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禛和胤祥匆匆赶到兆祥所只见院子里一番忙碌景象,太监、宫女端着汤药和乘着秽物的盆子从厢房出来,见到四爷和十三爷草草行了礼就往后院儿去了,胤禛闻着院子里弥漫的药香味儿心里一‘咯噔’面色越发难看了。
刚刚跨进屋子里就见康熙端坐于主座之上,一脸怒色,冲跪在地上,抖若筛糠的太医院众人喝道:“ 不是说只是偶感风寒么?!这药也吃了不少,方子都换了三回了,怎么不见好转反倒病情越发严重了呢?!朕平日里养着你们这群酒囊饭袋就是为了将朕的孙子治死的么?!”
“微臣不敢!请皇上赎罪!请皇上赎罪!”此时太医院的众位大人哪里还有半分平日里清高的模样,各各匍匐于地,恨不得能缩的小一点儿再小一点儿,生怕康熙注意到自己,把满腔怒火发泄到自己身上。
“儿臣胤禛,叩见皇阿玛!”
“儿臣胤祥,叩见皇阿玛!”
两人齐刷刷的跪下,不说康熙看到跟随四阿哥前来的十三阿哥作何感想,下面跪了一地的太医们倒抽一口冷气,内心叫苦不迭。这四阿哥可是朝堂之上有名的‘冷面王爷’,今次众人治不好弘晖阿哥怕是就算圣上开恩不治,法不责众,这四阿哥也不会就此罢休的!
哎!深深叹息一声,以为年逾六十的老太医,抖着袖子,擦擦额头上的汗珠子,下定决心,这次要是侥幸逃出生天,定要告老还乡,去做个悠闲地田舍翁,省的一把年纪了还要担惊受怕。
“起来吧!老十三也在啊!”似是一句不经意的感叹,但是胤祥可不敢轻易挑战自己皇阿玛的底线,赶忙解释道:
“回皇阿玛的话:儿子刚刚正好跟四哥在外面吃茶,听说弘晖侄儿有事就跟来看看!”与其费尽心思隐瞒倒不如坦率承认,自己皇阿玛这多疑的性子胤祥是深有体会的,再说自己跟四哥交好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就是自己不说没多久此时也定会传到皇阿玛的耳朵里的,自己又何必枉做小人。
“恩......”看胤祥那一脸坦荡的模样康熙沉重的心情倒是微微松快了些,自己这两个儿子倒是难得的手足情深。想起整日里斗得跟乌鸡眼儿似的的大阿哥胤褆和太子胤礽,康熙难得产生一种力不从心感,儿子们也都张大了!心,也大了!
看看素来喜怒不形于色的老四此刻面沉如水的神色,康熙疲惫的揉揉额角,面有愧色道:“老四啊!这次是朕太大意了!”
“皇阿玛无须自责,本就不干......”胤禛虽然心中恼恨自己的嫡长子一而再再而三的在宫中出事,但是却感到无可奈何。在这宫中就是自己的兄弟们,尚未长大成人就夭折了的也不在少数,更何况弘晖如今也不过只是个小小皇孙,就算是得皇阿玛看重也不可能事事看顾。怪只怪自己放心的太早,让别人有机可趁!
这父子俩有志一同的排除了天灾的可能性,上来就断定弘晖这场劫难必是人祸。真不知是父子相得,还是这后宫的水儿太深,两人的弯弯绕绕太多。
摆摆手打断胤禛的尚未说完的开脱之词,康熙沉声道:“行了!行了!你们也别在这儿耽搁了,快去看看弘晖吧!”
“是!容儿臣先行告退!”两人打了千儿躬身退出屋子。
去厢房的路上齐布琛小声的禀报着自己刚刚打探出来的消息。
原来弘晖从六月初二就开始发热了,太医诊断之后只说是风寒之症,开了一剂药,说是吃上几日就好了。弘晖也不甚在意只当是前几日吹风着凉的缘故,按照太医给的方子吃了几日不但不见好转倒是病的越发重了。从初四起弘晖就在懋勤殿请了假,太医又诊治了一番却对于他的病情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只是众人商讨之后重新拟了方子。
这样又吃了两日药,海棠和苏惠更是打起十二分的精神看顾弘晖,德妃也时不时的派人来探问一番,可是他的病情非但不见开好转反倒每况愈下了,昨个儿夜里就开始说起胡话来,喂的汤药也都给吐了出来,好在海棠和苏惠怕弘晖夜间有需要没敢离身才早早发现,唤了太医前来,法子都用尽了烧才退下少许。
哪知不等众人松一口气今晨弘晖的病情又反复起来,高热不退,众位太医院的精英却束手无策,连到底是什么病症都说不出,只一味强调从脉象上来看是伤寒之症,气的苏惠险些破口大骂,脉象,脉象,脉象有用的话怎么会连这小小的伤寒之症都治不好,不就是个小感冒么,现在明显都是高烧不退了还脉象!真是一群庸医,难怪历朝历代只要是宫里一死人皇帝就爱拿太医的脑袋说事儿,真是太英明了!这群庸医都是酒囊饭袋、沽名钓誉之徒!
初六的早上此事终于惊动了康熙他老人家,因此胤禛和胤祥来的时候才看见那跪了一地的太医们,很显然此时的康熙和苏惠心有灵犀,不点也通了。虽然承认自己的太医院里养的不都是神医,但也不尽然是酒囊饭袋之流,总还有那么一两个有些真本事的,再加上第三次的方子是康熙亲自诊过弘晖的脉象与众人探讨之后开的方子。在此不得不提一句,康熙此人不仅精通养生之道,于医理之上也颇有见地。
自信满满的开了方子,也确信没人敢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做小动作,康熙满心以为这次自己的小孙子总该好起来了吧!谁知弘晖喝了那药没多久就又吐了出来,身上开始出现一块儿一块儿的红斑,甚是吓人!
