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公休,下午吴愚从百货商场回到家,突然见家中挂起了窗帘。吴愚心中好奇,暗想,自搬到这个大杂院儿,母亲因避嫌疑白天从不挂窗帘儿,一切行为都在众目睽睽之下,今日反常,难道母亲在睡觉不成?边纳闷,边蹑手蹑脚要开门。忽听里边有男人声音,细听是麻老头儿,又听母亲说道:“她三伯,我可不是路边的闲花野草,由人作践的,你也放尊重些,闹出去,对谁都不好。”
又听那麻老头儿说道:“别假正经了,又不是黄花大姑娘,你这是给谁守贞操呢,这年头,自个儿得学着偷着找快乐。我还就看上你了。你用不着扭扭捏捏。”
又听母亲说道:“我不想撕破这张窗户纸,你再不走我真的喊人了!”
那吴愚虽并不懂男女关系的实质,听母亲的口气那麻老头儿是到自己家中在欺负母亲。说时迟,那时快,她一手拉开门,正见麻老头儿对母亲拉拉扯扯,母亲满面泪痕全身打抖软瘫在床上。那吴愚不知哪来的一股勇气,怒斥道:“你这个臭男人,竟敢跑到我家来耍流氓。你趁早儿给我滚出去,不然我就找警察啦!”
那麻老头儿正在得意忘形之时,突然见吴愚回来,心中也是一惊,恼羞成怒,对吴愚吼道:“你这毛孩子,搅了老子的好事!你懂什么,我这是给你妈解闷儿。怎么,骂我是流氓?我就是流氓了!你还有本事找警察,你去找王文成啊,我看他自顾不暇。他正在油锅里让人炸呢。你有本事就找啊,我正好在他炸焦的尸体上再踏上两只脚,让他永世不得翻身。”
吴愚今非昔比,再也不是当初被同学踩在脚下受尽****的小可怜,她深知麻老头儿今日敢胡作非为,是吴家兄弟不在院里居住,其他人均属老弱之辈,他才敢山中无老虎,猴子称大王。
眼下只见邻居们足不出户,只是躲在自家的窗前观战,知道自己处在劣势,见麻老头儿骂骂咧咧的回到自己的西屋,如不给他一个下马威,今后就没有好日子过。急中生智,转身出了门,一路小跑进了金家小院儿。那吴愚自父母离婚后还是第一次回到自己的出生地,此刻,哪有时间胡思乱想。见了奶奶,不由得满腹委屈,控制不住地抽泣起来,泣不成声道:“奶奶,那麻老头儿对我妈耍流氓,让我骂了他,他不怕我,更加嚣张,像疯狗一样,正闹得不可开交呢。”
聊二婶儿正在补一件旧衣裳,听到玉妹的哭诉,知道不到万不得已,玉妹决不会到这里求援的。先问道:“那麻老头儿吃了豹子胆,吴家大斌、三斌,都是有武功的壮小伙子谁敢欺负他们的姑姑,他不要命了?”
玉妹道:“如果那两位表哥在,自然不怕他的。就是因为他们兄妹搬走了,麻老头儿才如此兽性大发的。”
聊二婶儿放下补了一半的衣裳,起身说道:“世上没了公理,让这个跳梁小丑儿,猖狂不成?何况,那街道主任还在院里住呢,难道她也不敢管吗?”
