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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我赌,你心里有我 (1)

“浮、生、客栈。”侠儿不确定的念出头顶牌匾上的字,想着是不是自己认错了,怎么会有人取这样奇怪的店名。

煜阳一身黑色长袍,脸上纯黑面具,在她的左前方止步回身,“这是一位武林前辈开的客栈,来此的多是江湖中人,而此去风云阁,还有不到五日的路程,可以算是风云阁的第一道门户。”

“第一道门户?”还有五天的路程啊,就设门户,这风云阁到底是什么地方,这么有声势。

“你不知道?”这丫头有时你以为她知道的,她偏偏不知道,你以为她不知道的,她有时又知道。他试探的问:“风云阁是历代武盟盟主的居住地,你可知道?”

原来如此。这必定是人尽皆知的事,所以说书先生才不特别说明。侠儿了然,上前拉住煜阳的手,微仰头看他,“现在,知道了。”

她今天也是黑衣,衣上用金银线绣着繁复的花纹,领口和袖口压有暗花云纹,腰带略长至膝,行走间轻轻荡漾,头发挽了简单的侧髻,七根镶着珍珠的金簪在脑后插成扇面,余发披散在背上,长及腰下,脸上的面具换成了和煜阳一样的纯黑,仍是半面,衬得露出的部分分外白皙柔滑,而且施了胭脂,原本略浓的眉也修成了细弯的柳叶,配上秋水为神的明眸,即使是一脸木然的淡漠,也似有流光潋滟。就像是水墨画里的仕女,当得倾国倾城四字。

煜阳看着她,不禁勾唇浅笑,对自己的杰作非常的满意。她的这翻形容,即使是现今江湖上的四大美人,见了也要失色的。她若是……若是……

煜阳的笑容突然凝固,转瞬成了恨极的恼怒。

侠儿一见,也不管是在大庭广众之下,身后还跟着四剑使,立刻伸出双手,环抱住他的腰,木然的脸上突兀的绽开明媚的笑魇,立时骄阳也暗淡了光华。

便如煜阳曾经想像过的那样,甚至比想象中更惊魂夺魄,四大美人算什么,给她提鞋都不配,可是,她第一个笑颜,竟然是对着那个小混混,他居然会败给一个不学无术的小混混?

他为了她能展开笑颜,做了多少努力啊!却让陆小帅那小子以一束丑毙了的野花抢占了先机,每每想到此,他都忍不住咬牙切齿,捶胸顿足,悔不当初。

“煜阳?”侠儿看着他越来越黑的脸,心脏不受控制的打了个突。

想起那一****突然见到一束鲜花送至眼前,脑子一阵恍惚,现实的一切如潮水般褪去,她仿佛看到了一个小女孩的侧影,一大堆几乎淹没女孩的花朵在她的身前招摇着,一个欢快的声音在花堆的背后传来,“鲜花配美人,送给我最最漂亮的美人姐姐,祝姐姐生日快乐!”

女孩还没有回答,旁边跳出了另一个孩子,哇哇怪叫着,“怜儿,你不会是平了你娘的药田吧?这下你惨喽!等着被虫蛇鼠蚁伺候吧!”他吓唬着花堆后的孩子,还转过头来朝着小女孩挤眉弄眼,虽然是一张小孩子的面孔,但精致的瓜子脸上一双眼睛却已经显出七分的妖媚来,这样一张颠倒众生的脸偏生去做玩劣态,不免滑稽可笑,小女孩一时没忍住,“扑哧”笑了出来,但又不忍心花堆后的孩子被欺负,伸手去抱眼前的花,蓦然,斜次里伸过一只手来,握住了她的手腕,因为用力太猛,抓疼了她,她嘴角抽搐了下,却没发出声音,反而笑得更用力,转过头去看高出自己两个头的男孩,甜甜的叫了声,“大哥。”

男孩冷着脸,看着那个生得媚惑却嬉皮笑脸的孩子,生硬的道:“不是让你不要理他吗?你若不听我的话,趁早滚回你师父身边去,不要在家里闲混。”说罢,也不看花堆后露出的一张怯生生可怜兮兮的小脸,拉了小女孩便走,就在回转身的一刻,小女孩看到了廊柱后一双阴鸷的眼睛。

侠儿的心突然剧烈抽痛,但还没来得及看清那双眼睛的主人,就被陆小帅的惨嚎拉回到了现实,所有虚幻消失,她看到了煜阳怒火狂飙的眸子。

直到今日想起来,她还心有余悸。其实一直到现在,她也不是很明白那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是什么原因让煜阳生那么大的气,不但把陆小帅摔成重伤,还跟小帅的爹大打了一场,最后是把她丢上马车,勒令她不许再见小帅,否则,就打断小帅的腿。更为严重的是,他三天没理睬她,并且变本加厉的奴役冰剑。