康熙一看,震怒非常,这脉是自己亲自诊过的,药方是自己亲自开的,绝对对症,康熙对这一点儿还是很有自信的。
可是病情不见好也就罢了,现在还出了红斑!
康熙绝对不承认自己跟那群太医一样是的酒囊饭袋,那么既然方子没有问题,到底问题出在哪儿呢?!
皇帝的疑心病通常都很重,做一个高处不胜寒的孤家寡人实在是一件很没安全感的事情,怕造反、怕结党、怕刺客!皇帝做得越久享受权力带来的快感越久就越害怕失去权力的滋味儿。康熙不仅是个八岁登基掌握权柄四十余年的皇帝,还是一个曾经杀伐果决如今年届五十垂垂老矣的皇帝。说皇帝疑心病大,那么暮年的皇帝疑心病就更大!因为他的儿子、孙子都长大成人了,正当壮年,有抱负有野心,跟自己当年是多么相像!
所以康熙才会对胤禛说出‘这次是朕太大意了’这样的话来,鉴于上次天花事件弘皙这个幕后黑手的存在,这次他又对自己拟的方子信心十足,却仍然让弘晖的病情加重,这疑心病一发不可收拾,几个成年的阿哥和年长的皇孙都进入了康熙的警戒范围之内,至于此事之后宫里成批失踪的太监宫女和太医院被发落的医官们我们暂且不提。
听完齐布琛的一番话,胤禛面色越发沉郁起来,对于自己几个兄弟之间的小动作他不是不知,只是不想搀和其中罢了,哪曾想自己不愿斤斤计较居然成了示弱于人前,连个小辈都胆敢爬到自己头上,上次是皇阿玛做主自己才会轻易罢休,这次自己倒要看看是谁这么有胆色跟自己过不去!
苏惠担忧的摸摸弘晖滚烫的额头,在这个科技低下的封建社会,没有体温计只能靠人肌肤的触感判断温度的高低,就算是用这样粗陋的方式,苏惠也敢断言弘晖的体温此刻怕是不在39度之下,这样烧上一天又没有退烧药,怕是不傻也痴呆了。苏惠焦急的来回踱步,不时地看一眼说着胡话面色潮红的弘晖一眼,她坚决不能看着小正太在自己面前变得痴傻,狠狠握一下拳头,苏惠对海棠凝声道:“海棠姐姐可愿信我一次?”
“什么?!”端着水盆刚刚跨进屋子的海棠被苏惠这突兀的问话弄得一愣,缓过神儿来,一边小心的擦拭刚刚弘晖吐在地上残留的秽物,一边问。
看海棠忙碌的样子,苏惠不再出声,径直拿起水盆边儿的抹布,强忍着那异样的气味儿,擦拭床前的残留秽物,等一切收拾妥当,苏惠走到窗前刚要推开窗户散散气味就被海棠出声阻止了:“苏惠!莫要开窗,太医交代了,不可让主子见风的!”
苏惠本来也没有十足的把握,原本已经要打消了的念头被海棠的话里的‘太医’二字一激,她立刻就不淡定起来,冲海棠呛声道:“这太医的话倘若当真有用,怎么主子的病不仅不好反倒更重了呢?!要我说,他们也就是一群无胆鼠辈,看看那方子,纵然我不懂医理也知道太医的方子都是温补之药,他们是不求有功但求无过!我看,这宫里病死的大半贵人都是因为那畏手畏脚的方子给耽搁了病情才死的!”
“你这死丫头越发不懂规矩了!太医院的各位大人是你我可以妄议的么?”虽然是斥责的话但是海棠的语气却并不严厉,这些太医不求有功但求无过的态度宫里的人大都是知道的。太医们生怕自己下猛药的话贵人们若是有个好歹自己推脱不了责任,就是没出什么事儿折腾一番不见好那也要担个‘无能’的罪名,索性就用温补的药养着,就是真养死了那也是她自己虚不受补,与太医院五官。
这样的把戏时间久了就成了不成文的规定,海棠以前对此没有异议那是因为这事儿没出在自己人身上,现在看看弘晖虚弱的模样,海棠也淡定不了了,这些该死的太医们真是要好好惩治一番才是!
“唔......唔......”床上的弘晖忽然发出呜咽声,两人急忙走到根前儿就看见他的右腿不自觉的抽搐着,苏惠心底一沉,覆上他的额头,比刚才似乎又热了三分。
这样下去怕是不好了!
“姐姐按着主子的身子别让他动!”苏惠抓着弘晖的腿拉直,不断揉搓,把脚板向上扳,如此几回弘晖才安静下来,右腿的痉挛也终于停止了。
“这......这......”海棠被刚刚弘晖忽然抽筋吓了一跳,高烧未退之时出现这种症状可不是什么好现象。
苏惠也被弘晖忽然抽筋吓住了,看看小正太喑语的模样苏惠狠狠心,决定纵是事后受罚,也总好过看着小正太死了强!
“姐姐可愿信妹妹一次?”
“你要做什么?!”这次海棠可是把她的话听得清清楚楚,对于苏惠接下来的话也隐隐有所察觉。
深深看海棠一眼,苏惠说:“我以前曾听乡野老人说过一个法子,可治这高热,只是我从不曾试过,也不知真假,但是总好过这样束手无策的等着,看着主子受苦强!”
海棠凝眉沉思片刻待要开口就听见门外忽然传来四爷的声音:
“什么法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