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进大学的新鲜感和与那个年龄相符的情感悸动,就这样一起闯入了我的生活。
我很幸运——当晚月下花前动了情的,不只我一个人。
“跟仝尧在一起”这件事,发生得顺其自然,水到渠成。
至于学习,跟之后的几年相比,我的大一是最轻松的。
而那时候的仝尧,恰恰是最忙的。
因为课程不多,我不太喜欢去自习室,反而更喜欢在寝室里看书。
寝室里囤积了很多零食,我也可以用电脑一边放音乐一边做题。
仝尧知道我的学习方式之后心理极度不平衡,每天吃完晚饭就逮着我陪他去自习室里坐着。
他是我们班的学生辅导员,有我们的课表。如果碰上我下午最后一节有课,他甚至会到上课的教室门口堵我,陪他吃晚饭上自习。
大四自习室里气氛压抑得程度堪称诡异,我每次一走进去就有喘不过气的感觉。而且一想到这时候苏苏肯定在寝室里一边大嚼薯片一边上网,我就免不了有些郁卒。
通常我会坐在椅子上扭来扭去,用身体语言表达自己的不情愿,椅子也会很配合的发出嘎吱嘎吱难听的声音。
不过这种时候,仝尧往往都是认真的看书,是不会管我的。反而是周围认真复习的师兄师姐们会齐刷刷的射来犀利的目光,简直要把我刺个对穿……
然后,我也就老实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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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到考试的时候,因为仝尧是学习委员,就要找教授划些重点内容、要点复习资料之类的事情全是他负责。
临床课程的大多数教授都是兼任的,大半时间在医院的病房、手术室或者赶往各个医院各个城市会诊和开会的路途中,有时候仝尧要想找到他们,十分不容易。
而且有的教授很不通人情,有好几次仝尧等了好几个小时之后听到的回话是,“要什么资料!?书上不是都有!”
他们同学有人不理解,没有整理好的资料,就以为是仝尧这个学习委员不负责任,没有去跟教授沟通,说他“坐着班干部的位置不干活”,有人更直接,干脆说是他“站着茅坑不拉屎”。
仝尧也不解释什么,还是温润微笑的样子,我知道他心情很不好。
因为时间有限,他总是复习到半夜睡眠不足导致第二天精神萎靡不振,脸色熬得也很难看。
我不能帮他复习,就只能经常带各种资料去复印室去复印,仝尧偶尔跟我说他很过意不去,觉得自己在把我当个跑腿打杂的丫头使唤,太不合适了。
我不觉得有什么。当然了,我是不会白跑腿的。一般我会多复印一份自己留下,以防后患。
“你倒是很有先见之明嘛~”仝尧知道我这么做之后,挑着眉毛看我。因为睡眠不足,他两眼也不如初见时那么明亮有神,有时候简直可以称得上是涣散了。
我说,“免得到时候像某人一样到处跑,累得像条死狗,还被人说成是‘占着吭吭不嗯嗯’。”
他立即作势掐我的脖子,“什么吭吭嗯嗯的~你居然也来凑热闹!”
我一边笑一边躲,“哪有?明明是你自己笨!……哎呀,不要弄了,很痒的!”我张牙舞爪的扒拉开他挠我脖子的手。
他松开手,“好吧,不过我如今精神脆弱,你一句话让我严重受创,我得索要赔偿!”
我斜眼看他,“想的美!要钱没有,要头一颗!”
他诡笑起来,压低声音,“……嘿嘿,那亲一下就好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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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一过得很快,有仝尧在身边,日子仿佛一块漂亮的巧克力蛋糕,绵软而甜蜜。
期末的一天傍晚,我正在洗头发,滑溜溜的海飞丝涂了一脑袋满手泡泡的时候,仝尧给我打了个电话。
手机欢快的奏着音乐在桌子上乱蹦,苏苏看到了,帮我按通接听贴在耳边,“喂?仝尧?”
仝尧声音很欢快,“奈奈,过来参加师哥师姐的大联欢吧!”
我甩掉手里的泡泡,很疑惑,“啊?什么联欢?”
他说,“来了就知道了,我在学校小门等你!”说完就挂了。
我一头雾水,不太明白他们这又是什么活动。不过高年级的学生们经常这样聚在一起“抽风”,仝尧还说以后我们也会这样。
以最快速度洗完头发吹干,我穿好衣服就去找他了。
到了那地方我才知道,原来因为他们本科期间的课程今天全部结束,一群人为了庆祝,所以出来聚个餐而已。
我正饿着,看到一桌子盛宴直流口水,也不管旁边是什么师哥师姐了,抄起筷子大快朵颐,风卷残云。
仝尧在一旁用犀利的眼神看我,我在食物的诱惑下完全无视了他的犀利,坚决把民以食为天的宗旨贯彻到底。
他们当真是大吃大喝,两个小时之后,桌子上杯盘狼藉,好几个男生都喝醉了,整个人瘫在椅子上,话都说不清楚。
仝尧倒是没有喝多,但是精神亢奋得不得了,眼里比平时多了几分笑意,表面像是镀了一层水膜,明亮极了。
我问仝尧,“你们这种吃法,谁买单啊?”
