个印子。

房里的笑声在烟棠耳里越来越远,因她正往远处走去,但声音异常青翠,不仔细听倒更像是琴瑟和鸣。

傍晚鸢儿在洗衣服时笑道:“没想到三爷的衣服上沾的更多,哎唷有三爷陪着,咱们太太是高兴了。”

“之前我并不知道,原来三爷与太太这样恩爱。”

“我们奶奶其实也是可怜人,三爷担子重,总在外面,一年也见不了太太几次面的,不知谁说的三爷在外面养了一群小姨奶奶,哪儿的事啊!”

水声呼噜呼噜地,烟棠想起惠芯琪藩两人的亲密,忽然膈应地不行,也因“睹物思人”,见到三爷熟悉的脸又不由得想起晋藩,想起昨夜种种,不由得害红了脸。

昨天晚上晋藩抱着她,口息吹在颈窝里难受的不行,使她总要去挠一挠。

“什么地方不舒服?”

晋藩见她三番五次挠脖子便关切地要替她查看,“哟,红了一大片,起一排疖子往背上去了!快把外衣脱下来罢!”

烟棠被唬了一跳,由着他脱了外套,只穿一件黑隆隆的薄丝罩衫,虚虚地拱着她的腰身,晋藩一来二去地查看,也不知什么时候,烟棠发现自己早就陷进了他那垂五色织锦帐幔的床上。

“你做什么?”她沙哑着问了一句,眼前笼下来一团黑影,晋藩灭了灯,单留一盏红豆大的烛苗在床边,没有说话,只是垂下头吻她,像在吸吮桃核,他将核上的肉衣子吮得十分干净仔细,连她的睫毛也没有放过。此时他压了上来,冰冷的手一点点揭开她的衣服,马上就能看见她的踊跃的心脏——她母亲又化作鬼在耳边呶呶不休,她听进去了几句,知道一旦过了今夜,她不再是以前的那个人了,她会有缺陷,不和正常的姑娘一样了。她被晋藩翻了一个面,晋藩的手像船桨一样在她光溜溜的脊背划动,全身上下都被他摸了一个遍,等他的硬邦邦的身体靠上来时,她流泪赶走了她的母亲。

她像训练有素的运动员在他的缎子床褥里潜泳,不知道自己居然原来这么有天赋,不过照着几句多年前的口头传授就可以拿一个不错的成绩。而他的身体映在帐幔上化为一潭飞瀑,正一泼一泼地注进她的身体里去。她总算明白许多年前有人对她说的鱼水之乐是多么高超的一种描述。

她望着手心里的洗衣水,慢慢从指缝里钻走了,可昨天晚上的记忆源源不断地钻进她的脑海里,鸢儿在一旁“嗳”了许多声,她方才清醒过来。

“鸢儿姐姐,既然三爷与我们奶奶这样要好,那五爷日后该怎么办?”她见气氛欢愉,便口直地倒出了心事,既然琪藩回来了,那三太太也该松口,不要再管晋藩的事啦!

可鸢儿叹口气,将手里的衣服绞绞干,苦脸道:“要好有什么用?三爷一年都不回几次家的,两人感情就是再好,也挡不住寂寞的呀!”说着拿湿手贴到她嘴上来,往四周打眼看看,轻声道:“什么五爷五爷,你当心着说,把这里当做是可以说话的地方吗!要是被奶奶听见了,仔细抽了你的皮!”接着转转眼珠子又道:“反正五爷这块肥肉,是无论如何飘不进别人嘴里的,就算谁哪天揩到了油,那也是下了毒的,一碰就死!我这千叮咛万嘱托的,你可别把耳朵放在酱坛里。”她忙心虚笑道:“鸢儿姐又说到哪里去了!来来回回地总是反复炒这两句话,我就是把耳朵放进了酱缸里,也要受不了跑回来啦!”鸢儿略微顿了一顿,又将那绞干的衣服往清水里浸了一浸,片刻才道:“我也是为着你好,那上吊的麻凤原是我的老乡,姊妹一般要好,刚才忽然想起她,便也呶呶地忍不住告诫你一番。”说着泼了水,径自去晾衣服,烟棠一阵哂笑,心里暗想:“你怎么会知道那块肥肉早进了我的嘴,老是一副人精的模样,看我日后做了五太太,让你尽伺候我!”一时置气回了房,晚饭也没有吃。

冯妈近来被人捉住偷东西,经人一查发现丢的东西不少,原来她将一些主子们不常用的东西全部典当了一直在背后偷偷贴补儿子一家。

“老东西,难怪在街上撞见她儿子儿媳总也转头就跑,我说‘跑什么!’远远地吆喝一声,老东西的孙媳妇倒站住了,一点不心虚地伸出手来朝我挥挥,这一挥便给我看见袖子里藏的金镯子,有三四寸来阔唻!”

