报到那一天晚上,人事李小姐通知我们不用加班。她吩咐我们如果生活用品没有备齐,趁着晚上有空出去买。正式上班后每晚都要加班,到那时就没有时间出去了。
经过白天的遭遇后,原本大家的心情就不好。现在李小姐又说以后每晚都要加班,我们的心都凉到了脚底。还没有正式上班,初到东莞的兴奋已经荡然无存,我们对这家工厂已不抱任何希望,在东莞又举目无亲,只能暂且栖身罢了。
吃过晚饭后,我们二十多人相约到工厂附近逛逛。当时正值晚上七点多,周边很多工厂都在加班,到处是灯火通明。不过街上有很多人,很热闹。有做小生意的,骑摩托车载客的,三三两两逛街的附近工厂的工人,这热闹的街景被外来工称为“逛夜市”。
以前在内地城市读书时,我们也经常逛夜市,不同的是内地的街上大多是本地人,在东莞的夜市上都是外来工,很难看到本地人。
小贩们的摊位都摆在工业区街道两边,有卖杂货的,有卖麻辣串的,卖旧书的,卖盗版光碟的,卖水果的,和卖廉价衣服的,街头行骗的,等等,他们操作不同口音的普通话拼命为自己的生意大声吆喝,由于价格便宜,小摊上的生意都不错。有些小贩是兼职的,他们白天在工厂上班,晚上摆摊赚外块,十分辛苦。
小贩们除了要辛苦吆喝生意外,还要和城管打游击。他们都是外地人,在一起摆摊久了,相互熟识后,大家表现得很团结。如果有人看见城管的巡逻车,就大喊一声:“城管来了,快跑。”街上便乱作一团,来不及撤摊的小贩,就会被城管没收所有物品,几天的辛苦就白费了。
我们都是第一次来东莞,以为东莞和内地城市一样,随处可见高楼大厦,车水马龙和熙熙嚷嚷的人群。到了东莞之后,才发现它们之间有很大的区别。
那时在东莞镇区很少看到高楼大厦,放眼望处全部是大大小小的工厂和一些小商店,小吃店。那时没有网吧,也没有手机,工厂里很少举办娱乐活动。
于是,夹杂在一座座厂房间的小商店和小吃店就成了工人们下班后的休闲处所。为了打发空闲时间,年轻的外来工只能聚集在小店门口看电视,打桌球,闲聊,一年又一年的消耗着他们的青春年华。
那几年在一些发达的镇区,如虎门,长安,厚街等地建起了很多外来工俱乐部,溜冰场,夜市,书市,KTV舞台供外来工们晚上消遣娱乐。
当然街上并不是没有一个本地人,偶尔会有一,两个骑着摩托车,凶神恶煞的本地人,讲着我们听不懂的“岂形”“烦傻呀”“做咩”“破盖”广东话,他们是治安协管员(那时我们习惯称为“治安队的”),负责检查外来工的暂住证,如果被他们逮着身上没有暂住证,在看守所里住一个晚上,每人得交150元赎身,住两个晚上,就要交300元,否则就会被送去劳教三个月。那个时候街上巡逻的都是本地人,十几年后街上巡逻的都换成了外地人,因为本地人有钱,不愿意干那种工资低,又吃力不讨好的事。
那时如果运气不好,被巡逻的抓走,他们情愿交钱也不愿送去劳教。当然并不是所有人都要查暂住证,他们对男生查得比较严,女生就比较宽松。我在东莞前后办理了八个暂住证,晚上也多次遇到查暂住证,他们从来就没有看过我的证件。
刚到东莞时,在工业区里看到的都是外来工,很难见到一个本地人。那时觉得很奇怪,为什么总看不到本地人,不知道他们住在哪。
在东莞住久了,才知道本地人和外来工居住地是分开的。至于为什么将本地人住所和外来工聚居的工业区分开,据说是因为治安问题。此举让很多外地人觉得被歧视,但是当真正了解东莞社会情况后,就会理解他们这样规划是有道理的。
良好的政策使本地人享受着优越的福利,他们不用像外来工那样,辛辛苦苦进厂打工,赚着可怜的工资,没有医保,没有养老保险,没房没车,只能靠微薄的工资维持生存。
本地人就不一样,各项保险措施齐全,衣食无忧。他们还可以开工厂,开商场或者出租房屋,年底还有分红。可以说本地人与外来工的待遇有着天壤之别,难免有些生活不如意的外来工会做出违法的事情来。
那天晚上我们逛了一会儿就回厂了。来东莞之前,我们听很多人说东莞治安很乱,让我们晚上少出门,尤其是女孩子,一定要注意安全。
我在A厂工作了五个月,这是我唯一一次在石碣逛夜市,上班后每晚都要加班,根本就没有时间出来玩,碰上不加班的时候,也没有心情出来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