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芷来通禀众皇子与弘晖同来的消息的时候,海棠在教授苏惠茶艺,按照海棠的原话来讲就是:“好茶使人饮之可口,视之动情。要泡出好茶也有许多讲究,这茶艺却最是能磨人心性,使人平静的。唐代韦应物的茶诗《喜园中茶生》曾提到:‘洁性不可污,为饮涤尘烦’便是这个意思。你这性子还稍显毛躁,当年我和你一样大的时候也是磨练茶艺,以使自己获得平静。”
她说这话的时候脸上出现一种奇怪的神情似是怀念,似是眷恋,又似是...仇恨。
苏惠浑然不觉的好奇追问道:“当年也是有人这么教姐姐的么?”
海棠斟茶的手猛地一抖,滚烫的热茶浇在端着瓷杯的手上,白皙的手背上瞬间泛起一片殷红,刺目极了,苏惠一惊,手忙脚乱的掏出帕子擦干她手上的水渍,焦急道:“这是怎么了,好端端的,怎么就这么不小心呢?”
海棠呆呆的看着伤处并不应声,仿佛那上面真有什么吸引人的地方。
待冷静下来,就算神经再大条苏惠也知道是自己问的问题让她失态了,不再追问,默默翻出备用的伤药细细的涂抹在伤处,可以岔开话题,看看天色跟海棠假意抱怨道“这都过了未时好一会儿了,主子怎么还没回来......”
话音刚落就见到白芷一脸喜色的匆匆走来,还没到近前就高声道:“主子回来了!还有......”
乍一见到凌乱的桌子和海棠被烫的殷红的手愣了愣神,才慌忙上前帮忙,论包扎苏惠还真是比不上白芷,苏惠摆弄了半天也没让丝帕服帖,白芷三两下就包好了,看着还挺漂亮。
“还是白芷能干,我就不行了!”苏惠说的是真心话,有这么个手巧又勤快的丫头在苏惠和海棠真是省心又省力。
“苏惠姐姐过奖了......”白芷摆摆手脸憋得通红,看起来很不好意思的样子。
看到她的窘态苏惠也不再逗她,只内心暗笑:真是个害羞的姑娘!现代社会都是女人比男人彪悍,流行的就是强悍女和柔弱男,像芙蓉姐姐、hold住姐什么都太小儿科了,连凤姐这种奇葩都扬名到美利坚合众国了,由此可见一斑。白芷这种纯天然小美女还真是让苏惠这个见过‘大场面’的眼前一亮,这要是搁现代那还不秒杀一片菲林呐!
等回过神儿就听见白芷在向海棠汇报:“...同来的还有十三阿哥、十四阿哥、十五阿哥和十六阿哥。”看白芷一副淡定状,丝毫不觉得看到个把阿哥有什么稀奇的,看来我们白芷姑娘也是见惯大场面的啊!
苏惠则暗暗好奇,不知道这么几个人齐齐凑到弘晖这里所谓何事,十三、十四也就罢了,毕竟一个跟四爷交好,一个是亲叔叔。只是不知另外两兄弟来做什么,也没听说过四爷与二人交好啊,苏惠百思不得其解,索性不再为难自己,趁着人还没进来的空档先泡好茶,免得一会儿人来了,忙中出错。
刚刚拿起水壶就被海棠制止了:“还是我来吧!这些个主子嘴刁的很,你初初学了皮毛,还泡不出好茶!”说着就要伸手去接。
“海棠姐姐......”
“别动!”白芷和苏惠异口同声的阻止了她的举动,“你还是歇着吧!我来就行了!手都伤成这样了还逞强!”白芷虽然不再出声,但是也满脸不赞同的瞅着海棠。
“可是......”海棠还要争辩就被苏惠打断了。
“别可是了,最多你指导我就是,难不成我还能把龙井泡出中药味儿啊!”边摆弄茶具还边小声嘟哝:“哪儿有那么多讲究,我喝着还不就是那一个味儿——涩!”
海棠摇头失笑,感情自己一下午都是对牛弹琴了。连白芷都忍不住悄悄耸动着肩膀偷笑,这苏惠姐姐还真是......
等弘晖和众阿哥坐定苏惠也终于在海棠的指导下‘艰难’的完成了任务,虽然海棠任然不甚满意,但是时间紧急也只能暂时这么凑合了,只希望众位阿哥不要太挑剔才好。
两人端着托盘去前厅奉茶,这种工作一般都是由主子身边的亲信大宫女做的,她们自然也不例外。
“主子请用茶!”弘晖的目光划过海棠被丝帕包着的左手,不动声色的接过茶盏喝了一口,微不可及的皱了皱眉。
其他几位阿哥也都依次接过茶盏,只是都不约而同饮了一口茶就放下了,尝遍各种山珍海味的嘴果然是挑剔的很,幸好没有任何人发表意见,不然就真的下不来台了。
最后直到到了十六阿哥胤禄面前。
一副小大人模样的结果茶盏,仅仅是浅尝辄止,就立刻好奇的指着二人问弘晖:“弘晖侄儿,这就是皇阿玛亲自赏赐你的九品奉仪?”