“何止唻!这老东西嘴里不知镶了几颗金牙!再被她偷下去,廖家都要空了!”

“还好被捉住了,让她把东西吐出来不说,还得好好打一顿!”

冯妈一出事,底下做事的老婆子小丫头都站出来插着袖子看热闹,之前因她在老太太跟前做事总也低眉顺眼“冯奶奶,冯姨娘”亲热地叫,现在见她失势了,倒也顺了口骨气。这事面上先掩着,怕老太太知道了动怒伤身,自然便交由重新掌管当家权的惠芯处办。

冯妈原先怕的很,除了担心要吃棍子还怕全家人要跟着遭殃,都送到巡捕房去,结果听到众人要拉她去三太太那儿,暗地里竟松了一口气。

几个伙计拉着她到了惠芯房门口,鸢儿候在外面先指着伙计骂一顿:“当三奶奶这是哪儿?粗野地随意拉人,撞翻东西你赔!”

伙计连忙松手向鸢儿赔罪,冯妈自是一派正经地进房,见到惠芯扑棱一下跪在地上。惠芯此时正在品茶,冯妈这一跪掀起地上不少灰屑铺到脸上,她厌恶地拿虾子红的绉纱帕子在鼻尖轻拂。

“诶哟我的三奶奶,向来知道您是最公平的,您得为我做主啊——”冯妈连磕几个头,又鼓捣出不少尘屑,吓得惠芯赶快从绿漆藤椅上拔出身来,道:“冯妈起来说话,这行大礼行的我可承受不了。再说了,人家亲眼见着的,你有什么委屈好叫的?”抬眼见到鸢儿站在门边上,平静地望着冯妈。

“哎呦我冤死啦,统共就眼馋拿了老太太几根风凉针,谁知道其他宝贝东西是谁摸走的,我在廖家干了二十年,要是真的偷东西,脸还要不要了!”

惠芯冷笑:“冯妈真是眼花,把老太太那翡翠胸针看成是几分钱的风凉针。你若抵死不承认,大不了把你送到巡捕房,几顿板子吃下来你这把老骨头散了你不说也得说,现在把你交到我这,就是看你干了二十年给你面子,承认了,大不了罚些钱,把重要的东西赎回来,我替你保守秘密,大家也相安无事,但你若是看不起我不肯说实话,我也不叫你受皮肉之苦了,把你孙儿卖了顶你的亏空!”

冯妈一听要波及她的孙子,像是头上被打了一闷棍,委屈什么的也不顾了,她站起来,不哭嗓子不卖可怜,干着冷笑道:“三太太别介,您大人有大量肚里能撑船,就当我方才说的话都是放屁,我老冯是拿了老太太不少东西,不过奶奶,您手下的丫头也不是什么干净货!整天背地里偷腥,勾引公子哥儿!”

“说什么腌臜话!我们奶奶这里容得你随便放屁?”鸢儿正要从后头冲上前来,惠芯使使眼色叫鸢儿闭嘴,接着盘问冯妈道:“冯妈可是气糊涂了,没证据地瞎糟蹋人呢?我身边的姑娘个个干净着呢,你是借着她们骂我是伐?”步步逼近,冯妈见她声色俱厉,想起她平日作风,一时心肝儿都快蹦出来了。

烟棠前几日发了高烧,惠芯命她歇着,怕过给主子们,此时在屋里躺着,正梦着自己做了五太太,向那惠芯颐指气使呢。忽然梦醒,咯咯地嗽出一口黄痰,那痰盂满了,她便将痰赶到床底下,拿起鞋子在地上抹了一抹。门忽然开了,鸢儿急匆匆地跑进来,她还打趣道:“唷,鸢儿姐姐可是被外面冻着了?”

“你这楞瓜!快换上衣服,奶奶找你呢!”鸢儿骂了她一句,急急地走来拿起她枕边的衣服要她赶紧穿上,她这忽然一起身,头晕的不行,闭上眼睛只打冷颤,鸢儿却只顾急躁的替她穿衣服,并不说什么。

烟棠忙问:“鸢儿姐姐,什么事这样急,太太怎么了?”

