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您说过婚姻是大事得慎重，要一步一步来，对吧？毓眉说，他一喊妈您如答应，就等干我跟他的事已定了，可事实不尽如此，我们还需要了解，倘真的结婚，那也得等毓文考上大学，您凋到脊城之后，清理解我的想法，行吗？
好女儿，还是你想得周全，妈理解，妈依你。瞿涤尘欣赏地看着女儿频频点头。
午餐相当欢快，话题不离高考和调动，沈志远出了不少主意，颇让瞿涤尘喜欢。午后，稍事休息，毓眉和志远便乘车问省城。
在东方公司待了三天，方毓眉因公又去南方，她是昨晚才返回的。今早一上班，同事告知有人几次电话找她，她猜准是罗市隐，于是有了她的造访，并由此冒出一些剪不断理还乱的思绪，扰得她心猿意马，昏昏沉沉。在市民广场独自坐了很长时间，她感到寂寞难耐，想想，还是给沈忐远拨了电话，让他到老地方“夜巴黎”见。关了手机，她招了辆桑塔那出租车，奔向预定目标。
十七窗外飘着三月细密柔弱的春雨，方毓眉枯坐了二十分钟，不见沈志远的影？，答应来的却又食言，她懒得再打电话，埋厂单，让另外一杯热饮晾在桌，便离开“夜巴黎孰料，在旋转门里隔着玻璃与沈志远相遇，一个出去，一个进来，她只当没看见，加快步伐往前走。
毓眉，毓眉沈志远跟上来，挡在她面前说：我不该迟到，给你认个错还不行吗？
方毓眉不睬他，将他撇到一边，兀自走开。
唉，我真的是有事耽搁了。
那你十嘛不打个电话？
不便。
有什么不便？方毓眉的光如鞭子抽向沈志远，是不是让别的女人缠住了？说呀！这……没，没有，毓眉，你可不能冤枉人。
可方毓盾明明看到他脸上闪红闪白，她心一凉：行了行了，你走吧，续你的故事去。
毓眉。沈志远发狠地喊道，不由她作出回应就拽着她的胳膊，拉到他开的那辆“奥迪八”旁，将门打开，硬将她塞到驾驶座右边的座位上，自己迅速地绕到一边拉开车门，不等坐稳就紧急启动，轿车在大街：疾速奔跑着，那情景就跟电影电视匕劫持人质的镜头差不多，方毓眉惊得蜷缩在座位上，半响才回过神来，喝道：你要干什么？疯啦！我是疯广，我受不了啦，什么也不顾了，我要带着你亡命天涯！停车，让我下去。方毓眉大声喊道。
车已驶出城区，速度愈开愈快，沈志远好像已失去理智。
再不停车我就跳！方毓眉在扳车门把手：我死给你看！儿乎一秒钟内，轿车戛然停下。沈志远使劲砸了一下驾驶盘，泪水顺着他凸皙的脸颊潸然流着。
你怎么了？方毓眉见状慌张起来，伸手替他抹泪，说呀！没什么，我只是心里不快活。沈志远点燃一支烟让自己尽快镇定卩来。
志远，你肯定有事瞒着我。方毓眉拉起他的手，说呀，让我和你一块儿分担。
真的没有什么，沈志远说，昨天达成意向协议的一笔生意，今天黄了。嗨，商场无情，瞬息万变啊！这是经常遇到的事，至于生气吗？方毓眉将信将疑，仍她不忍心看宥所爱的人这般痛苦，气软了下来，也怪我没问清便冲你发火。好了，好了，我们回城，再去“夜巴黎”。
是我不好，不应该拿你使气。沈志远将方毓眉揽在怀里说，想想刚才的车速都让人后怕，假如出了车祸，我死了倒也罢了，佰你不能受到任何伤害。
方毓眉的眼泪夺眶而出，沈志远低下头吻她，啜着咸涩的泪，她紧紧地搂着他，两片发烫的唇粘在一起热吻着，沈志远腾出一只手从方毓眉的背后游向胸前，捏弄着摩挲着，她不由得发出呻吟，先是游丝般的低吟，很快变成急促的叫喊，沈志远的手又移向她的腹部，粗暴地扯她牛仔裤的拉链，一扯到底，旋即扒她的内裤，嘴像猪拱食似的在她胸前动个不停，汗珠从他额上脸上跌落下来，目光变得淫荡而可怕。
不行，绝对不可以……方毓眉从迷乱中清醒过来，她挣扎着抗拒着。
他妈的，都不是好东西。沈志远抽冋了手，嘴里叽里咕噜，声音不大，不知骂谁。
志远，你知道我是爱你的但我们的爱不能残缺，不能因为一时糊涂给我们未来的婚姻投下阴影，你我应当珍惜才是……方毓眉挽着他的臂温婉地说着。
