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以为我会罚你对不对？”方胖子扭过脸，刚才还是阴云密布，即刻变成了一张笑眯眯的脸。
“如果我没有做错事，那你为什么叫我来洽谈室？”
“哎呀，其实是因为你把工作室的东西拿给了游魂，结果人家今天找上门了。”
萧遥一惊，想到了昨天那个老者，“是他。”
“看来你自己也想起来了。”方胖子招呼他坐下。
“可是……他是……”
“他已经死了有些年头了，不是人。”
萧遥鸡皮疙瘩顿生，那他在地铁中也就是和鬼同行了一路。
“他……来做什么？”
“总之不是什么好事，不过你不用管，不在你的工作范围内。”
“东西是我给的，怎么会和我没有关系，你说吧，要怎么处理？”最好是开除处理，萧遥心道。
“你是不是觉得最好开除你？”方胖子人精一样。
“我……没有……就是觉得有错就要认。”
“有的是人折腾你——”方胖子低声叨咕。
“什么？”萧遥没听清。
“我说，老板最近要回来了。”他皮笑肉不笑，计算着离职的日期。
“哦，知道了，要考察新员工绩效？”萧遥乖乖巧巧。
“当然不用，我们这儿……没那么多事。”
后来萧遥才知道，不是没那么多事儿，而是处处都是事，怪不得他急着脱身。
“那老师叫我进来做什么？”
方胖子把手里的名片递给了他，“按照这个地址，有个剑道班，还有个射术班，还有个——”
“等等……”萧遥接过了名片，“你给我这个，让我去？”
他纳闷。
“对，我们这里没有两下子不行，回头还得考试，几乎每一年就考一次，再过两个月就到了今年考试的时候，你也得参加今年的考试，和正式员工一起。”
“做蛋糕比赛？”萧遥诧异，“还是沏茶、泡咖啡的比赛？”
“哎……”方胖子摇头，“是抓鬼的比赛。”
萧遥眉毛一挑，“这我……估计做不来。”
“大家都是这样过来的，没事儿，没得事，没得事……”
“关键是我也不知道那些玩意儿在哪。”萧遥说罢立刻想到了地铁上那个老者，“再说就算碰上，我也不一定是他们的对手。”
方胖子瞥了瞥他手里的名片，“这不是给了你嘛！”
“我去上剑道课，去上射术课就能抓鬼？”敢情他们这里是降妖除魔道士培训班。
“这不是普通的课，会有专人教授你们，鉴于你是小白，学的都是基础课，不会太难。”
当然不难，多年后回想，萧遥想起了自己险些被打得吐血。
“真的吗？”
方胖子一脸入股不亏的表情，“当然喽，你看Jolin那个笨蛋都能学会。”
刚提到她，楼上传来一阵巨响。
似乎是什么碎了一地。
萧遥后来在日记中写道，那天南斗碎成片，而方老师在他心中的诚信度也碎了一地，捡都捡不起，拿扫帚再扫，姓方的根本扫不起什么节操，因为他就没有那东西。
“是南斗。”方胖子一瞬就消失不见。
萧遥在他不见后，也跑上了楼。
Jolin和阿盼站在南斗旁，看着一地的碎屑。
“发生什么？”方胖子正色，不再嬉皮笑脸。
“他想吃了我，然后我就杀了他。”
“他人都死了，你还杀个屁。”阿盼拍了拍她后脑勺。
“对啊，这回，他彻底不能转世了。”Jolin摇头。
“到底怎么回事？”方胖子坐在一边。
渡尘打了个响指，有两个穿着白色棉麻衣物的人面无表情地从地下冒出来，准确地说是从脚下的地板冒了出来。
萧遥倒退一步，让开了位置，他看出来了渡尘是让这些人来收拾。
一男一女，只是，这两个人怎么看都让人觉得不舒服，就好像，是刚从太平间坐起来的死尸一般，身子僵硬，面容僵硬，脸色也是惨白惨白。他怀疑是不是方胖子和阿盼两个人扒了别人的坟，直接把人家弄到了这里。
萧遥低头看，那个男人皮肤发皱，脖上的青筋成了黑紫色，颇有些僵尸的感觉。
两个人都蹲着身子把瓷片一颗一颗收回盒子中，听方胖子说，这瓷瓶叫南斗。
Jolin还在拍着小小的胸脯，小心偷看萧遥的脸，故意说，“好险，好险，吓死我了。”
萧遥看着地上那个收拾碎片的白衣女孩，眼睛没有从她身上离开。