鸢儿停下手,紧紧盯住她的眼睛道:“冯妈把你与五爷的事都告诉奶奶了,说得有理有据,太太在光火呐,要叫你过去问个清楚!”

“冯妈?她又兴什么浪?”烟棠问道,半天解不开一颗扣子,鸢儿见了忙帮她,并回道:“你动作快些吧,慢了太太又是一把火!那冯老妈子不就是为了给她自己脱罪,便以你与五爷的事做钩子,好将奶奶吊过去先审问你,等你的事忙完了太太也没力气管其他事,她便没事了——”烟棠心虚,忙插嘴辩道:“我与五爷,没有的事——”鸢儿顷刻冷笑道:“那只有鬼知道了,那冯老妈子说的玄乎,估计奶奶早已信了大半——我告你说,若是最后奶奶要治你,你嘴上可尽挑些好听的说,别犟嘴!我先去了,你赶紧着,一时半会的,还不知冯妈说了你什么事呢!”鸢儿说着要走,被烟棠忙拉住了,问道:“五爷在不在家?好姐姐,烦你跑一趟,替我将五爷找来!我一个人实在心慌。”鸢儿啐她一口骂道:“你这小狐狸胚子!我平日费劲口舌地叫你不要招惹他不要招惹他,就是不肯听!你现在倒是怕了!五爷在有什么用?更加添了奶奶的气!我告你,到时连我也一并要受连累!”说着挣开她,可耐不住烟棠死死抱住自己不让走,巴巴地求着,只有一时松了口,答应着帮她叫五爷去,临走前往桌上挖了一盒胭脂扔给她,叫她稍微涂抹点好见人。

烟棠早就料到,以冯妈那性格,这一出是早晚的事,不过早些将此事泼出来也好,省的她自己费口舌,毕竟有了五爷作保,她十分自信,当下开颜地笑了,心底虽有一撮毛毛的东西在刮着,但她认定今天会是她与晋藩的好日子。这样想着一面温吞吞地穿衣服,一面吟起歌来,接着打了一盆水洗了脸,又撕了一片胭脂往面色匀了一匀。走出屋时稍微闭眼站了一站,她身上还轰轰地发着烧,晕乎乎的险些跌倒。

等这边扶着东西慢慢走来了,到了惠芯房前一大片人跟着在看热闹。见她到了有人往里面通报了一声,惠芯大远地传出阴笑:“这么个主子!”烟棠在众人注视下走过来,方走到门口,又听见那冯妈说道:“三太太,您就瞧好吧。”

冯妈此时束手站在惠芯身侧,倒像是完全脱罪了,见那烟棠走进来时往自己脸上刮了一眼,似是十分不屑,不由得心中不悦,便将眉头一皱,轻轻悄悄地在惠芯耳边扇风加醋,惠芯原本还冷静,可一见到烟棠一副悠哉的样子便猛地冒出一阵火来,忙怒道:“你真把自己当主子了!给脸上脸的,看你那狐狸样儿!”

烟棠倒也不怕,只是身子颤巍巍的,像根软草似的晃来晃去,她张嘴笑一阵,便要沿腰折过去弯到地上。她笑问道:“太太找我有何贵干?”惠芯见她这副神态,顿时变了脸色,当日穿一身玫瑰紫稀纺短旗袍,粉紫手帕,与银丝鱼嘴高跟绣花鞋,鞋底是紫的,一脚一脚挪到她身边来,脸也涨得酱紫。惠芯将她上下仔细望一眼,向众人阴笑道:“今儿个专请你来,就想让大伙看着,确认一个事儿,您可担待着点儿,便笑脱了腰!”接着往门口问了一句:“看脉的来了没有?”外边有个声音回到:“快到了,正过来呢。”烟棠听了心里一阵古怪,心想这惠芯没有发怒审问她,去叫看脉的做什么,心里隐隐的有些焦急,也不知晋藩何时会到。

惠芯见她总算有了一丝心虚样子,一时来了劲,眼睛瞧着她提声问冯妈道:“冯妈妈,你说蜜丫头怎么了?这几天总是要跑厕所,怎么回事?”

