琴剑阁江南分堂议事厅。
“大师兄,请允许我先说两句啊,我实在是太激动了”, 王怀信兴奋的对其他几个人说到“能让我参加这次行动,说明大师兄是认可我的”。
不等他说完,肖从周打断了他,板着脸说到“你先别激动,这件事绝不是儿戏,先听大师兄把话说完”。
易枫、陈灵雨、叶菁也都被王怀信的样子逗乐。
易枫在向朱瞻基讲述了,有人夜闯琴剑阁送信的事情后,朱瞻基认为事关重大,忙安排亲信,向永乐帝朱棣报告此事经过。
易枫和朱瞻基两人又商量,在等待朱棣旨意的同时,由易枫挑选人手,先行对图上标记的地点,进行暗中查探。
于是易枫把肖从周,陈灵雨,王怀信,叶菁四人找来,向他们告知了事情经过,其中王怀信听完是格外兴奋,一来为大师兄信任自己而感到自豪,二来觉得往日里,他的各项训练中只有器械研究出类拔萃,其他科目成绩均惨不忍睹,这次终于有机会展示自己,所以高兴的一时忘形。
易枫很认真的对他们几个说“这次行动需要严格保密,而且我们不清楚会不会遇到危险,所以你们每一个人都要认真对待这件事”,说这句的时候,易枫就瞪着王怀信,看的王怀信有些不好意思。
其实他选择这几个人是因为他们各有所长,肖从周擅轻功,陈灵雨擅易容和暗器,叶菁擅辨毒和医术,王怀信擅各类器械设计和组装。
易枫在向他们交代了任务后,要求他们一日内完成所有准备工作,四人领命后各自去忙。
王怀信与叶菁并排着走出房门,他拍着胸脯,对着叶菁说到“师妹,放心吧,我会保护好你的”。
叶菁听罢,一串银铃般的笑声回应到“还是照顾好你自己吧,我才不要你管呢,真需要保护时,也要大师兄保护我”。
王怀信脸上一窘,小声说到“人家这不是好心么…”。
叶菁又是一阵笑,然后随着声音飘远了。
陈灵雨随后走出房门,肖从周从后面叫住她,目光关切的说到“此行还需谨慎”,然后欲说还休的沉默了。
陈灵雨脸上微微一红,也是低声回应“知道了”,接着更小的声音继续说到“你也是”,然后低着头慢慢走远。
肖从周望着走远的背影,轻轻点了点头,转身关上门,回自己房中去做准备。
放下四人不提,朱瞻基此时也来到了大门口,他叫上易枫一起出去,因为今天有一件事情需要他去办。
原来,永乐帝朱棣通过几次亲率大军远征蒙古,发现军中缺少足够数量的军医,草原上因为蚊虫泛滥,极易传播疾病,而且具有处置箭伤和刀伤经验的医生,本就格外的少。
现有的军医大多年岁较大,不适应长途远征,尤其是当大战进行时,连续数日,伤兵不断,军医没有足够体力是支持不下来的,一个军医倒下,很可能造成十几名甚至几十名士兵面临死亡的威胁。
本次北伐,就是当大军追击残敌至土剌河后,军中开始蔓延因蚊虫引发的疾病,尤其伤兵们更是痛苦不堪,军医工作量极大,导致被迫放弃继续攻击,从而提前回师。
朱棣已经开始为下一次更大规模的北伐做准备,在姚广孝的建议下,就动了向民间征调医者协助大军远征的念头。
为了锻炼皇朝未来的接班人,早已传旨令朱瞻基负责此事,加之即将迁都回北平,此次意在征选更多南方优秀的年轻医者,以补充即将的征战之用。
本次医者征选是由江南各州府先进行选拔,再将优异者送至金陵城,参加最终考核。各乡各县推送各自属地中的优秀医者,按接骨、烫伤、刀伤、护理等等方面分类选拔,本次考核是永乐以来最大规模的专项人才考试,朱棣也是格外重视,远在回师途中,也不忘过问此事,朱瞻基自然更是不敢怠慢。
全江南初选出来的医者,共计一千余名,考试当天按照预先抽取的号码,分别进入各考场,在规定时间内完成从诊断开始,到伤口清洗处理,最后包扎等全部流程流程,完成规定项目后,进入下一考场,由大内御医和金陵城内各大医馆的资深医者为评判,对所有参赛选手综合评判,前五百名,正式入围。