有一天晚上,她听见他阴恻恻的对冰剑说:“你要是甩不掉姓陆的,我就让你当马来拉车。”

然后,冰剑消失了,直到昨天,四剑使先后赶来与他们会合,她才再次见到冰剑。

在冰剑消失的七天里,她,被彻底奴役了。不但架车捕猎生火做饭跑腿这些事都成了她的活,还要哄他大少爷开心,要主动拉他的手,要时常对他笑,并且只能对他一个人笑,要让他大少爷经常在脸上涂涂抹抹,勾勾画画,连穿什么衣服,怎样梳头也要听他的,即使是这样,他还是总黑着脸,像是她欠了他好多好多钱似的。

而她想了许久的结果是:她真的欠他钱。

从打遇到他开始的吃、穿、用度,花的都是他的钱。所以,她被奴役是正常的,她还很敬业的对着镜子虐待了两天自己的脸,才让自己笑出来,有模有样了。

所以说有一句话说得是很对的:有钱的是大爷。

“天一堡主到了啊!怎么不进来,只顾着站在外面?”一个娇媚的声音插进来,打断了两人的“深情”凝视。

煜阳鸣金收兵,暂时放过她,微侧了头看向客栈的门口。

侠儿也顺着声音望去,只见一位云鬓高挽,霓裳彩衣的妙龄女子笑意盈盈的倚门而站,媚眼如丝飘来,荡过煜阳,在侠儿脸上稍做流连,然后下移到她环抱着煜阳的手上,紧跟着上挑,对上煜阳的眼睛,一勾,回转。

煜阳一派的慵懒,似笑非笑的回视,“看够了。”

女子“哧”笑了下,一手抚上耳边鬓发,嗔怒道:“谁爱看你是怎的?我是在等我家男人,偏生你堵在门口,挡了我的视线,还不快让开,要是让我少看了一眼,小心不给你们饭吃。”

煜阳“哈哈”大笑起来,拉住侠儿的手,与她并肩向里走去,“你也别尽在这门口卖弄风姿,小心你男人回来扛你进去,可就丢人了。”

糗事被人提起,她却也不生气,娇“哼”了声,“我就爱被我家男人扛来扛去,羡慕啊!”

“羡慕?是羡慕,不过是你男人羡慕我的未婚妻端庄清雅,不似有些人,一身的媚骨,放在家里也不安心。”他说着已经牵着侠儿进到客栈内,虽然不是饭口,却仍有很多人在厅堂里闲坐,闻声都向他们这边看来。

能够在此时出现在这里的人,几乎都是江湖中人,有很多认识煜阳,即使不认识的,看到他这一身标准的装束,也猜得出他的身份。听得他说未婚妻三个字,不禁将目光都停留在了侠儿身上,相继露出了惊艳之色,暗暗猜测着这位突然出现在天一堡主身边的未婚妻的来历。但没有人上前嘻哈凑趣,这位天一堡新任堡主可是出了名的喜怒无常,心狠手辣,完全没有已故老堡主的仁慈和风骨,还是少惹为妙。

女子离开了门口,扭着腰,摇曳生姿的向柜台走去,眼睛又自斜睨着在侠儿身上转了一圈,吃吃的笑着。

煜阳并没去看任何人,只微侧着头,目光绵柔的看着侠儿,当敏锐的感官扑捉到那一抹有些尖利的视线时,眼眸里滑过一丝狡黠的笑意。当他的深情款款成功的把人们的好奇挑拨到顶点时,他才满意,拉着侠儿准备撤离现场。

但侠儿却没动,眼睛还一直望着门外,显然没有接收到他那“深情的注视”。

煜阳不高兴了,心里想着“还没学乖啊,呆会看我怎么收拾你”,目光却是顺着她的视线望出去。这一望,刚才的好心情立时散了个干净,脸上聚起了山雨欲来的阴霾。

客栈大门外,此时停了一辆华丽的马车,马车前呼后拥,男女仆役数十。虽然没有夸张到乐女开道,红毯铺路,鲜花漫洒,但出趟门,住个店便要这样的排场,当今天下也只有飞云山庄能办到。

有侍女打开了车厢的门,首先出来的是庄主陆熙宇,他下了车,回身把探出颗小脑袋的陆小帅抱了出来,放到了仆人早准备好的软榻上。

“呀,小公子好像受了伤啊?”江湖人的眼睛何其毒也,一眼便看出陆小帅绝非生病。

“谁这么大的胆子,敢动小公子?”惊异!