冯妈两手叉袖,哈腰作揖道:“回三太太,我冯老妈子活了六十多年,见识多了眼睛一看一个准,这蜜丫头准是怀上了,这些天整日床上躺着,不见她吃东西,却一会子就要上厕所又吐又泄。”

烟棠忙道:“太太,我是发烧了才这样的,你不要听她乱讲!”惠芯冷笑道:“不会平白无故糟蹋你,这不叫了人给你看看,当场验验你的清白。”

说着那看脉的一个婆子来了,惠芯十分客气,又是看茶看座,那婆子还当这家人盼着烟棠怀孕,一时十分严谨,手上搭了半会儿,又要摸另一只手,确认后忙忙作揖贺喜道:“恭喜恭喜!”众人大惊,个个不敢吭声,惠芯命伙计将这婆子送了下去,翻手往烟棠脸上一个巴掌,将她打的晕头转向,顿时觉得天旋地转,一下子跪倒在了地上。

烟棠自己并不知情,连日来虚脱脱的身子竟不是因为高烧,而是另一个生命牵制出来的,一时想起了晋藩曾经承诺她的话,不知他何时才会到,等他到了,一定会跳出来告诉所有人他要娶她,他要救她,然后她再告诉他自己肚子里已经有了一个与他有关的生命。心中想着这一幕,觉得异常感动,不由哗哗滚下泪来。

而耳边惠芯正大骂道:“贱骨头,现在还扮媚样,我问你,这孩子是谁的!”

冯妈哗啦哗啦地拿过来一盅茶过来,忙赔笑道:“三太太,您也不必过于生气了,为这一个不懂事的丫头气坏了身子,一点也不划算呀!”说着将那茶递了过去,惠芯啪地打掉了茶,溅了烟棠一身茶叶,一个个碧绿的伏在身上,像蛇的细舌头,烟棠却久久杵着,一句话不肯说。

冯妈见状忙掐了她一把道:“你这死丫头,怕是太太平日疼坏了你,怎么就见的这么骄矜的,一句话不说!”接着向惠芯耳语道:“这死丫头不肯吭声,想必是认为自己做定了主子,且骄矜着呢,不如先把五爷请来,当面羞辱她一番,叫她趁机死了心!”惠芯一听觉得有理,便往烟棠身上踢了两脚,冷笑道:“也罢,你这眼里看来是早就没了我,既然你现在不肯说,想必是要等五爷来认你,我倒是看看,你究竟有没有这个能耐!”说着冷笑径自回椅子上坐下来,又一脸笑着唤人去叫五爷,接着又笑着喝起了茶,那冯妈作揖做福地在一旁心惊肉跳地伺候着。

烟棠心里急出了火,手脚却跟冰似的,晋藩怎么还不来?难不成是他不在家里,鸢儿跑出去找了?而鸢儿许久不在,惠芯怎么也一刻不提?难道是鸢儿被她抓了包?

正想着,刚才出去那伙计回来了,烟棠忙抬头细听着,却听见他说拉不回五爷,“把今天的事告诉他了,他说哪里来的野丫头,一有了破烂事就往他身上揽,叫三奶奶好好替他教训教训,这可反了教了。”

惠芯“啪”一声摔下茶盖儿,眼睛觑一眼冯妈,冯妈忙齁背低头,惠芯冷笑道:“怎么样?听见了,你没这能耐。”说着走去阳台那紫玉圆桌上拿了一红本扔到烟棠脸上道:“你看看,五爷过几个月便要结婚了,谁要来搭理你一个没头没脸的丫头?今儿我没力气说你,大嫂老太太懒得理这些烂谷子事儿,我便做主了,来来,拉下去罢!我们廖家可不要背后做妖做怪的丫头!”

一时上来几个伙计要拉烟棠下去,她忙挣了,问惠芯道:“鸢儿在哪里?”

“鸢儿?唷,你还挂记着她?鸢儿,有人找你呐!”

此时有人从外面走进来,拨开人群,不是鸢儿又是谁呢,烟棠大惊,等她走到跟前来了忙问:“鸢儿姐姐,你可来了,五爷找见了没?”

惠芯拍手大笑道:“看来是个痴情种儿!不见黄河不死心!”

鸢儿面色冷峻道:“就是方才那样说的,你不必再期待什么了,我早已与你叮嘱过的,你今天这样,真是自找的。”说着胆战心惊地望了一眼惠芯,眼里飘着泪花。

“怎么可能?”烟棠刷一声站起,心里倒翻了胡椒面,正在孜孜跳跃着,晋藩不可能对她这么无情,一定是有人在捣鬼,于是指着惠芯气道,“你少做鬼了,你的破事我也尽知道!”

