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棠被太子收了?!
直到踏出永和宫的大门苏惠也没从这突如其来的消息中缓过神儿来。
陈氏有孕可以想见这宫里怕是又不太平了,弘晖作为孙子辈的自然不便久留,通禀了德妃之后就沿小路回兆祥所去了。
陈氏有孕的消息刚刚传出,各宫的主子就坐不住了,才出了永和宫大门没多远迎面就遇见了好几拨打扮的花枝招展的妃嫔,脸上的妒恨之色掩得住,嘴里的话也不免酸溜溜的。
旗装丽人轻轻抚上自己正是娇艳的好颜色,略微惆怅的说道:“听说陈氏有孕了.....这才入宫多久啊......”
“她倒是好运气,只是,不知道这运气还能跟她到几时!”身边答话的年轻女子面上难掩阴狠之色。
“......”
因为是小路再加上枝桠的遮掩弘晖和苏惠倒是没被什么人发现,他二人自然也没有主动出去跟人请安的意思。
一路上寂静无言。
弘晖和苏惠都没有要说话的意思,不管是陈氏有孕还是海棠被太子收在身边都要好好思考一番,在这宫中哪怕就是再不起眼,再小的事情没准儿都会在一个偶然的瞬间起到让人意想不到的作用。
“主子回来啦!”白芷原本以为弘晖会被德妃留下用过晚膳之后再回来,想不到今儿个居然早早的就回来了,很是有些惊诧。
“嗯!”弘晖点点头就径直去了书房,他今儿个实在是没什么精力应酬白芷。
白芷有些奇怪怎么去了一趟德妃娘娘那里主子整个人就蔫了呢?!
“主子这是怎么了?!”白芷好奇的问同去的苏惠。
“能有什么?!”虽然知道海棠的事情瞒不了多久,但是不知道为什么苏惠还是下意识的不愿意此时跟白芷说此事,“主子兴许是累了,刚刚在永和宫里陈常在查出有孕,一片乱糟糟的,也没留下用膳,主子现在还饿着呢,快去准备完善吧!”
“是!”白芷这人虽然性子活泼了些,但是从不曾误过事儿。什么是轻,什么是重,她还是拿捏得住的。
送走白芷,苏惠走到耳房坐下。
慢条斯理的泡上一壶好茶,苏惠看着氤氲的雾气,不自觉的想起当日海棠教自己茶艺时的情景。
现如今自己终于泡得一壶好茶,教授茶艺的人却不在了。
“海棠......”
舌尖碾磨着这个陪伴自己数年的名字,苏惠眼前浮现当初那个冷冷清清的女子,心中忽然涌起一股酸酸涩涩的感觉。她怎么也想不明白:报仇,真的有那么大的魔力么,可以把一个人变得完全不同,或者,自己最初看到的就是假象。
执念,把人变得痴傻,傻到可以牺牲自己一辈子的幸福去换取那微不可及的希望。
明明就是饮鸩止渴,她却甘之如饴。
海棠在调往毓庆宫之前的遮遮掩掩已经足以表明她对即将发生的事不是一无所知的,至少不是毫无所觉的,可是她没有阻止,甚至乐见其成。
收紧握着杯子的手,苏惠细细感受这滚烫的瓷杯在细嫩的手掌上留下的痛苦,这足以让她保持冷静,冷静的去克制质问海棠的冲动,冷静的控制自己不要做出任何莽撞的、至自己于险境的事。
“呵!”
苏惠忍不住嘲笑自己的伪善,明明什么都知道,明明可以放手一试,可是在自身安危面前,她,选择了退却。
苏惠有着现代大多数人都有的通病:自私、软弱、冷漠、多疑、懒惰......
这一切都注定了她不可能冲到海棠面前摇醒她并大声坦白:不管害死你姐姐的是太子还是大阿哥,亦或者是其他什么人,不用你牺牲自己他们都会在康熙晚年统统倒霉,最多不过十年,你就能看到他们凄惨的下场,何必......何必搭上自己......
“滴答!滴答!”
眼泪顺着脸颊滴落在碧色茶水里,氤氲升起的雾气模糊了苏惠的面容。
白芷很快准备好晚膳,到了耳房的时候果然发现苏惠就在这里,暗自得意自己的机智,白芷欢快的叫道:“苏惠姐姐!晚膳准备好了,这就伺候主子用膳吧!”
“来了!”苏惠转过身,踏出房门,神色如常的跟白芷离去,只留下身后桌子上两只盛满茶水的瓷杯慢慢冷却。
今天的晚膳用的格外沉默,弘晖扫一眼苏惠布菜的手,继续咀嚼口中的青菜,白芷在这不同于往日的压抑气氛下小心的瞥一眼弘晖,瞧一眼苏惠,愣是没敢出声,只心里暗自祈祷:这顿晚膳还是快快过去吧!
煎熬的晚膳时间终于在白芷的殷殷期盼下度过了,目送弘晖踏出兆祥所去上骑射课的背影白芷夸张的呼出一口气,冲苏惠抱怨道:“主子今儿个到底是怎么了,这气压也太低了,吓得我大气都不敢出。”
“能出什么事啊,”苏惠笑着摸摸白芷的发顶,什么都不知道的人果然要幸福许多,“主子平日林不也是这样子,今儿个不过是累了,话少了些,哪能日日跟你胡闹!”
白芷也顾不得苏惠对自己的‘污蔑’了,犹自不确定地问道:“是这样么?!”
