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末的灿烂阳光,从教室侧面的落地窗外照射进来,斜斜的打在讲台上那个人的脚下,划出一道光影分明的交界线。
那人一张完美的脸被虚晃着的光线勾勒得棱角分明,帅气无比。
此时他正对着我这个方向微笑着。
他说,“……我叫仝尧。”
我没有像偶像剧的女主角那样抓着身边的人问自己是不是在做梦,因为我确定,这根本不是梦。
两年里我无数次梦见仝尧。梦里,他的脸始终是一团模糊,我越是想看清楚,就越是看不清。
从来没有哪一次像现在这样,他面容清晰,如此真实,那么温柔,对着我笑。
我猛然想起仝尧第一次跟我说“我叫仝尧”的样子……虽然那是我不是特别愿意提起的事,可当时的他和现在一样,也是那么温柔,对着我笑。
大一开校第一天,学院从高年级派出一批辅导员学生助理,每个助理负责带一个班的新生。
仝尧恰好就是我们班的辅导员助理。
其他班都被高年级学长带着去逛校园、熟悉地界去了。惟独我们班一直站在宿舍楼下面没有动。
说实话,这学校确实也没有什么好逛的,巴掌大一块小地皮挤在市中心的位置,连仅有的一个操场都是从研究生本科生到附中附小附幼儿园共用的。
上体育课的时候,经常能看到操场上有从活泼乱跳的小盆友到风姿卓绝的大学生各个年龄阶层的典型代表,仿佛一幅人生成长经历缩影。母性泛滥的女大学生们经常把幼儿园软绵绵的小孩儿抓过来搂在怀里揉个不停,互相攀比谁怀里的那个更漂亮可爱,就好像那孩子是她们生得一样。
那天仝尧穿着色调清爽的衬衫和长裤,站在我们一群嫩葱新生面前,表情很纯良,“我们学校的结构其实很简单,以我脚下为基准,三个右转弯之后就能看到教学楼;往左边走十分钟是学校大门,外面有家比较大型的超市;往右边走十分钟是学校小门,外面有条小吃街,晚上十二点前饿了都可以去吃夜宵,两个校门之间只隔二十分钟的距离。学校的虽然面积小,但是也有一个好处,就是不会迷路。而且……”
他顿了顿,狡黠一笑,“如果不洗脸不刷牙也不上厕所不吃早饭的话,上第一节课之前五分钟起床就不会迟到。”
下面有人笑出了声。
这时候,仝尧抬起头看看万里无云的蓝天,意味深长的问,“——你们,真的想逛逛么?”
当时九月初,骄阳似火热浪滚滚,别说是在太阳下面,单是周围湿热的空气都能让露在外面的皮肤粘哒哒的铺一层汗,谁都不想在这大太阳底下做烤地瓜。但是因为刚刚进大学校园,相互间不认识,大家都很羞涩,因此都暗暗摇头表示不想。
只有我一个傻愣愣脆生生的回答,“想!”
顿时,二十多道怨毒犀利的目光唰唰唰整齐的射向我。尤其是那些怕晒黑的女生门更甚,连苏苏都十分怨念,暗自攥紧拳头准备随时奋起殴我一顿。
我被看的直冒冷汗,心里默念冷静仔细分析了一阵形势之后发现,这二十多束目光里,只有来自仝尧的那一缕还算得上温和。于是我像抓着救命稻草一样使劲儿对他使眼色,希望他能看在我积极响应上级号召的份上,帮我解解围。
半晌,仝尧才微笑着说,“这样吧,你们看现在这么热,既然同学们都想逛一逛新校园,我们晚饭后在这里集合,晚上天气凉快一些,我带你们去逛逛。”
果然,大家收敛起那些怨念的目光,纷纷对这个提议表示赞同。
晚上,仝尧带着我们在学校里走了一圈,看了看教学楼食堂超市什么的,最后在校园里唯一称得上风景秀丽的小人工湖旁草地上,围成了一圈,席地而坐。
皎洁的月光倒映在湖面,风一吹,卷起一池玉色波光。那些看不见的蛙叫虫鸣此起彼伏,十分热闹。
嫩葱的我们对于大学生活新鲜感十足,一本正经的问了仝尧很多问题,例如关于如何搞好成绩、丰富大学生活、找什么兼职赚钱自力更生更好,还有很多人对评定奖学金、拿助学贷款的事情感兴趣。
仝尧在大学混了这么多年,对这些自然清楚的很,很有耐心的一一作答。有人听不懂,他还会很有耐心的讲第二遍。
就这样聊着聊着,原本略显僵硬的气氛就活跃了起来。不熟悉的同学也开始了互相闲聊,大圈子居然变成了一个一个的小圈子,还不时有人在各个小圈之间窜来窜去。
我也伸长了脖子加入到小圈里,正在手舞足蹈的跟几个女生谈论暑假看的台湾偶像剧的时候,忽然感觉到旁边坐过来一个人。
我一转头,就看到了仝尧。
他对我笑笑,说,“我坐这里好吗?”
我看着他盘腿坐下,就说,“哦,那好吧。”
仝尧看着我,问,“你叫什么名字啊?”
