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中旬,在床上将养了近半个月的弘晖终于被太医太医宣布痊愈了,摆脱了各种补药、汤水的弘晖第二天一大早就前往懋勤殿学听取圣人之言’了。
倒是苏惠端着手上辛苦熬制两个时辰而成的药膳,颇为遗憾的看着弘晖落荒而逃的背影嘟哝道:“主子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别人想吃还没有呢!”
闻见鸡汤的香味,白芷从耳房出来恰巧听见苏惠的抱怨声,凑到跟前儿,解开盖子瞧,忍不住笑道:“昨儿个才吃了药材米酒茶香鸭,今儿个就炖了竹筒炖叁鸡,难怪主子要躲你了,这样的补法儿,再过几天非流鼻血不可!”
“可不是!”端着三人膳食进屋的海棠逸逸然的把东西放到桌上,揶揄道:“万一再得个虚不受补,那你岂不要气恼死了。我看啊,你要真是于厨艺上有兴趣,就琢磨着给齐布琛炖点儿喝喝,你是没瞧见他每次看你炖汤的时候那垂涎三尺的模样,真真让人瞧了不忍心,可怜见儿的,最近都瘦了不少了!”
“海棠姐姐说的是,那侍卫大人这几次来可不就是一副憔悴的摸样么,听小安子说,这人都二十好几了也没娶妻,身边连个照顾自己的女人都没有,难不成......”白芷一边爆料一边狐疑的上下打量苏惠,直看得她浑身不自在,忍不住问道:“难不成什么?你看着我干嘛?”
“难不成是为了等苏惠姐姐!”白芷说完立刻窜到海棠身后,以躲避苏惠的打击报复。
“好你个白芷,居然拿我打趣起来了,他那哪里是垂涎三尺分明是觉得我厨艺不精!都是海棠你给带坏的!”追着白芷绕着桌子跑了两圈儿,眼见逮不这小妮子,苏惠只得调转枪口,找罪魁祸首算账。
“与我有什么关系,没准儿还就真是这样呢!”端着端起白瓷碗,淡定的喝着苏惠天不亮就起床熬的汤,海棠连眼皮都不抬一下回答,末了还不忘加一句:“你们若是再不吃我可就把这汤给喝完了。”
“海棠姐姐好奸诈!”
“休想!”
白芷和苏惠异口同声的控诉海棠的‘无耻’行径。
海棠当然不可能喝完所有汤,笑闹过后,白芷和苏惠安静的吃饭,很好的发挥了‘食不言’的良好品质。
不过嘴上不说,苏惠心里却琢磨开了。
话说在十三岁就能成亲的古代,齐布琛可真真是个算的上是个大龄剩男了。
说长相,虽然不是什么风流倜傥、俊美无双的美男子,甚至偏向于路人甲级别,但是也不能算丑不是,最多就是面貌平凡罢了,这样的人做老公才有安全感!这年头儿,长得漂亮俊美的男银的老婆不好做,既要防女人又要防男银,不容易啊!
论性格,虽然寡言少语了些,也不会逮着机会就向人剖白自己的内心,但是胜在沉稳可靠,也会哄人开心。看看苏惠屋子里堆得各种小礼物,虽不名贵,但合乎她的心意。
将待遇,作为皇子的贴身侍卫,工薪待遇绝对不低,社会地位那就更没话说了。没听过一句话么:宰相门房七品官,更别说是皇子侍卫了。
这样的条件,那放现代就是典型的钻石王老五啊!怎么现在都二十多了还没成亲呢?!
苏惠可不相信白芷的那番鬼话,自己跟齐布琛认识才多久,怎么会是等自己呢?!难不成他二十岁之前就知道会遇见自己啊?!
咬着筷子,盯着碗里的小米粥出神,苏惠越想越觉得其中有隐情,该不会......该不会......该不会是不行吧!再不然就是搅基?!
“嗯,不会!不会!”苏惠瞬间否定了自己的想法,暗自唾弃自己: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这可是古言!古言!搅基什么的哪儿那么多!
不行的话......