“唷唷,大伙儿瞧瞧,这姑娘是个狠角色!到这里编排我来了?”正笑着猛地抽了她几个巴掌,将其打得浑浑噩噩,烟棠本来就站不稳,经这一番更是陀螺似的满地转着,头昏得不行,不一会儿落到了几个伙计手里,被毛毛躁躁地拉扯着,拖拉了出去。

烟棠被带走后,惠芯抽出帕子擦了擦脸,接着胶在藤椅上,板着脸喝茶,众人散了,唯有冯妈还战战兢兢插手立着,惠芯觑她一眼道:“行了冯妈,你得了些功劳,过几日和伙计去当铺把东西赎回来,以后廖家门你也别进了,请吧。”

鸢儿将冯妈送出门,房间里干净了不少,热闹过去了只剩她一人,寂静地倒显得方才一切都是一场梦。

等鸢儿回到房里,眼肚子突突地跳起来,她转身关紧了门,低眉顺眼地走过来,一近惠芯跟前呼啦啦便迎上一个巴掌,她立即跪下,哭道:“奶奶消气!都是我不好,没看紧她!奶奶罚我罢!”

“那蹄子跟你一屋,她在外面与人鬼混,你会不知道?合起来气我是吧?得,全都给我滚!要你们这些婊子!一个个对你们好点儿就蹬鼻子上脸!滚!”用尽力气捶打鸢儿,还不停掴她,边打边哭,那场景像是回到之前麻凤儿出事那时候,惠芯忽然回忆起当初,蓦地觉得手板疼,一看早就红肿了大片,鸢儿见了不顾自己鼻青脸肿的,急忙跑去一边开那黄杨木的旧式拷古盒子,拿出药膏来替惠芯搽,一边哭道:“太太消气吧,等手好了再打鸢儿,太太身子本来不好何苦又添些闹气的病!”

惠芯一听,脚使劲将半蹲的鸢儿踢出去半尺远,“你给我少来充好佬!你们都巴不得我死!贱货!”

“太太——”

鸢儿悲嚎一声。屋里团团围绕近乎绝望的气息,鸢儿知道受了今日的皮肉之苦只会更加拉近与惠芯的距离,惠芯虽然容易暴跳如雷,心里却是脆生着。对待其他丫头这样绝情唯独对她看重,因为她机灵并且从不与爷们私相交好。

可其实她早已与晋藩有染,碍着惠芯爱慕他自然小心从事,在人前一副清高的姿态,人后却是与晋藩水深火热,让晋藩离不了她。

惠芯永远被蒙在鼓里,永远都是苦寂的厌厌妇人,鸢儿有时看她,竟也会有些恻隐。

“你这样好,将新来的丫头套给我,不怕我变心?”

晋藩经常拥着她背面,那也是拥烟棠的姿势。

“怕什么?大不了你变心了我去别家当丫头,反正横竖不是养活自己,少了你又会怎样?”

“唷,那我可舍不得你去别家做丫头,给我做丫头才好!”

“你死了这条心吧,有三太太在一天,她眼前别想有女人近你的身!你单看看你这婚事,有老太太催着她都能压下来好久。”

“这个女人,我不过是给了她一些好脸,但现在竟缠上我了!三哥不在那样寂寞,我要个女人也要听她的?”

“谁让你的钱全是她贴的,你还说,一点都不争气!”鸢儿怒地锤他一阵,“等多几个丫头气她一阵,把她气死了,她的钱不都是你的了?你总是玩着别的女人,反正总不会气你的,只会越想越悲哀,而我是最规矩的,她迟早把心交给我!”鸢儿捂嘴偷笑。

“不过说来那些丫头也是真真贱,我在旁边充好人的一次次劝她们别近你的身,全当耳旁风,也亏得你青年才俊地,吊得住这些猫儿狗儿。不过方才走的那个阿蜜,平日里机灵的很,长得也漂亮,我看你差点陷进去,心思花的比前面任何丫头都多!”

“喔唷我的祖宗奶奶,那些小丫头哪能跟你这玉人比!”

“说句实话,前头几个你的小孩,没了你不心疼?”

“嗐!若是你给我生,我自然心疼!”

晋藩屋里一片漆黑,倒是窗上的软缎帘子透出些光线,两人的头倒映在帘上,像是砌在一起的同心圆锁,一绞一绞地,那是两人在亲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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