其实并不需要朱瞻基实际做些什么,他只需要到场并亮个相,就足以表现皇家对此次医者考核的重视程度了。但是朱瞻基还是觉得,一来这件事情皇爷爷十分重视,二来自己本也是好热闹之人,所以挨个考场的观看,碍于他的身份特殊,所到一处,就惹得场面骚动,别说考官们急忙上前行礼问候,就连待考的医者们也是阵阵围观。
易枫是习武之人,对伤口处理也有所训练,自然对此次考试也很感兴趣,当陪着朱瞻基来到接骨考核的考场时,里面已经有十余名医者正在考试,每名医者旁边躺着一人,模拟真实受伤,由参加考核的医者对其进行模拟的接骨,从伤口处理,到打好夹板固定伤处,最后包扎完毕。每名参加考核的医者都很认真进行每一步,一阵操作下来,个个都是满头大汗。
外面依次排队等候考试的人很多,朱瞻基觉得再看下去也没什么兴趣,而且心里始终惦着关于锦衣卫指挥使纪纲的那封密信,所以对监考官简单布置几句后,便叫上易枫准备离开了。
“这么巧啊,你也在这里”,让易枫几日来总在回味的声音再次传来,他猛一回头,果然眼前不是旁人,真的是那天偶遇的白衣女子,心中不禁一阵欣喜。
易枫既兴奋又紧张,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是,又见面了,你还好么”,说罢又觉得不妥,一时语塞。
姑娘面色微微一红,大方的说到“我还好,我是来参加考试的”,然后指了指考场。
这是朱瞻基也凑了过来,一看易枫满脸憋得通红,哈哈大笑“认识你这么多年,第一次见你副样子”,他越笑,易枫越是脸红。
姑娘也被说的有些不好意思,忙向着朱瞻基行礼,朱瞻基笑着微微虚扶,继续说到“姑娘也是来参加医者考核的么,可还顺利”。
白衣姑娘答道“眼下考的还算顺利,还剩下几场,应该要到下午进行了”。
“那天在酒楼外,就看出姑娘宅心仁厚,你一定能通过考试的”,然后转眼看了看易枫,一脸坏笑的看着他,弄得易枫和白衣女子又是一阵脸红。
这是跑来一名身着锦衣卫飞鱼服的官员,对着朱瞻基行礼后,低声汇报起来。
这时易枫才得了机会,转过来对白衣女子说“我叫易枫,在琴剑阁做事,今天是陪着世子来的”。
姑娘也落落大方的回答到“我叫方婷,来参加考试的”。
两人随即又默契的陷入了沉默,这时朱瞻基对着易枫招呼了一声,就匆匆离开了。
易枫看情形,知道一定是有事发生,对着姑娘说了声“我有急事,先走了,我们会再见的”,然后给了姑娘一个肯定的眼神,转身离朱瞻基离开了。
方婷以目光回应了易枫,目送着他渐渐远去。
这一幕全被监考官看到,心里暗想这皇太孙和琴剑阁阁主大弟子,莫非是专程来看这位姑娘的,细细打量了方婷,然后心中认定了自己的看法,马上上前对姑娘一阵寒暄,热情的给方婷端来了杯茶水,弄得方婷十分不好意思。
易枫追上了朱瞻基,不等他开口,朱瞻基低声说到“出事情了,汉王在城外遇刺,据报告是受了伤,我们马上赶过去”。
易枫听罢也是大吃一惊,这汉王朱高煦不仅武艺高强,而且平时出行,都是前呼后拥着大批护卫,锦衣卫指挥使纪纲也经常带着高手跟随,他怎么会遇刺呢,什么人做的,他现在是生还是死,易枫连问了自己好几个问题。
两人上了马车,匆匆赶往城外,路上朱瞻基向易枫说“汉王今日出城游猎,据说追击一只被射伤的野兔时,被人袭击,现在城外行营,据报人无大碍”,朱瞻基略作沉思后,皱着眉说道“你有所不知”。
不等易枫发问,朱瞻基接着说着“宫里早就下旨将汉王封至青州,但他迟迟不肯出发,还亲自挑选卫士,又招募精兵三千,皇爷爷即将回到金陵,这个时候汉王遇刺,恐怕没有表面看起来这么简单”,易枫听罢暗暗吃惊,心想这汉王莫非要…
朱瞻基看出他心中所虑,压低声音继续说“皇爷爷的确也在疑心他有夺嫡之意,令我小心提防,还有那封信离密报纪纲私藏死士和兵器的事情,如果属实,我担心这纪纲并不是给自己准备的,而是…”,朱瞻基没有继续说下去。