玉妹答道:“奶奶,您不知道刘主任的老伴儿也是红卫兵斗争对象,他们也是自身难保,谁愿意多嘴,得罪这个臭流氓呢。”
聊二婶儿说道:“即是没人敢惹这个地痞,我倒要会会他,玉雪,把门锁上,小轩子,领着你的几个妹妹一块儿会会这不知天高地厚的混帐东西。”
这里聊二婶儿领着几个孙子孙女浩浩荡荡进了大杂院儿,麻老头儿还在屋里屋外,出出进进,高一声低一句的满嘴污言秽语。吴文英躲在南屋心里打着哆嗦,抽泣不止。聊二婶儿进了院子,大声说道:“玉妹呀,你看奶奶带着你这一大群弟弟、妹妹大热天的来看你们母女俩,屋里闷,你还不找个板凳让奶奶在院子的阴凉地方歇会儿。”
住在北屋的郑老太太见聊二婶儿来了,忙说道:“小玉妹,快从我屋里拿一个高腿儿板凳给你奶奶坐。”
聊二婶儿也向郑老太太打招呼,说道:“郑大姐,我呀虽是忙得手脚朝天,可一刻也没忘了惦念着玉妹母女俩。好在就隔着两三条胡同,她们母女俩有个风吹草动的,我抬脚十分钟也就到了。”
正说着,街道刘主任从外面进了院子,见了聊二婶儿忙说道:“柳奶奶来了,玉妹,你家里有没有茶叶,还不给你奶奶沏碗茶,有开水吗?如没有,我家茶叶、开水都有,上我屋里拿去。”
聊二婶儿说道:“刘主任,多谢你了,孙老师傅不在家?”
刘主任说道:“老头子如今没事干了,我没让他出门,在屋里给我干家务。这年头,不兴他干的那行业了,又找不到别的工作,就在家里猫着吧。”
吴愚进屋见母亲躺在床上睡觉,也不叫醒她,沏了一杯茶,出门递给奶奶。聊二婶儿咽了一口茶水,说道:“我听说,有人以为搞了文化大革命,王文成被批斗了,警察就不敢保护老百姓了,那些地痞流氓就可以无法无天了。可我知道,派出所的警察上岗执勤的人还多着呢,谁要趁火打劫,欺压妇女,我看他也是活得不耐烦,自个儿要找死。我呢,别的不敢吹牛,可我是出身清白,彻彻底底的无产阶级。
是红卫兵重点保护的对象,可这院里有人还不知道,以为玉妹母女俩是孤儿寡母的,可以随便的欺负。除了王文成就没有别的警察敢管了。竟敢在这娘俩身上占便宜,我看他是活得不耐烦了。他不知道我是什么底细,什么来头,也该打听打听,不然脑子一热,就在太岁头上动土,就算你犯的不是死罪,我能让你没事儿人似的活着吗?”
刘主任说道:“柳奶奶,您老今天说的话我怎么越听越糊涂了,您这话里有话的,莫非真有人胆大包天,干了欺负玉妹的事?如果真有,别说您不答应,就是我这个当街道革委会主任的,也不能不主持正义的呀。你肯定是误会了,我敢说,没人敢欺负她们母女俩,更没有人敢吃着碗里的又看着锅里的。您放心,别说您认识的人多,没人敢欺负她们母女。退一步说,她们母女真是孤儿寡母,现在也还是党的天下,毛主席领导的党是保护老弱的,胡作非为的人也怕无产阶级专政呢。”
聊二婶儿见西屋门紧闭,脏旧的窗帘把屋子掩盖的无一点儿缝隙,那麻老头儿大气不敢出一声。心想见好就收吧,别惹得狗急跳墙,两败俱伤。便起身大声说道:“刘主任,今天您把话说到这儿了,我也放心了,我本来就不相信,谁敢欺负她们娘儿俩,今天我就当着您街道革委会主任的面把话撂在这儿,但凡她们母女俩受了委屈,谁造的孽,谁就不会有好下场。就借现在时兴的一句话,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犯人。也别吹我都认识公安局长还是科长,派出所长是我的什么亲戚。就看我眼前这个大孙子,他自小就练武功,武术班里都是好朋友,他又和大妈、姐姐最连心。小轩子,你听着,今后有谁吃饱了撑的,要干些缺德带冒烟的事,欺负你大妈和你姐姐,不用叫警察,就找你那几个会武术的同学来,就让他吃不了,兜着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