显然，他对那个女人的兴趣比对Jolin大，发现这件事的Jolin皱眉不快，走到萧遥面前遮住了那两个人。
“当心！”萧遥推开Jolin，走到那个女孩面前。
“你的手被割破了。”萧遥提醒她。
她只是蹲着继续收拾地上的狼狈，什么话都没有说。
方胖子看了看萧遥，“小遥儿记得把案件记录写好，Jolin讲，你来记，回头老板要翻看。”
说罢下了楼。
阿盼看着Jolin，“你刚才整理那鬼，受伤了吗？”
Jolin哼了一声，“要你管。”
“三脚猫功夫，还敢自己散魂，要是碰见个有点本事的，我瞧你——”阿盼絮絮叨叨数落起她。
Jolin根本就是一只耳朵听一只耳朵出。
萧遥见那女孩不搭理自己，把她推开一些，“我来收拾吧，你别弄了。”
说到底，他才是实习生，这样的事总不好麻烦前辈。
“萧遥，你别碰她。”Jolin一把将那个女孩推出了几米，摔倒在地。
那女孩连犹豫也没有，像是个机器人，立刻站起，又重新开始走回来收拾。
“你在做什么！”萧遥冲Jolin发火。
“我就是不想让你碰她，她很脏！”
萧遥看着那个女孩干干净净的白色衣服，说道，“我怎么不觉得。”
又继续帮他们收拾东西。
Jolin闹起脾气，“哎呀，你不要碰她，她超级恶心的……”
萧遥观察那个女孩，依旧是面无表情，皱眉也没有皱眉。
那白衣女孩挪动着去捡Jolin脚下的碎片，被阿盼一脚踢开，“走远些，别碰她！”
白衣女孩缓缓收回了手，迅速看了阿盼一眼，似乎在思考这句话的意思。
然后，她跪在地上不再动了，就只是，一动不动。
萧遥从来没有见过这样诡异的画面。
“你们在做什么！”萧遥从地上抬起头，脸上已经有了怒气。
“他们两个是生尸，就是……只有一口气的尸体，要是没有那一口气吊着，估计他们要生蛆虫了。”阿盼不耐烦地解释。
Jolin指了指那个女孩，“你走，赶快！”
女孩懵懵的，从地上站起来，又是僵硬地走开了。
那个白衣服的中年男人也和她一起走了。
“等一下，你受伤了。”萧遥叫住她。
白衣女孩停住，又继续走，又停住，又走，一停一走，好像是在思考要不要听从萧遥的吩咐。
萧遥被她逗笑了。
走到她面前，“你的手被割破了。”
让她把手抬起来。
划破的地方，其中的血肉已经结了团，微微露出些灰色，阿盼没有骗他，他们确实是死人，只不过是还能动的死人。
萧遥从兜里掏出一只创可贴，钟橙从小到大总是喜欢跑上跑下，受伤的次数比普通小孩子多得多，他就备着这些东西，口袋里，书包里，总是有创可贴、双氧水之类的东西，有一回红药水漏了，弄的他一身都是，放学的时候班里有人笑话他，说他和女孩子一样，那个来事了，钟橙刚好在教室外面等他，听见那些人起哄，和其中一个笑得最凶的打起来……
说起来，钟橙还真不像个女孩子，胆子比天大，脾气比牛倔。
“这个给你。”他把创可贴给她。
Jolin要夺过去，“你别给她，她又不知道这是什么。”
一夺，没有从萧遥手上拿走，萧遥攥紧了一边，创可贴被两个人撕扯后有些变形。
“方老师没说让我什么事都听你们的，所以你们无权过问我。”萧遥硬了口气，他确实很不爽，看着这个什么都不知道的“尸体”扑通跪在Jolin和阿盼面前，他眼睛说不出的难受。
遂把东西给了她，“这个你拿着，要用它——”
他还没有说完，那个白衣服的女孩已经把创可贴给吞了。
“这……不是吃的……”萧遥哭笑不得。
女孩这才抬起头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萧遥看。
她的眼睛，可真是漂亮，不像是身边那个白衣服男人的眼睛浑浊不堪，她是清亮的，是黑白分明的眼瞳，萧遥在她眼睛中清楚看见了自己的倒影。
“你看吧，她根本不知道那是什么，你给她也是白费了。”Jolin一挥手，那两个人都消失不见了。
只剩地上的一块创可贴撕开后掉下来的塑料纸。
白色的塑料纸，轻飘飘的，和那个女孩的衣摆一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