涉及皇家秘事,又事关朱瞻基,易枫听完也是一身冷汗。两人皆是沉默,很快便赶到了城外行营。
也许是因为汉王刚刚遇刺的缘故,行营外岗哨明显增加,士兵们也是如临大敌一般,朱瞻基的马车未遭阻拦,一路驶往主营。
到了主营账外,就听到了朱高煦的高声叫骂,朱瞻基一皱眉,走进帐中。只见那汉王赤裸的上半身裹着棉布绷带,左肩窝处渗着血迹,应该是刚刚包扎完不久。
见见朱瞻基走了进来,看朱高煦的神情并不意外,但是他始终半躺,也不起来相迎。朱瞻基两步并作两步,忙上前问道“叔叔,伤的重么,您现在感觉如何”。
朱高煦依旧一脸的骄横,不抬眼皮的回答“小伤,这点毛贼伎俩要不了我的命,当年帮父皇打天下,身上十几处刀伤,我都没下战场,这算个屁”,继续没好气的说“有劳皇太孙挂念啦,放心,我没事儿,还死不了”,说罢抬眼看了看朱瞻基。
朱瞻基也不理会他的无理,继续关切的嘱咐朱高煦要注意伤口,不要随意乱动。又叫来军医询问伤情,伤口有无中毒等问题,军医一一作答,朱瞻基这才放心。
易枫觉得朱瞻基很有涵养,先前那日在酒楼前,他已经领教过这位汉王的蛮横,朱瞻基贵为皇太孙,是未来的皇朝接班人,朱高煦如此不敬,却也不气恼,处处仍视朱高煦为长辈,以礼相待,暗中佩服朋友的定力。
这时候朱瞻基和易枫都注意到,账内有几个人,不是军旅中人,也不像汉王亲随,为首的一位身穿一身锦袍,服饰极为华贵,容貌俊美,气质秀雅,丰神隽朗,脸如冠玉,唇若涂丹,犹如玉山照人,与皇太孙朱瞻基和汉王朱高煦这样的权贵们同在账下,气势上丝毫不落下风,易枫特别注意到此人身后站立几人,各个太阳穴鼓起,双目放光,一看就都是内外家功夫兼修的高手,能有这种水准的高手相伴,此人来历绝不一般。
那人缓缓走上前来,面向朱瞻基行礼,朱瞻基也是上下打量此人,汉王朱高煦抢先说“这是我朋友,浙江沿海有名的文老板,做远洋生意的船行,得有一大半全要仰仗文老板吃饭呢”,朱高煦习惯的搓了搓胡茬,介绍着,能结交如此巨贾,心中也很是得意。
双方简单打过招呼,朱瞻基继续问道“叔叔,不知您这伤是何人所为”。
朱高煦一听此话,愤愤的说到“不知道啊,我正骑马追一只野兔,这兔子狡猾的很,窜进树林,我哪里能放它逃走”,说罢猛一挥手,紧接着伤口传来撕裂的疼痛,一咬牙说到“眼看就要追上了,忽然两旁树上左右跳下二人,口中喊着也不什么,要给建文帝报仇之类的话”,揉了揉伤口,继续讲述“这两人武功不弱,我躲闪不及肩上挨了一下,然后亲兵跟了上来,这二人就跑了”。
朱瞻基听罢若有所思,接着一阵沉默。
见汉王无大碍,朱瞻基叮嘱了几句,吩咐随行的锦衣卫立即着手追查,朱高煦倒是满不在乎,朱瞻基离开时他也不曾站起来相送。
离开行营,回往金陵城的路上,朱瞻基低头不语良久,然后对易枫若有所思的说“这件事太不寻常,一定有隐情”。
易枫也觉得此事不合常理,既然刺客要行刺,怎么会如此鲁莽行事,万一野兔不进入树林,他们该如何应对,既然行刺一位亲王,怎么会一遇援兵就立即撤退,感觉太过草率,但事关皇家之事,不好在朱瞻基面前多言。
片刻之后,朱瞻基又说到“那个文老板,不是普通人,我说不上他跟这事有哪些联系,但是这个人给我的感觉,既危险又亲切” ,再是一阵思量后,继续说到“易枫,出了那封信的事后,我不敢再用锦衣卫的人,地图上的标记要尽快确认,同时要查一查这位文老板”。
神秘人的来访,密信的出现,汉王离奇遇刺,不明来历的文老板,短短一天内发生了这么多事情,让年轻的朱瞻基和易枫,觉得无形的压力让他们很是紧张,但又摸不到任何头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