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莹的一颗心又何尝有半刻平静。她喊出那句话后就直往自己房里跑,一路跑一路在咬了嘴唇低低地笑,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在笑些什么。她悄悄地扫了一眼路灯下并不明亮的四周,怕被人瞧见了取笑自己的疯疯癫癫。她很快地上楼打*房门,把自己扔到床上,心还在跳个不停。她摸了一把发烫的脸,拉过一个枕头来抱住,坐在床头,静静地出了一回神,忽然又把头埋进枕头里,咯咯地笑个不停。
第二天一上班,梅丽就追着若莹一个劲儿地问:“昨天你们聚餐了吧?老戴给你多少红包啊?”
若莹回她一句:“年年都那样儿,还问?”
梅丽不甘心,赖在若莹办公室,一定要她答应给她买糖吃才肯出去。若莹笑了,说:“说得好像你没有似的,凭什么我要给你买糖啊?”
梅丽一脸坏笑地说:“凭什么?凭你有男朋友了。我问你,你和那个钟凯,是什么关系?”
若莹吃了一惊,脸唰地红了,说:“什么什么关系?”
梅丽说:“你还打算瞒我呢?你们都出双入对了,还能有什么关系?”
若莹瞪了她一眼说:“什么叫出双入对啊,你瞎说些什么?”
“还不承认哪,男朋友就男朋友呗,这有什么好瞒的,好像我要抢了你的去似的。”
若莹笑起来:“就怕你抢,怎么样?”
梅丽很不屑地瞥了她一眼说:“我跟你说,我还真不稀罕他这样儿的,虽说长得帅点,可到底是个外地人,还是个打工仔,上无片瓦下无寸土,和他比起来,康海东不知道要强多少倍,奇怪了你会看上他。我看你啊,白长了一张漂亮面孔。我要是你啊,不钓个金领也要钓个白领。”
若莹敲了她一记暴栗,说:“你哪来这么多话,我问你,你都是打哪儿听来的?”
“你管我是哪儿听来的,反正我知道了。我先还和娇娣猜,那个叫廖思南的,会不会是你男朋友呢。唉,我说你怎么会看上这个打工仔的?你也是以貌取人吗?”
正说着呢,走廊上郑娇娣的声音响起来:“梅丽,还不快到财务室去领你的开门包?你要不要,不要的话,我去领了来归我啊。”
梅丽忙答应道:“来了来了,有钱还能不要?”扭了小腰就出去了。若莹知道,这下她和钟凯的关系,怕是要满酒店传遍了。
转过天来,梅丽就高兴不起来了,红了一双眼,一大早就在办公室里等着若莹的到来。若莹看到她办公室的门大敞着,就一头走进去,笑着打趣她:“哟,今天太阳打西边出来了,梅大小姐居然比我还早到啊?”
一眼瞧见她的红眼圈,又吓了一跳,连忙问她:“怎么了?”
梅丽拉过她,轻声问道:“若莹,那个廖思南,你们熟吗?”
“怎么问起他来了?”
“你就说那人你熟不熟吧。”
“还行吧,一个邻居。”若莹说了个谎。
梅丽松了一口气,说:“我想请你帮我个忙。”
若莹紧着问她:“你说吧,到底什么事儿?”
梅丽说:“是我家房子的事儿。我们村里今年旧村改造,我妈就思量着把老房子拆了再盖,预备给我弟弟结婚用。年前就把该填的表都填好了,村里也给盖了章,交到镇里去了。本来说好年后就批的,可昨天我们村那个住村干部过来说,镇长说我们不符合旧村改造制度,不能批给我们盖。”
“那是不是确实不符合呢?”
“哪儿能啊,我们家两个叔叔,房子就在前后院,一样的条件都批了,就我们的不批。我知道是什么原因。”
“什么原因?”
“我们镇长不是姓方嘛。”
若莹明白了,但是她又说:“不至于吧,方镇长做事总不能由着女儿指派吧,这可是正经工作啊。”
梅丽一脸委屈地说:“那你说是为什么,我们的手续和别人是一样办的,条件也都是一样的,凭什么人家能原拆原建,我们就不行啊?”
若莹想了想,为难地说:“那我能帮上什么忙啊?”
梅丽忙向她这边挪了挪身子,说:“那个廖思南,你们不是熟吗?他是市委书记的秘书,他要是出面给我们家打声招呼,他小小一个方镇长,能不给这个面子吗?”
若莹说:“这倒不一定。俗话说‘县官不如现管’呢。”
梅丽低了头,想了想说:“若莹,你就帮帮我吧,我爸妈还不知道是因为我得罪了镇长的女儿,才没得盖房的,他们要是知道了,我还不被他们骂死啊,就算他们不骂我,我弟都要恨死我。”
“你觉得真是因为方佳?”
“不是因为她还能因为什么?我还真想不出还能因为什么不给批。若莹,你就帮我求求那个廖思南,我一没有钱的亲戚,二没当官的朋友,也就你这根救命稻草了,他好歹是你邻居嘛,不是说远亲不如近邻吗?我求你了,啊?”梅丽一急,嘴里就乱说话,倒把若莹逗乐了,说:“什么救命稻草?胡说八道。行行行,我帮你说说。不过我丑话可说在前头,我帮你说是一回事,成不成我可不打包票啊。”
梅丽立刻破啼为笑,说:“我明白我明白,怎么能让你打包票呢。”
若莹说:“好了,笑了就好。我还以为你今天这么郁闷,就不用我请你吃糖了呢?”