苏惠被自己这一猜测深深地打击到了,连日来干什么都没精神,害弘晖小盆友以为自己逃汤的举动打击了苏惠的积极性,很是愧疚了一阵子。
倒是海棠似乎有点儿明白症结所在,但是也只知是跟齐布琛有关系,至于苏惠离谱的猜测那是真的一点儿不知道的,不然,一定会有史以来第一次体会到石化加风化的感觉。
弘晖病愈之后跟四爷的父子感情突飞猛进,就算是得知侧福晋齐氏有了身孕,自己几个月之后会有个弟弟或妹妹也不能阻挡他的好心情。
当然,其中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为四爷每次进宫都来看看弘晖的功劳。满人自古有抱子不抱孙的习惯,但是康熙罕见的对于四爷父子过于亲密的关系没有提出异议。
四爷来得勤了,齐布琛出现在苏惠面前的机会自然就躲起来,好几次苏惠都差点儿没忍住脱口而出的冲动。
但是,她最终还是理智战胜了情感,胆子始终没大到敢当面儿问一个纯爷们儿‘你行么?’这个问题。
要知道‘不行’可是男人的逆鳞啊!万一不是,就乌龙了,万一是,那就更糟糕了......
最后还是齐布琛看不下去她那欲言又止的样子,主动问:“你有心事?”
“啊?!”整偷偷盯着齐布琛纠结的苏惠被忽然放大在自己眼前的脸吓了一跳。
等明白齐布琛问的什么整个脸就彻底扭曲了。
要是苏惠手边儿有一朵花,一定不介意学小言女主文艺一把,一边扯花瓣儿一边念叨:“问,不问;问,不问;问,不问......”
“问什么?”齐布琛奇怪的奇怪的看着苏惠小声碎碎念,冷不丁的问。
“问你是不是真的不行!”心里纠结已久的问题苏惠想都没想就脱口而出,等到回过神儿发现自己居然真的问出口的时候,眼前赫然闪烁着一个血红血红的大字——死!
努力抑制住抽动的嘴角和额头上暴起的青筋,齐布琛深深觉得自己养气的功夫还不到家。
深吸一口气,死死的盯着苏惠,咬着牙一字一句的说:“你这些天就在想这个?!”
“是......”被齐布琛嗜人的目光看的一瑟缩,苏惠缩着脖子连扯谎的勇气都没有,这气场好强大啊......
无力的听着苏惠的回答,齐布琛开始进行深刻的自我检讨:自己不只是错了!还是大错特错!自己怎么就天真的认为自己仅仅只是养气的功夫不到家呢,明明忍耐力也很不到家!要不怎么会有想扒开她的脑袋看看里面到底都装了什么的冲动呢!
呼气,吸气;呼气,吸气......
如此数回,齐布琛平复下被人怀疑不行还是被自己心爱的女人怀疑不行的羞愤心情,认真的看着苏惠,正色道:“你这么想,总该有个理由才是。那么,到底是什么让你觉得我不行呢?!”说到‘不行’二字,齐布琛简直要咬碎了一口银牙。
苏惠再不知机,看他的样子也知道是自己想差了,嗫喏道:“小安子说你到现在都不曾有一房妻妾,我想找这你这样的年纪,若是没什么难言之隐,又怎会......”
