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惠推开门看到两个出乎意料又似乎在情理之中的人——叔叔苏谨和婶娘刘氏。
看到推门而入的苏惠两人立刻从座位上站了起来,叔叔苏谨拘谨的看着苏惠,下意识的搓着双手,在原地踌躇着,似乎对于这个经年不见的侄女不知如何面对才好,倒是苏刘氏一点儿也不在意苏惠的疏离和冷漠亲热的凑到苏惠身边一边打量一边发出惊叹:“还是我们惠姐儿好福气,看着穿金戴银的不比那官家小姐差到哪里去!”说着夸张的抹抹眼角虚无的眼泪,用一种欣慰的眼神看着苏惠说:“你也别怪婶娘当初狠心,若不是如此,怕是你也过不上如今的好日子,婶娘这不是不想你在那破落户里委屈了自己么!”
苏惠只是冷冷看着苏刘氏这番做派不置可否,略微欠欠身叫了声:“叔叔、婶娘。”便不再言语。
“哎!哎!”苏谨看着眼前亭亭玉立的少女,哪里还有半分当初干瘦的模样,自己也算是对得起死去的苏端夫妇了。当初自己做工回家才知道苏惠被刘氏给卖了,苏谨虽然气愤但是如今自己家这光景,也实在是没有其他办法,若是必须在自己的独子和苏惠之间做出选择,那一定是牺牲苏惠的,苏惠也明白这个道理,所以对自己这个老师耿直打叔叔并不怨恨,毕竟若是没有他,‘苏惠’坟上的蒿子都已经长得老高了,理智上她是明白的,感情上还是不能做到坦然接受,所以,就这样吧,保持距离对大家都好。
不理会苏刘氏喋喋不休的回忆往昔对自己有多么好,她当初做出这个决定有多么迫不得已,直截了当的问苏刘氏:“婶娘这次来找我究竟有什么事?”
苏刘氏尴尬的静默了一下随即用更夸张的笑容掩饰那刹那间的异样,捋了一下鬓角的头发,不自在的说:“你这孩子说的是哪里话,我这不是来看看你么!”
“那倒是辛苦婶娘了,这都过了三四年了才想起来看看我这个侄女。”苏惠冷冷的看着苏刘氏闪避的目光,不想与她多做纠缠苏惠打开房门做出一副送客状:“现在婶娘看也看过了,那我就不送,一会儿主子要寻了。”
“哎!哎!”苏谨站起身就要走,本来他就不同意自己婆娘来的,只是她硬要来自己拦也拦不住。
一把拉住苏谨,苏刘氏忍了又忍还是气不过当年自己呼来喝去的小丫头如今骑到自己头上忍不住喝骂道:“你这死丫头,不要以为自己现在做了大丫鬟就是什么了不起的人物,说到底也不过是个丫鬟命,还真以为自己是官家小姐了不成?”
苏谨看着苏惠越发冷淡的神色拉了拉苏刘氏低声劝道:“别说了!你就消停些吧!”苏刘氏终于住了嘴才说出自己这次来的目的:“你叔叔年前丢了工作,现在家里的光景又不好,你在这府里吃穿不愁的,每个月的月钱银子怕是也不少,先给家里应应急,”顿了顿又说:“可别不识好歹,我们家养你这些年,那米面折合成银子也不是小数目,全当你报答我们的养育之恩了。”苏刘氏也算看出来了这丫头现在不比当年,就算自己想重修旧好她也不会答应的索性大家就撕破脸,能得一点儿银子是一点。
苏惠气极反笑,真是见过无耻的没见过这么无耻的!
“多谢婶娘提醒!我这丫鬟的命是谁给的!”苏惠并不打算在这件事上委曲求全,她学不来那些圣母们,虽然她姓苏,但是请一定相信,她不叫玛丽。
“婶娘莫不是忘了,当初你签的可是死契,我既是进了这府里头,就与你们再无任何关系,生死不论!”冷冷的看着苏刘氏扭曲的嘴脸,苏惠莫名的觉得快意,仿佛这样就能掩去想起林尧的伤痛,能放下心底的期待...期待老天让自己来到这里的用意...期待再次相遇...
“可是......”苏刘氏这时才想起来自己当初贪为多得几个银钱确实签了死契,只是后悔也晚了。
“苏惠姐姐!苏惠姐姐!”姜妍清脆的声音打破了一室静默,推门进来看见苏惠亲热的挽着她的胳膊不满的抱怨:“姐姐好不容易回来一次也不来寻我,枉费我平日里总是念叨你!”