我说,“我叫林奈,”顿了顿,我又加了句,“我十七岁。”= =
他眼睛弯起来,“哦……林奈,那叫你奈奈好吗?”
我稍愣了一下,马上点头如捣蒜。
“奈奈”这个称呼从他嘴里说出来,登时让我很没出息的心肝乱颤了一阵。我看着他那好看的脸,偷偷咽了下口水,故作镇定的问,“学长,那你叫什么名字?”
仝尧神秘的一笑,随手捡起个小树枝,在地上竖着写下了自己的名字。
我睁大眼睛看了半天,说,“( ⊙ o ⊙ )呀!你这个名字好特别!”
他不置可否的点点头。
我说,“人工尧?这名字真是太特别了!原来居然还有人姓‘人’啊!……哎……不对……”我仔细看了看,发现“人工”两个字写的距离很近,“——难道这是个复姓‘人工’?哎呀……真的好特别啊~”
当时,由这“人工”二字,我的思维很自然的被发散到了“试管婴儿”这项生物技术上。并且在我看到仝尧那张好看的脸之后……暗地里感叹了一下:“人工”的居然可以长得这么好,如果以后我想要个很帅的儿子,是不是也要考虑做“试管婴儿”……?
出乎我的意料,仝尧听到我的话之后,眼神居然变得很复杂。
他慢慢转过头,握起空拳堵在嘴边,干咳了两声。
我看出他在极力的掩饰着什么,于是说,“人工学长,你是想笑吗?那你就笑吧……”
仝尧抿抿嘴唇,“……咳,也没有。”
我很不理解,不知道他为什么忽然想笑,也不明白他为什么要憋着笑,就说,“没关系的,你想笑就笑吧。”
仝尧又咳了一声,“……我是有一点,想笑。”
我说,“我也没拦住你啊,——不过,你为什么要笑啊?”
哪知听完这句话,仝尧突然哈哈哈哈的大笑起来,看他那样子,简直要笑崩了……= =
周围几个女生顿时被他爽朗的笑声震撼住,瞪大眼睛诧异的看着他。也难怪,仝尧此时彪悍的笑声跟他前一秒种还风度翩翩风华绝代的样子实在不符。还有好几个女生以为我对仝尧做了什么,纷纷义愤填膺的看着我,仿佛我做了什么暴殄天物的事情。
我被人看得有些羞赧,脸上微微发烫,幸亏天已经黑了,没人发现我的异样,让我得以淡定的坐在仝尧身边不动摇。
我恬着脸又问他一遍,“……人工学长,你到底在笑什么啊?”
他听到之后,原本控制住一些的笑声又忽然加大分贝,“哈哈哈哈哈……”
= =,我想大概问题是出在我身上,不然他怎么会听到我说话又笑了起来。于是我先是仔细摸摸脸上有没有异样,又检查了一下衣服和裙子有没有穿反,可惜都是正常的,最后我也只好坐在原地闭上嘴等他笑完。
总算艰难的止住笑容,仝尧轻拍自己胸前顺了顺气,然后用手里的小树枝把地上的“人”和“工”两个字圈了起来,“这个,是一个字,不是两个字,念‘tóng’。”他转过头,轻笑起来,“奈奈,我叫仝尧。”
我眨眨眼睛,看看那个“仝”字,又抬头看看仝尧淡笑的脸,低下头脸默默的囧了……
“没关系,”仝尧看出我很沮丧,安慰道,“这个字很多人都不认识,只不过……咳,没有人把它拆成两半而已。”说着,他凑过来,“——奈奈,不要生气哦,我不是故意笑你的……”
他的声音有一点暗哑,但是语气很温柔,让人忍不住产生“只说给你一个人听”的感觉。
我沉默了一会儿,对他摆摆手,“哎呀,我才没生气,我可不是那么小心眼儿的人,”
仝尧又笑了,“那我们聊点别的。”
我们聊了很久,直到后来同班的同学都困得回了寝室,我们还坐在原地,说个没完。
然而无论话题牵到哪里,仝尧都能侃侃而谈。
最让我佩服的是,他做为一个医学生,居然对物理学和天文学颇有研究,甚至还有过在考试前一夜跑到市郊空气好的地方,通宵一整晚用天文望远镜看流星雨,第二天早上再顶着两个大大的熊猫眼再从郊区回学校考试的经历。
“有机会带你去看星星,绝对跟现在这样的感觉不同!”他说这句话的时候,双眼很明亮,仿佛有星光落在他眼里。
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在什么地方看到过那样一段话,说:每个女孩的脑中都有一个模糊的阴影,直到有一天你遇见今生最爱的人,他会让你从心底里产生一阵足以震撼生命的惊艳,仿佛世间瞬时花开,那个人的容貌会与那个阴影重叠得严丝合缝,他会填补你人生中唯一的一抹暗灰色,使你身边的一切都色彩斑斓起来。
仝尧是不是填补我那一抹灰色的人,我不知道。
但是,当时我却想到了另外的一句话——“想着他锦心绣腹那才能,怎教我月下花前不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