仝尧小声说,“嘘——我们几个班干部都商量好了,用班费。”
我感叹,“公款吃喝啊,怪不得喝起酒来不要命!”看了看那几个喝醉之后丑态毕献的男生,“——如果你也成了那样的话,在我心里的形象就彻底幻灭了!”
仝尧十分遗憾的叹了口气,“是啊~我也是担心这一点。可惜了……今天你要是不在,我也要使劲儿喝,不醉不归!”说完,冲着我坏笑。
“……”我言语不能,翻了个白眼儿给他。
吃饱喝足之后,我们两个就往宿舍区走,路上经过了一条长廊。
那条长廊是个十分曼妙的地方。
长廊两边是立柱,每根立柱上有一盏不太明亮的路灯,铺洒着鹅黄色的灯光,夜晚时很悠然浪漫。
立柱向上,爬满了葡萄藤,纠缠繁复的绿色把头顶遮得严严实实,使得酷暑时的长廊下很是阴凉。藤蔓上会结出青绿的葡萄,一粒一粒如玉一般晶莹圆润,看起来可口极了。有一阵子苏苏对那些葡萄垂涎三尺,曾经扛着撑衣杆到这来打葡萄,无奈海拔不够,葡萄没打到,倒是打到了好几个过路人的脑袋= =。
我突发奇想,对仝尧说,“我要摘葡萄吃!”
仝尧一愣,说,“可是,我现在没有撑衣杆啊!”
我说,“你背着我,我来摘~”说完冲他咧嘴笑。我承认当时是想对他吃饭时的表现进行“报复”。
没想到仝尧沉下脸,居然很认真的考虑起来。
隔了一会儿,他说,“可以是可以,不过你得把鞋子先脱了,我才能背你。”
我心说脱鞋子干什么,又不会踩到你。不过为了让他出糗,我还是乖乖的把鞋子脱了下来。
他在我面前低下身,一手拎起一只凉鞋。
我顺势扑到他背上,他一个趔趄,感叹道,“哎呦!真重!比一麻袋土豆还重!”
我掐他的脖子,“你才重!你这是猪八戒背媳妇儿!”
仝尧哈哈哈的笑了几声,凭着对他的了解,我马上听出笑声里明显是不怀好意的。
不过还没等我想明白,他就背着我迈开长腿跑了起来!
——而且,居然还是往相反的方向!
我大叫,“你往哪跑啊?这都出校门了!你放我下来!”
他才不管我叫什么,一边微微喘气一边还用“我得逞了”的口气提醒我说,“你要是现在下来,可没有鞋子穿哦!刚下完雨,地上都是水,咦~~又脏又臭,恶心死了!”
我就这样一路被背到校门口的大马路上。
路边卖夜宵的大爷大妈,外出晚归的男生女生,以及赶着回家的普通路人……都用异样的眼光看着我们,指指点点。
仝尧完全无视别人的目光,招手拦了一辆出租车,开门就把我扔了进去。
还没等我问他要干什么,他也挤了进来,对司机说,“师傅,去桓江路。”
我一听就惊了,桓江路的位置在郊区,不说与学校的距离远得离谱,我们现在要是去了,等会儿回来寝室早就关门了!
我从座位上蹦起来,“你到底想干什么啊?师傅停车,别听他的,我们不去桓江路!”
谁知道那司机师傅居然对着后视镜一笑,完全不理我= =。
“乖,别闹,”仝尧一只手扣着我的后脑,轻拍了两下以示安慰,“等会儿到了,你就知道了。”
我产生一种被绑架的错觉,郁闷的想咬人。
仝尧又说,“不会吃了你的,放心吧!”
我惊疑得看着仝尧。黑暗中他的眼神明亮得像是能看到人心底,眼中依然含着满满的笑意,表情却是少有的认真。
他伸手把我搂进怀里,我听到砰砰的心跳声从他胸膛里闷闷的传出来。
——有力极了,温暖极了。
疾驰的车里,路边的灯光划出明亮后又淡去的光线,从眼前一道一道闪过。
墨色的夜晚总是给人心底带来无来由的落寞。那时我想,和仝尧在这个城市相遇,是我生命中,用来抹去孤寂的最华丽的一笔。我惟愿今后的无数个夜里,每一夜都能听到他的心跳和呼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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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里不堵车的情况下,出租车开到目的地也用了将近一个小时。
车停在路口。
先前在K城地图上,我只是大概知道桓江路的位置。到了这里我才发现,这里居然是一个高级别墅区。并且因为住在这里的人基本都有私家车,所以出租车并不多。
付钱的时候,那个师傅问仝尧要不要在这里等我们出来,晚上车少不好叫。仝尧笑笑,说,“不用了……或者,你可以明天早上过来一下。”
说完,两个男人居然还会心的一笑= =
我站在车门外听到他们的对话,心里一惊……
明天早上?!
他……他想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