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啧啧!啧啧!着实可惜了......”可惜了这‘碧柔’二字,这样刁蛮骄纵不知天高地厚的女子哪里当得起这样的名字!
胤禟把手里的锦盒还给苏惠,胤禟转过身对八爷笑道:“八哥,今儿个就随弟弟去府上用午膳吧!昨个儿弟弟可是得了好东西,保准叫你大开眼界!”
“哦?!那我可真的要去瞧一瞧了,想必能得九弟你如此赞誉的定不会让人失望的!”柔柔的笑意在脸上绽开,倘若苏惠直视他的眼睛,细看他的神色,定会发现,此刻八爷脸上的笑意比方才来的真切。
“九哥,你又捯饬出了什么新鲜玩意儿。怎么每次就记挂着八哥,都不记得你十弟的?!八哥你评评理,九哥都不是第一次这么干了!”听见自己又被九哥下意识的忽略了,胤誐大声嚷嚷着,揪着胤禩非要他给自己做主才是。
“你这牛嚼牡丹的家伙,便是给你玉露琼浆也品不出个中滋味!”想起上回自己好不容易寻到的那二两母树大红袍生生叫这家伙给糟蹋了,末了还说这味道跟太医院那些老家伙配的苦药汤子没什么区别,胤禟心中就其很难消,你说明明就是个天潢贵胄,什么金贵的东西没尝过,怎么这家伙就偏偏长了个牛舌呢?!吃东西也忒不讲究了!
“八哥!你看九哥又......”
三人越走越远,身影逐渐消失在花丛之后,苏惠摩挲这锦盒的边沿,微微有些怔忪,刚刚八阿哥胤禩投射在自己身上的目光,完全就是看陌生人的样子。
他不记得不久前在这个御花园里自己被他下令送去了慎行司,甚至...都不记得自己。
无论是小说还是野史甚至于在影视剧里,八阿哥胤禩的形象永远是温柔包容平易近人的,不论那人是男人还是女人,不管那人是朋友或者敌人。
可是苏惠却觉得那温柔不过是表象罢了。
倘若每个人在这世间生存都带这一层面具,那么温柔,便是胤禩的面具。他对人温柔,是放松别人的警惕,也是掩饰内心的野望。时间久了,连自己都难以分辨那面具是与生俱来的还是自己带上的。
李寻欢式的人物苏惠不敢断言这世间没有,但是她从不曾天真的相信生活在权力斗争中心的胤禩是个悲天悯人的烂好人。
在去掉林尧这层迷障之后,苏惠对于胤禩这样的人是谈不上喜爱的。因为这样让所有人都觉得犹如春风拂面的男子,实在太博爱了(并不一定是指爱情),人的心力有限,有限的真心分薄在无限的‘朋友’身上,还能有多少呢?!
这样的人实在是很难让人触摸到真心,也很难给予别人真心。
碧柔傻眼般的看着三人远去的背影,不知道九阿哥怎么忽然就走了呢!转念一想,他亲自问了自己的名字,定是对自己有意,怕是立刻去禀报宜妃娘娘求她讲自己指给他的。
心情大好的碧柔看着海棠和苏惠也没了与这等‘贱婢’计较的心思,昂起下巴,冲两人冷“哼!”一声,喜滋滋的走了。
静雅看看自己呈高傲状远去的姐姐,和散发着浓郁香味的锦盒,心底暗暗担忧,怕是今日之事不会就这么算了,自己虽然不得阿玛的宠爱,但是进宫前嬷嬷的教导还是记得的,四阿哥啊......那可不是自己这等小小的二品官得罪得起的。
犹豫半晌,自己也实在是没法子化解这场祸事,只的对海棠和苏惠行了半礼歉疚的说:“我姐姐......被家里骄纵坏了,还望两位姑姑担待一二!”
担待一二?!海棠暗自冷笑,这叫静雅的秀女是真不知还是故意为之,此事是自己二人担待的起的么?!就算主子再怎么体恤下人,自己和苏惠也免不了要吃挂落的。
“小主客气了,咱们做奴婢的哪里当得起您这样高看,时候也不早了,奴婢还要去永和宫告罪就不打扰各位小主了,奴婢先行告退!”拉拉盯着锦盒出神的苏惠,海棠规规矩矩的行礼告退,还是莫要再纠缠为妙,咱惹不起,还躲不起么!
静雅张张嘴还待再说什么,被身边的瑾萱一把拉住冲她微微摇摇头,等海棠和苏惠走远,静雅才沮丧的看一眼瑾萱问道:“这下可怎么是好,姐姐......”
虽然不喜欢静雅这幅泫然欲泣的样子,但是对于她不计前嫌为姐姐考虑的行为瑾萱还是赞许的:“莫要担心,至不济不过是被撂牌子罢了,她是秀女,即便是皇子阿哥也不能怎样。”
听瑾萱这样说静雅才稍稍放下心来,快步想储秀宫的方向走去,决定就是姐姐不喜也要好好劝劝她,这飞扬跋扈,不管不顾的性子,在宫中是万万要不得的,他日惹上大祸便是阿玛也无能为力啊!
悠然的向储秀宫而去,瑾萱想着这静雅也实在是稚嫩了些,撂牌子便是回家受阿玛额娘的责难也总好过被指给一个身患隐疾的纨绔子弟。
还真是不怕神一样的对手,就怕猪一样的队友呢!