“回十六叔的话......”
苏惠看着一个八九岁大的小屁孩儿和另一个六岁大的小屁孩儿侄儿叔叔的叫的热闹,怎么听怎么觉得有喜感,实在是...太萌!太可爱了!忍不住就翘起几分唇角,脸上的笑意也越扩越大,直到发现十五阿哥胤禑在盯着自己瞧才连忙端正脸色。
“海棠、苏惠还不快跟各位叔叔见礼!”
主子都发话了,哪里有不一的道理。
“奴婢海棠/苏惠,见过各位阿哥!”恭谨的行了礼,这些可都是小boss,自己可是万万得罪不起的。
“你的手怎么了?”冷不防听到十三阿哥忽然对海棠发问
“回主子的话,是奴婢不小心烫着了。”
“恩!”胤祥不再出声只淡淡的叮嘱:“下次小心些。”这类似于关心的话引得十四阿哥胤祯诧异地看了他一眼,他可是知道自己这个十三哥的,平日里对女人向来不多做关注,今儿个怎么就关心起弘晖的婢女来了。连苏惠也感到惊讶,什么时候海棠和十三阿哥这么熟识了,难道......
视线徘徊在海棠和十三阿哥之间,怎么看怎么觉得怪异,怎么想怎么觉得不对,苏惠向来信奉这样一个一句话——世界上从不缺少奸情,缺少的是发现奸情的眼睛。怎么自己这双致力于发现奸情的眼睛就偏偏看漏了眼皮子底下呢!真是一世英名毁于一旦啊!
或许是苏惠的眼光太炽热,又或者是胤祥脸上的差异他明显,胤祥喝了口茶顿了顿又补上一句:“若是连自己都照顾不好,我怎么能放心让你照顾弘晖。”
此话一出,连最先没有察觉的弘晖和胤禑、胤禄都发觉了不对,有志一同的看着胤祥。胤祥似乎也发现自己是画蛇添足了,想要欲盖弥彰却事与愿违。
不过海棠像是对这诡异、尴尬的气氛丝毫不觉,仍然极其淡定的回答:“奴婢谨遵十三阿哥教诲!觉不敢有丝毫懈怠!”
胤祥只是点点头不再答话。
弘晖看了胤祥一眼淡淡的吩咐两人:
“退下吧!”
“是!”又福了福身才小心的退出前厅,隐约还能听见身后胤禄兴奋的声音:“十三哥,你认识那个女官?”
“她原来是弘晖身边的大丫头,我自然是认识的。”胤祥这次的回到倒是相当淡定。
“你知道我问的不是这个......”
胤禄和胤祥的对话海棠自然也听到一些,苏惠闪烁着八卦的光芒海棠自然也看到了,却视而不见。直到进了耳房,苏惠殷勤的给海棠到了茶,仍然用闪烁着求知欲的目光看着她。
海棠轻声叹了口气,看着苏惠说:“想问什么就问吧!”
“你跟十三阿哥很熟?”“怎么以前从没有听你提起过?”“他好像很关心你的样子?”“为什么你又好像不喜欢他的样子?”苏惠bulabula问出一大堆问题,也不管她来不来得及回答。
难为海棠好记性,不紧不慢的回答那一大串问题:“不熟。不提起是因为没必要。他不是关心我,只是因为愧疚。我不是不喜欢他,我是...恨他!”说这话的时候海棠的神情带着难以名状的悲伤,苏惠从没有见过一个人身上可以有这么浓厚的哀伤气息,仿佛压得人都喘不过气了。
苏惠手足无措的站着,生怕她哭出来,要知道,她对眼泪可真是一点儿法子都没有。苏惠恨不得打自己两嘴巴子,真是什么话都敢问,明明知道海棠最近不太对劲的样子,还好死不死的刺激她。
“好了,好了,我没事。”苏惠的囧态充分的娱乐了海棠,收起悲伤面带笑意的伸手把她拉到凳子上坐下,只是那手指冰冷的吓人,海棠不自觉的握紧茶杯,似乎这样可以汲取热量。
“这都是很久以前的事了,”海棠的神情变得迷离起来,微微蹙着眉峰,努力的思索着什么仿佛要把落满灰尘的记忆打扫干净,好现出它本来的面貌来。苏惠默默的往她杯子里续了热茶,并不打断她,苏惠明白,她现在需要的不是一个交谈者,而是一个倾听者。
良久,海棠从回忆里走出来,黝黑的眸子盯着苏惠,平静的说:
“我姐姐死了!因他而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