“不管是谁,料想下场绝对比小公子凄惨百倍。”不提飞云山庄的势力,单小公子本身就是个难缠的主。

这话立刻得到了很多人的附和。

哼!冷冷的一声,尽是蔑视和不屑。

人群中很多受过飞云山庄恩惠的,听了极不乐,怒目寻去,本想骂上两句,却在看到声音的主人时,灭了气势。

煜阳看到陆小帅就一肚子火,不过看到他的样子,想那日自己下手确实重了点,便决定原谅他了,虽然心有不甘,但如果他乖乖的不再来招惹他不高兴,就放过他一马。

谁想,陆小帅一抬头看到煜阳,两颊立时鼓了起来——气的。也不管自己身上的伤,愣是从榻上爬起来,两手扶着腰,一瘸一拐的扑进店来,后面一大堆仆众惊慌的追上来搀扶,都被他甩开,他直到煜阳跟前才停了下来,却已经气喘吁吁,额头更是冷汗淋漓。

他看了煜阳一会,有点不确定似的,但当他看到煜阳身边的侠儿时,所有的疑虑就都消失了。

这个仇家,终于被他逮到了。

“姓”他刚说了一个字,猛然接收到煜阳如刀锋锐的目光,眸色瞬息一变,又复先前的气势汹汹,“姓卑鄙名小人的家伙,只会背地里下手的无耻之徒,我绝对绝对绝对不会善罢甘休的。”

煜阳厉眸也是一转,成了轻蔑嘲讽,身上也没了先前的凛冽,懒洋洋的回道:“不善罢甘休又怎样?”

“你,你……”陆小帅毕竟道行浅薄,一时语塞,他想,是啊,他能怎么样,论功夫,他打不过,论势力,飞云山庄和天一堡在伯仲之间,他能把他怎么样?可恨啊!这小子居然是天一堡堡主。

不过,输人不输势,小家伙怎么也不愿意在江湖群豪面前失了面子,他左看看,右看看,干脆爬上了桌子,上去的姿势有点难看,还龇牙咧嘴的,而且是在仆人“不小心”碰到之后才上去的。

他叉着腰,不过看上去更像是撑扶着,昂起头与煜阳对视,宣布:“从今天起,你,就是我陆小帅的仇敌,我会想尽一切办法,用尽一切手段,让你从此只能痛苦的活着。”

煜阳大概是气极了,反而“呵呵”笑起来,“这也正是我想说的,你、给、我、等、着。”

陆小帅看到煜阳阴森的神情,有点胆怯了,但这时他看到父亲来到了桌子边上,胆气又回来了,用下巴对着煜阳挑衅,“我会在武林大会上向世人揭露你,你拐骗、羁押美丽、纯真、善良、可爱的无辜少女,你这个恶人!骗子!”

煜阳突然笑起来,笑得陆小帅脊背发凉,“我拐骗了谁?她吗?”他把侠儿拉到身前,转过头去满目温柔媚惑,“侠儿,喜欢我么?”

他的声音低柔,像是燕语呢喃,分外醉人。侠儿还是第一次听到他用这样的声音以及语调和她说话,他平时多用命令,而且好些日子没给过她好脸色了,不禁有些懵,但还是点了点头。

她其实没注意到煜阳和陆小帅都争执了些什么,在陆小帅下车之后,她终于见到了传说中的夫人,记忆中有着最柔软声音的主人。

她着青色衣衫,罩墨紫宽袍,袍尾拽地,头发用一根簪子固定成男人惯梳的式样,脸上却是重彩勾描,线条皆是厉色,但那双柔和清湛的眸子,却冲淡了装容的冷色,不免让初见的人心升讶意,而转开身,便只记得那一脸的浓彩了。她的这一身装扮,本是不伦不类的,可在她身上却形成了诡异的协调,没有人会觉得不妥,更为神奇的是,她这一身冷硬沉闷的装束却偏偏给人温暖的感觉,那种仁慈的、睿智的、通透的、大气的——温暖!那是一种她存在便会有的一种力量——安定的力量。

似乎一点也没有变,跟遥远记忆里的一模一样。

她优雅行来,动作并不快,一干仆役有序而无声的跟在她的身后,原本在厅堂里紧密关注着煜阳和陆小帅争执的人,大部分都迎了上去,她向经过的每一个人点头微笑,偶尔回上几句,又问一句,那些人便争先恐后的做答,煜阳这边反而没那么引人注目了。

当她的目光越过众人,像是无意的落在侠儿身上的时候,侠儿激动了,她的脸还是平静的,但握剑的手却抖颤了,似是手中的剑突然有了千斤的重量。她真的没有想过,还能再见到她,见到心中珍藏着的,那个温暖的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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