轻轻拂过发髻上的银簪,想起梳妆台上被人摔断的玉簪,瑾萱翘起唇角,觉得这御花园的花儿都更娇艳了。
细心清点过锦盒里东西,海棠轻轻松了一口气,打碎的只有是其中一瓶香水和康熙赐给弘晖的一只怀表镜面,其他东西都完好无损,看着那仅剩的一瓶香水,海棠委实有些拿不定主意,到底是回兆祥所禀过主子让他决断好呢?还是直接去永和宫说明原委好呢?
相处这么久苏惠怎会看不出海棠的犹豫不决,遂出声道:“还是禀明主子让他拿主意吧!凡事还是不要越过了主子去才是!”
听到苏惠的提醒,海棠抬头看她一眼,满是欣慰之色,苏惠总算是成长起来了,不再是当初那个鲁莽的小姑娘了,可是......
“去永和宫!”
“为什么?!”苏惠对海棠的决定颇为不解“此事难道不是应该先禀过主子么?”
“在这宫中生存就不能处处依仗主子,倘若自己无法看清形势,就算主子有心袒护也就不了你我,”海棠淡淡的说着率先向前走去,“你以为此事真的无人得知么?”
“......”
“这宫里到处都是别人的耳目,想必此时宫里该知道此事的都知道了,若是今日从永和宫转返就是授人以柄,明日主子带你我二人去请罪,那更是至主子于两难的境地,打碎御赐之物已是大罪还冲撞小主,德妃娘娘与其他二妃主持大挑,你觉得主子是应该重罚还是应该袒护你我二人呢?”
似笑非笑的声音从前方传来,苏惠深深吸一口气,刚刚那一丁点因海棠的欣慰之色升起的喜悦之情瞬间被打散,看来自己果然还有得学呢!
宫斗什么的果然是个技术活儿!
······我是久违的分割线······
低垂着头,恭敬地跪在青石板上,苏惠的膝盖泛起一阵阵酸麻刺痛,强忍住活动一下的冲动,觑一眼身侧的海棠,那如老僧入定般的淡然,仿佛这里不是永和宫的主殿之上,自己和她也不是在被罚跪一般。
两人走到宫门处就见德妃娘娘身边的大宫女就已经在等着了,看见两人到来也不问缘由,似是未瞧见苏惠手上的锦盒,只安静的在前面带路。进了大殿就看见的德妃端坐于主位之上看着看书,对两人的行礼置若罔闻,这一跪就是一个时辰。
一个时辰之后主座之上的德妃娘娘才柔柔鼻梁,放下手中的书卷,看着下手跪着的二人,淡淡的说:“起来吧!”
“谢娘娘!”
已经跪倒无知觉的双腿微微一动就是一阵刺骨的疼痛,苏惠艰难的站起身,就看到身边的海棠摇晃一下就要倒下,赶忙伸手搀扶。
大殿里的太监宫女低着头,眼观鼻,鼻观心,专心致志的做壁花,仿佛眼前的一切都不存在似的。
“好了,弘晖的心意我醒得,别让他老记挂着这些琐事,要多于功课上放些心思才是!”身边的宫女极有眼神的上前一步接过苏惠手里一直端着的锦盒,呈到德妃面前。
“是!”两人躬身答道。
捻起一块细碎的玻璃渣,德妃把它放在窗子射进来的斑驳光点上,盯着那紫檀木桌上泛起的光晕看了一会儿,才瞟一眼二人说:
“弘晖这孩子心软,你们又是他身边的老人儿了,越发纵的你们不知天高地厚起来!若是日后再出现这种事就自去慎行司领罚吧!”至于这种情况究竟是指打碎主子的东西,还是冲撞小主,亦或者是落了德妃娘娘的脸面,那就仁者见仁智者见智了,自己下去琢磨吧!
说话说一半那可是玩儿高深的必备技能啊!
“谨遵娘娘教诲!”
“恩......”拨弄着锦盒里的仅剩的那瓶香水,德妃意兴阑珊的的摆摆手说:“下去吧!”
“是!”
等弘晖从懋勤殿回来就看见行动迟缓的苏惠和海棠,不曾询问也不曾发难,弘晖神色如常的用过晚膳,洗漱就寝了,只是比平时略早了一个时辰。
事实上午时将过,御花园发生的事就已经传到弘晖耳朵里了,这还多亏了那想要奚落自己一番的弘昱。
对于海棠和苏惠受罚一事,弘晖其实是松了一口气了,倘若两人真的回来禀过自己再去永和宫,那真的是至自己于不义之地了,若是为了两个婢子与玛嬷求情就是不孝,也未免......未免把她二人看的太重了,在这宫中,最不需要的就是弱点;若是坐视不理,未免也太薄情,不敢为自己贴身侍婢做主的主子又怎能让他人信服’
还好......还好......弘晖翻个身,盯着眼前轻薄的床帐,神情冷酷而悲哀。
看弘晖安置了,海棠和苏惠才轻手轻脚的退出房间,关上房门。
一转身就看见白芷站在两人身后,手里拿着两个瓶子递到海棠跟前儿说:“主子刚刚吩咐让我把这个交给两位姐姐!”
就拿起那瓷瓶一瞧,苏惠就知道这是福晋给弘晖准备的上好伤药。
握着冰凉的瓷瓶,苏惠眼带笑意,还真是个别扭的小正太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