梅丽一听,叫了起来:“你真买了糖来啦,太好了,快拿出来快拿出来!”
若莹两手一摊,说:“糖倒没有,有一包小零食,不知道合不合你的心意呢?”说着,从包里拿出一袋东西来。梅丽一看,又是一包鱼皮豆,高兴得跳起来:“哈,这个好吃,这个比糖好吃。又是你那个同学给寄来的?”
若莹边走出她办公室,边说:“你说的那个你瞧不上眼的打工仔买来的。”
梅丽听得她这一说,一边往嘴里塞着鱼皮豆,一边紧跟她直走进若莹办公室,问她:“你是说那个钟凯?”
若莹在嘴里“嗯”了一声。梅丽一脸坏笑地叫起来,说:“你说的那个寄鱼皮豆的同学就是钟凯?他真是你同学?你又骗我。不过有东西吃我不在乎被人骗啦,呵呵。看来这打工仔还是挺会花心思的啊。其实他长得蛮帅的,养眼的功能挺强大。”
若莹白了她一眼,不屑地骂了她一声:“标准的吃货!”
没过得两天,梅丽就过来问若莹有没有给她去找廖思南,若莹白了她一眼,说:“给他打过电话了。他说他试试,也不定能成。对了,我可警告你啊,这事儿不管成不成,都不许你到处往外说,你我知道就行了,别人知道了,没你什么好,懂了没?”
梅丽一个劲儿地点头。若莹确实在梅丽告诉她这事儿的当天,就打了电话给廖思南,把梅丽这事给他说了,让他想想办法。廖思南听了就笑了,说:“你说的是曲里镇的那个方镇长吧,上次我督查的时候去过他们镇,我想他大概还记得我。我跟他打听打听这事儿吧,不定能成啊。”
若莹在电话这头点点头说:“这我知道,我先在这谢谢你了。我知道的,你肯打听就不错,成不成那不是你能左右的。”
若莹今天这么嘱咐梅丽也是很有道理的,因为若莹与钟凯的事,才不过三两天的工夫,就已在酒店里传得人尽皆知了。这几天服务员们只要一有空,聊的都是江总的恋爱秘史。有人说“可惜了江总这朵鲜花儿啊。”有人又说“那个叫钟凯的听说也很帅啊。”就有人又接着说“帅能当饭吃啊。现下这个时代,要高富帅才行啊,还差着关键那个‘富’字不是吗?”有人说“可怜了我们的康总。”有人又说“康总也只是个打工仔啊。”有人就又接着说“康总这个打工仔比较有前途些。”又有个好事的,忽地搬出老戴和江若莹的谣言来说事,旁边立刻就有人撞了她一下,说:“小心了,梅丽姐听见来撕你的嘴。”那人马上就噤了声,四处观瞧,看看有没有梅丽的影子。
梅丽家的房子审批的事果然就赶在正月十五之前就批下来了,住村干部来告诉他们这事儿的时候,梅丽一家高兴得直拉着住村干部的手,一个劲儿地感谢镇里的书记镇长,只有梅丽知道是怎么回事。第二天,她就一定要若莹带她去谢谢这个廖思南。
若莹没办法,只好给廖思南打了电话过去,说梅丽要请他吃饭,廖思南忙推辞,说自己下班没准点儿,又怕江书记晚上说不定就有应酬,要随了他去,若莹知道他也是有难处,并不勉强,就说:“那这样,晚上八点,我们在‘绿满江南’茶楼等你,到时你要有空呢,就过来,没空呢,我们就再约时间,你看好不好?”
廖思南看看也不好拒绝,就答应了。且喜这天并没有什么意外的事情,他按时地下了班,还未到八点钟,就往‘绿满江南’这边来了。
茶室里,若莹和梅丽都在,待得服务员泡好了茶走出去后,梅丽才开口说:“廖主任,我家的事太麻烦您了,这是家里的一点土产,是我的一点小小心意,您别嫌弃。”她还记得那天餐厅那小姑娘告诉她廖思南的称谓,这回倒是用上了,手上提过来两个礼品盒子来放在桌上。廖思南一看,是一盒茶叶,一盒香榧。玉阳区以平原面积最广,盛产绿茶,平原乡镇的村民,家家户户都有茶叶田,种植的绿茶以有机、绿色、无公害闻名全省。而在山区乡镇,则以竹林和香榧为盛,这里生产的香榧,壳薄肉脆个小味香,在全省亦是相当地有名气。廖思南知道,梅丽说只是一点土特产,其实这两盒东西,纵算梅丽自家是种茶的茶农,所费亦已不菲。就连忙推辞,还是若莹在一旁笑了说:“你不要客气了,也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没有人敢说你受贿的。你要不收下,梅丽只怕要好几晚睡不着觉,以为又得罪了当官的了。”两个人都笑了,廖思南只得收下。
因为若莹同了梅丽两个人晚上还要赶回玉阳去,三个人并没在茶室里坐多久,廖思南还问她:“你不回家里去吗?”
若莹说:“不回去了,明天还要上班,怕早上起不来呢。再说回家又要听妈妈唠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