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是走了一刻钟,他们来到了一方四合院,院子里似乎种的梅花,并无桃李,梅花虽还开着,但却显得有些寂静。他们一进院子,立即有个小厮窜出来叫道:
“公子你可回来了,急死阿幸了。”
小厮看见公子怀里还横抱着一个美人儿,吓了一跳,又问:
“这个是谁?”
锦衣男子并不回答,只淡淡道:
“去打些热水来。”然后自己抱着清歌径直进了东厢房。
厢房里布置的也异常素雅,并没有摆放插花和盆栽,亦没有古玩字画,只有一副寒梅图,清清浅浅的挂在墙上,也不是什么名家丹迹,落款处写着:君上。他将清歌轻轻放在床上,自己搬了张椅子坐下来,盯着她看,却不说话。
夜色如歌,烛影曼舞。男子目光如月色般迷离动人,眉眼清晰如画,就连投在墙上的影子都如古人的行诗一般,流畅淋漓。
清歌脸上早已经红霞乱飞,窘得无地自容。自小到大,唯一与自己有来往的男性只有自己的爹爹,与妹妹的青梅竹马尚之隆也不过是点头之交,何曾与男子有过如此亲密的接触。心下扑通乱跳了一番,才想起还没有答谢此人的救命之恩,忙道:
“还没谢过公子的救命之恩。”
男子勾起嘴角,淡淡一笑:
“举手之劳,何足挂齿。”随即问道:“方才追你的那些人,可是你的仇家?”
清歌摇了摇头说:
“我并不认识他们。”
男子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说:
“在下姓白,名君上。还不知小姐芳名?”
“程清歌”三个字即将脱口而出的瞬间,清歌突然想到,程家的大小姐出现在这里并不是一件合理的事情,追究起来,甚至还有欺君的大罪,因此并未回答。正好看见墙上那副寒梅图,梅花枝桠横逸,几片花瓣落在雪地里,星星点点,甚是好看,想起“疏影横斜水清浅”的句子,随口道:
“小女子姓梅,小字疏影。”
“疏影横斜水清浅,暗香浮动月黄昏”,好名字!”白君上笑道“世人都知道京城里的太常寺卿程家二女‘双清倾城’,尤其是长女程清歌传说有天山之顶的雪莲神女之姿,我看却有一个梅家小姐比她更清丽三分。”
清歌听了觉得新奇,却不知道世人原是这样形容自己的。因怕这陌生男子将自己与程府联系在一起,忙低眉道:
“疏影只是一介平民女子,怎能与程大人家的千金相提并论
。”
话音甫落,阿幸已经端了水进来,白君上随即住了口,接过毛巾毛巾准备蘸水,阿幸急忙伸手道:
“公子,这些活还是让我来吧。”
白君上挥了挥手道:
“不用了,你去找些安神的药来,这里我来就行了。”说着将拧了水的毛巾递给清歌道:
“你先擦擦脸,可有哪里不舒服吗?”
清歌接过毛巾,低声道:
“就是右脚的脚踝,疼的厉害,动都不敢动。”
白君上听了,脸上微现尴尬,迟疑道:
“不知道方不方便给在下看一看?”
清歌一听,脸上登时又飞起一层红晕,忙不迭拒绝:
“不用不用,许是奔的久了脱力,休息一夜应就无妨了。”
白君上并不认同,道:
“脱力也不会是脚踝疼痛,我且看一看。”
说着清歌的掀开裙角,看了一眼。只见整个脚踝已经红肿不堪,因被鞋袜压着,又磨出了血丝,十分可怖。清歌见他表情凝重,小心的问道:
“怎么了?还好吗?”
白君上盯着伤处道:
“你的脚踝似乎是崴了,肿的厉害,又因长途奔跑,现在红肿处已经被磨破。得立即把足衣脱掉,以免感染。”
清歌点点头,道“你回过头去,我且把足衣褪了。”见白君上已经背过身,她便俯下身,拱起右腿准备脱去足衣,不料右脚一动,疼的钻心,“啊”一声喊了出来。
白君上闻呼回头,见清歌眼睛里已经噙了泪,柔声道:
“你躺着,我帮你来吧。”
清歌摇摇头,若是让他脱足衣,给他看了脚去,岂不是与他有了肌肤之亲,自己尚未婚嫁,更与这男子素不相识,这可是万万使不得的。又叫他回过头去,自己强忍着疼,把足衣一点点褪了下来,岂料身上一动,一股锥心刺骨之疼突然传来,始料不及,又惊叫了一声。
白君上回过头,迷惑的看着清歌道:
“崴伤乃是很常见的,并不会疼痛至此,梅小姐请恕罪,待我好好看看。”
说着他没再征求清歌的同意,只霸道的抓住她的小腿,随着腿骨一路缓缓的捏下去。清歌虽然心中羞怒,却无法挣脱,只好由他去了。捏到脚踝处时,清歌再忍不住,直呼好疼,白君上点了点道:
“是脱臼了。”
“脱臼?”清歌惊慌的问道:“会怎样?”
“不会怎样,我帮你接好便是。只是,怕要得罪小姐了。”白君上蹙起眉头道。
清歌心道:你已经看过了我的脚,捏过了我的腿,还有什么是更加得罪的呢?心念尚未转完,白君上已经握住了她的玉足。
宽大的手掌和细长的手指有着一股淡淡的温暖感和厚实感,将三寸金莲握在其中,显得清歌的脚格外精巧别致。冰肌玉骨、纤若无物,烛灯月影之中,这方金莲便如生在深山碧水里生长了千万年的美玉一般,触手生凉,几乎是透明的。白君上心里突然砰的一下,像什么东西忽然间洒了一地,细细密密的难以捉摸却又有一种真真切切的喜悦。
两人脸上同时一红,清歌深深的低下头去,君上哑声提醒:
“你且忍住疼。”说着手上用力一抬,将骨头接回了原处。
这次的疼更加清晰和彻底,清歌却强忍住没有叫出声来。不知是因为疼痛、羞愧还是别的什么,此刻她感觉自己的脸已经快烧起来了,因此把头深深埋在被子里不肯抬起,生怕被看见已经红到要滴出血来的脸,只颤声问:“接好了吗?”,
白君上把她的脚轻轻放回原处,盖上被子道:
“接好了,我再让阿幸去抓一点接筋续骨的药,你先好好休息吧。
说着局促的急匆匆转身出了房门。
因脚伤未愈,并不能下地行走,清歌心里又挂念着鹊意和为夏两个丫头,便为二人画了一副肖像,白君上命人拿了肖像日日守在悦来客栈的门口等待接应。可约定的三日之期已过,两人却依然毫无踪影。
第四日,清歌已经无论如何也躺不住了,便央了白君上用马车载她亲自去客栈守着。才出院门,就看见一队富煌华丽的骡车缓缓行过,每驾车上都插一面彩旗,上面绣着的似乎是女儿家的闺阁名讳。清歌好奇道:“这骡车如此华丽,是做什么的?”
白君上掀开车帘看了一眼,脸上现出嫌恶的表情:
“是秀女的骡车。”
“秀女?不是下个月才开始选秀吗?”清歌疑惑道。
白君上显是没料到清歌会对选秀有兴趣,心不在焉的回答“听闻有国师算法,说大清国今春有旱灾,须得让祖籍外户的选秀秀女提前一月进京养着,还要日日在天坛烧经诵佛,才能保雨泰风顺,国安民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