“是!是!是!都是姐姐的错,下次定不会再这样了!”苏惠好言赔罪,与刚刚的冷言冷语简直判若两人。
“哼!这次就先饶过你!”姜妍似乎这时才发现呆立的二人,好奇的问:“这是?”
“我是苏惠的婶娘,这是她叔叔,”苏刘氏抢先答道“苏惠小时候可是我辛辛苦苦拉扯长大的,想不到现在富贵了居然...”那‘居然’之后的意味深长很有一副现在她发达了就不要穷亲戚的意思。
姜妍仿佛没有听出她话里的未尽之意仍然笑吟吟的说:“原来是姐姐的叔叔婶婶啊!听门房说都来寻过好些回了,这回可总算是见到了,那我就不打扰了,姐姐一会儿去听涛院寻我吧!”说着就要往外走。
“我与你一起,正好他们也要回去了,”苏惠近乎于温柔的对苏刘氏说:“你说是吧,婶娘?!”
苏刘氏被苏惠那轻柔的声音和锐利的眼神吓的毛骨悚然,终于明白这再也不是当年随自己拿捏的小丫头片子了,她已经长大了。
不等苏刘氏回过神苏惠就拉着姜妍向外走去,即将跨出房门之时听见身后叔叔苏谨拘谨又不安的声音:“苏惠!你...你这几年过得好么?”
苏惠顿了顿并不多做停留,往听涛院而去,徒留下苏谨深深的叹息,她过得好或不好自己都没有质诼的余地,不过是求个心安而已。
进了听涛院看到张张笑脸苏惠的心情也不自觉的轻松起来,为了两个陌生人伤神实在是不值得,不过,有些事还是要做的。
美好的时光总是过得很快,转眼间已经到了回宫的时辰,苏惠与众人依依惜别之后踏上了归程,坐在马车上苏惠想起崔嬷嬷对自己说的话:“若是你不想与他们有过多纠缠就不该求到我这里!”
苏惠直视着崔嬷嬷的双眼,平静的说:“不管他们待我如何毕竟也把我养大了,难不成真的见死不救么?!”苏惠虽然不是什么烂好人但是冷酷无情离她还是有些差距的。
“既然如此,我尽力便是,给他找一份工作便是。”崔嬷嬷很满意,多情心软的人永远比冷酷无情的人好控制,这样的人才能叫人放心不是!
苏惠把崔嬷嬷脸上一闪即逝的满意收进眼底知道自己这步棋是走对了,一个对抚养自己长大的叔叔婶婶都可以冷漠相对的人怎么能让作为主子的上位者满意呢!保不准那天这种无情就会落在自己身上!苏惠可不认为这府里的大小事务能逃过精明的四爷和福晋,相对而言,一个表面对叔叔婶婶无情可是暗地里却施以援手的人才更让人觉得妥帖。
“那就谢谢嬷嬷了!”苏惠恭敬的行了礼,道了谢,拿出一个小盒子递过去笑道:“这是孝敬嬷嬷的,还望嬷嬷不要嫌弃才是!”即便自己现在人不在府中崔嬷嬷这尊大佛也是轻易得罪不起的,跟她搞好关系总是不会错的。
崔嬷嬷假意推脱了一下被苏惠劝道:“总不能叫嬷嬷出力还自己搭银子不是,嬷嬷这不是打我的脸么!”崔嬷嬷半推半就的接了,暗想,果然上道,不枉费自己提携一场。
下了车苏惠刻意搜寻一番没有发现那个面容平凡的侍卫,摸摸藏在袖间洗干净的手帕,看来只能以后有机会再还给他了。
回了宫自然要去拜见康熙和德妃,到了乾清宫康熙还是没有召见,真是不知道整日里哪里那么多国家大事,过年都不消停,就这,还有人上赶着做这累死累活的‘孤家寡人’真不明白他们是怎么想得!
苏惠一边默默在在内地吐槽一边随众人出了乾清宫向德妃所居的永和宫而去,刚刚出了乾清宫就看到一群人匆匆迎面走来,苏惠看这架势心想不知道这又是哪位皇子阿哥,不经意的抬头扫视一眼,之间三个衣着华贵的少年被太监宫女簇拥着走近,走在正中间的那人眉目如画、神色温柔,明眸流转间尽是宠爱之色,苏惠怔怔的看着他,整个人不受控制的颤抖了起来,喃喃自语道:
“林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