“自然是!”苏惠坚定的点点头,顿了顿,怀疑的上下打量白芷一番,直到看得她浑身不自在才问:“你今天是怎么了,老抓着主子问个不停,难不成......”
意味深长的看白芷一眼,苏惠继续实施转移话题计划:“难不成你今儿犯了什么错,怕被逮到才这么紧张兮兮的?!”
“没有的事儿!苏惠姐姐你又胡说!”白芷不负苏惠所望的结束了关于弘晖话题的纠缠转而开始对苏惠的‘污蔑’理论起来。
晚上弘晖回来的比平时略晚些,他不说苏惠也没打算问。做奴才的时时询问主子的行踪,总归不是一件让人愉快的事情。
安置好弘晖,苏惠就要出厢房,弘晖却从床上坐了起来。
“你......”弘晖看着苏惠,略微有些犹豫。
“你不必自责,海棠的事实在与你无关,”弘晖盯着苏惠微微蜷起的手心,他还记得今日布菜的时候那上边的红肿,苏惠跟海棠毕竟是不一样的,“跟在太子身边不跟在我身边好,他......他毕竟是太子啊!”
太子?!
是啊,他是太子,众人眼中未来大清王朝的主宰者,在一夫多妻制的古代,那可是比钻石王老五还值钱啊!
苏惠看着弘晖不知所措、极力想要安慰自己的模样,忽然觉得自己今天傍晚的自怨自艾显得如此可笑。
就算是自己告诉了海棠日后的一切又能如何呢,她相不相信姑且不论,当执念已深,苏惠自问没有把她拉出泥沼的能了。
太子......无论如何木已成舟,至少日后太子只是被圈禁了事,不曾株连。四爷上位之后对这个二哥的家眷也还算宽厚,怕只怕做了太子的侍妾只是海棠计划的一部分,疯狂的但是有理智的人往往会让人大吃一惊的。
“奴婢知道!”苏惠服侍弘晖重新躺下,安抚的笑道:“他是太子,奴婢一直都知道!”
掖掖被角,确定弘晖盖严实了,苏惠正打算离去红肿的右手却被人一把握住了。
“海棠已经不是贝勒府的人了,”弘晖的手很用力,抓得苏惠的手生疼,他盯着苏惠的眼睛一字一顿的强调着,‘如今她是毓庆宫的人,是太子的人!不再是贝勒府的人,也不再是我身边的人了!’
“奴婢谨记主子教诲!”
苏惠轻笑着抽回手,把弘晖的胳膊用被子盖好,转过身,走出屋子,关上房门。
随着“吱呀”的关门声,弘晖合上盯着床帐的双眼,呓语般呢喃:“太子啊......”
回到西三所,各各屋子里亮起点点星光,苏惠看着自己一片漆黑的屋子,沉默的打开房门,点亮油灯
海棠去了毓庆宫之后,唯一的好处大概就是苏惠自己一个人拥有了整个房间的使用权,算是变相的拥有了‘豪宅’。
可是习惯了两个人的生活,这空荡荡的屋子,总是让她觉得分外寂寞。
次日傍晚苏惠意外的见到了四爷,看来海棠的事怕是应该瞒不了多久了,侄子的贴身侍婢成了叔叔的新晋爱宠,这都叫什么事儿啊!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有心人可以安排给太子下套呢!
四爷都来了,齐布琛还远么。
奉完茶,出了书房,苏惠果然在院子里看见了齐布琛。
他还是那副冷漠的样子,只有看见苏慧的时候眼睛里才会迸射出一抹灼人的亮光,被那样的目光注视着,苏惠躁动不安的心瞬间安定下来。
等苏惠走到他跟前,齐布琛盯着她眼眶下的阴影,攒着眉,不满的抱怨:“你又不好好照顾自己!”说着就伸出手。
不自在的避开他宽厚的手掌,苏惠脸上腾起一片红晕,小声辩解道:“只是昨个没睡好。”
略一思索齐布琛就知道苏惠睡不好的缘由,凝声道:“她总归是有自己的人身,无论前路平坦或坎坷都是她的选择,别人,总归是别人。”
“我知道的,”昨晚上被弘晖笨拙的安慰一番又想了一夜,苏惠其实早已经想通了。只是多少有些不甘罢了,就算知道海棠选择的不过是宫中人人都选择了的生存之道,苏惠还是无法做到释怀。
她跟海棠毕竟是不一样的。
面对着层层阻隔的宫墙,苏惠略微惆怅的叹口气,对面带忧色的齐布琛正色道:“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路要走。我,不过是还不习惯罢了。”
是的,不习惯。
不习惯这层层重叠的宫墙,不习惯卑微又尊贵的主仆制度,不习惯一夫多妻制的婚姻生活,更不习惯......以自己为赌注的执着。
苏惠觉得自己累了,她迫切的想要安定下来,想要有自己的家庭,有永不分离的亲人。
“你能保证将来只有我一个女人么?”苏惠直视齐布琛黑亮的眼睛,郑重的问。
“嗯!”齐布琛能感觉到这个问题对苏惠很重要,因此他顺从自己的内心,回答的分外郑重。
“那么,”苏惠决定不管了!
什么海棠、弘晖的既然她没办法控制,那就让一切顺其自然好了,总归是会好起来的,再差也不会比现在差到哪儿去。
“等我出了宫,就成亲吧!”
“好!”
带着薄茧的大手紧紧握着白皙滑嫩的小手,在落日的余晖下许下关于未来的承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