事实证明,‘想当然’三个字要不得,苏惠这次可是实实在在的犯了经验主义错误。她都做好心理准备迎接接下来的暴风骤雨了。
可是出乎意料的是齐布琛居然奇迹般的平静了下来,许久,才自嘲笑道:“原来如此,也难怪你会误会,我这样的情况也的确不多见。”
说罢拉着苏惠坐到石凳上,齐布琛看着苏惠疑惑的神色露出一抹苦涩的笑意,解释道:“我原本并不是旗人,或者说我原本并不知道自己是旗人!”说这话的时候他脸上露出一种既幸福又略微苦涩的笑容眼神落在苏惠身上,似是在看她,又似是缅怀过去。
苏惠并不催促,只静静的做聆听状,大多数时候人们需要的不过是个倾听者,而不是交流者。
再次开口,齐布琛已经恢复了往日的冷静模样,不见一丝动容。
“五岁之前我都随娘亲住在乡间,爹爹偶尔会回来看一眼,娘总说爹很忙很忙。那时候我的记忆力其实对他是没什么印象的,直到五岁的时候家里来了一个衣着华贵的夫人。那人跟娘谈了一阵,我就被接到了阿库塔府上,那时我才知道,自己竟是旗人,不是汉人。那府里有我从未吃过的美味食物,从未睡过的柔软大床和异常慈爱的夫人,但是,没有娘。”
齐布琛脸上深深的落寞,让苏惠的心一下子柔软起来,她拉着他的手,从未有过的坚定。
对苏惠的安慰,齐布琛报以微笑,示意自己没事。
“后来我才知道,娘是阿玛养在外面的外室,嫡福晋的儿子忽然夭折,府上其他侍妾无一有所出,阿玛这才想起被养在外面的自己。可是额娘是汉人,上不得族谱,也不能接回府中,我虽然不愿,奈何人微言轻,竟没有人把我的话放在心上。”
“因为是府里唯一的小少爷我的日子倒也滋润,只是好景不长,我十一岁的时候,嫡福晋有了身孕,不久诞下一子,这府里就在没有我的容身之地了。”
“为了给自己的孩儿铺平青云大道,福晋可真是是尽量浑身解数要置我于死地,身边的丫头到底对我还有几分忠心,助我逃了出来,老天倒也待我不薄,逃出府里没多久就遇见了主子。得主子垂怜,把我收留在身边还教授我武艺,自此我就跟在四爷左右了。”
“看多了后宅的虚情假意、阴谋陷害,我于女人便不大上心,主子多次说让我成亲,都给我推拒了,这一推就这么多年,直到我遇见你。”
“每次见你,你都那么狼狈,一点儿女子秀美、文雅的样子都没有,”想起苏惠一脸眼泪鼻涕的样子他就忍不住想笑,“可是偏偏就是这样子的你,让我觉得与其她女子不同。不装腔作势,也不矫揉造作,是个真性情的女子。那时我想,倘若真的要成家也要找这样的女子。”
苏惠原本还有些心疼他的过往,别看他说得轻描淡写,但是那忠心为主的丫鬟最后怎样了,他出了府为什么没去找自己的娘亲,又怎样遇见的四爷,他统统没说,想必不是什么美好的回忆。
谁知他忽然转了话题提起自己那些‘凄惨’的过去,真是什么哀伤、疼惜的心情都没有了,只剩下额头上三条黑线。
眼看他有越说越激情的样子,苏惠连忙站起身,装模作样冲耳房的方向,看了两眼,回过头跟齐布琛歉意的说:“哎呀!真是不凑巧,我好像听见海棠再叫我,我这就不跟你聊了,今儿个是我的不是,你万莫放在心上......”
一边说着,一边气匆匆的向外走。
瞥见苏惠脸上的绯红和凌乱仓促的脚步,齐布琛也不阻拦,只是眼里的笑意越发明显了。
所以说:‘不行’这样的话还是不可随意乱说的,尤其是在这男人对你有意思,你也没打算抗拒诱惑的时候。
快速冲进耳房,海棠看苏惠面色绯红,一脸羞恼的样子,了然的问:“刚从齐布琛哪儿回来吧!你的心结可是解了?!”
没想到连海棠都看出来自己近段时间的反常,再想想方才的齐布琛的解释,知道自己闹了个大乌龙,苏惠的脸色瞬间从微红到爆红,还不忘强撑着反驳道:“谁......谁......谁从他哪儿回来了!我可没什么心结!海棠你不要乱说!”
“是!是!是!我不乱说!”在嘴上这样说着,海棠的脸上分明写着‘明明就是,还不愿意承认,那我就勉为其难的配合你假装不知道好了’。
前世今生加起来,四十多岁的欧吉桑深深的抑郁了,看来自己的脸皮还是不够厚啊!紧紧是这样的程度而已就让自己暴露了,继续锻炼啊!
正在做深刻检讨加自我反省的苏惠没留意到海棠看自己欣慰、怅然的神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