马匕就二十一肚纪了，没想到你还这样传统？沈志远的话夹带明显的嘲讽。但此刻他已清楚，两人间隐秘、激动、销魂的极限，不是他想超越就能超越的。他征服过不少女人，一直以为自己有足够的魅力和手腕哺傲群雄，未料到今天栽了，他第一次感到了自悲。可砰想想，方毓眉的确不同于女人，自己低估了她，而刚的表现更是一厢情愿，乏善可陈。他眄了一眼方毓眉，是那样地苍白柔弱，像只受伤的卞羔，不禁怜悯起来，遂拥着她，在她额头轻轻吻了一下说：只怪我太爱你了，你是那样的纯洁、善良，放心，刚才的事，婚前再也不会发生了，我们回城吧！他推了一下挡，握着驾驶盘掉了个方向，沿着环城公路，车轮轻快地向时转，升始，两人谁都、说话，大概是被刚才的扭打折腾累了，都想休息，快到城门时，沈志远想起似的说，毓眉，你要我去“夜巴黎”，为啥？
我心里有些烦，想找你聊聊。
你有了我，有啥好烦的呢？告诉我，我来替你解优。
方毓眉原本可以扯个谎或用别的话岔开，可她不会，实话实说：昨天，罗先生告诉我，女儿回来了一趟，为她谈恋爱的事父女俩闹僵了，女儿不辞而别，这使老人很伤心……
嘿，这是他们父女之间的事，与你有什么关系？
他感到孤独，想找个人聊聊。
于是找到你？沈志远阴阳怪气地说，不怀好意的目光向方毓眉倾斜，话也变得尖刻起来，毓眉，你该明白他是个鳏夫，跟你套近乎有他的目的。
话说得这么难听，你想到哪里去了？方毓眉将沈志远搭在她肩上的右臂拿开，说，他是个值得尊敬的人，就说我应聘电视主持人那件事吧，刘柳写文章给我添乱，而责任又在你，使我被动至极，若不是罗先生点拨，我还不知会怎样狼狈呢？跟他交往有什么不好？你说这种不上台面的话，只能让人失望。
我这是嫉妒，知道吗？嫉妒是爱情所固有的，是爱情的添加剂……沈志远辩白。
停车！方毓眉伸手搬动驾驶盘，车身猛然扭动了一下，差点撞向马路的护栏。
你停不停？方硫眉的手又伸了过去，不停，就一起死！停、停，沈志远悚然地说，你没见前面有警察吗？要停也得避开他。
轿车又往前开了五十码，在一处巷口停下，方毓眉打开车门，逃跑似的走开，拐进一家酒楼。
就在这两三个钟头之内，沈志远一系列反常的言辞和举动，让方毓眉疑虑重重。显然，他一直掩盖着的巧言令色、鲁莽失礼和多疑自私，已经有所暴露。可是，在这一切背后还会不会隐藏着更为可怕的东西呢？恋爱中的男人是否都这样？邹琚就不这样，只是他太忠厚太传统。而今，时尚流行婚前性行为，她也听过不少，莫非自己真如志远所说，也是那种传统型的女人？不，不能把对爱情的慎重，对贞操的珍惜看成是传统，否则都那么开放、随便，还有何道德可言？社会岂不失序？志远暴露出的，也许是恋爱中的男孩难免的吧，有句话说年轻人犯错误，上帝都会原谅的，何况他并未坚持错下去，但愿他就这样，别再冒出什么让人受不了的事……他会吗？
方毓眉要了一小杯威士忌慢慢地咂着，回忆着刚成过去的经历，整理着杂乱的思绪。她在这家酒楼泡了足足有一个钟头，离开时，感到昏昏沉沉的。卩雨了，雨点还不小哩！临街的小摊上就有雨衣雨伞买，也可以从骑楼走，她不，她就走在雨幕中，觉得这样好，淋透了更好。她脑子里仍在琢磨沈忐远，其实她并不了解此人，更不会想到他迟到“夜巴黎”前，会在另外一个单身女人的房间里。
跟沈志远缠绵床笫的女人叫魏如月，才二卜一二岁，说起来，两人是偶然认识而难分难舍的。魏如月幼师毕业，可她并不喜欢这个职业，干了一年幼儿园老师就辞了，从皖南的一个小集镇来到这座大城市成为打工族的一员。开始她在一家夜总会端盘子，整天笑口常开、低声卜气地服侍人，太苦太累，试用期刚满，她就走人了。这时，正好某银行城西分理处招聘储蓄员，除底薪外，收人与所拉储金的多少挂钩，她交了押金后签了三年合同。可是，近年银行利率一降再降，国家借此刺激消费，凹笼货币，增加外汇库存的做法并不奏效，老百姓手头的钱纷纷投向股票和债券，这样，储蓄员实在也不好做，魏如月这才晓得自己又一次选错了职业，但合同签了，后悔已来不及。
她跑企业、跑公司，甚至连残疾儿童学校、殡仪馆都没漏掉，愣是拉不到集体账户的大宗存款。后来，分理处让储蓄员在开发家庭储蓄上动脑筋，于是有人想出了家庭合理储蓄公式，试行后还真有效果。魏如月也就仿效起来，她白天跑单位，晚上跑居民楼。这天，她来到隆鑫外贸公司，接待她的正巧是沈忐远。沈志远看了她递上的名片，而后听说是来推介家庭储蓄的，立马请她离开，说这是公司不是家庭，自己做生意还忙不过来，哪有闲工夫捣鼓啥储蓄。
先生，我来是向您推介一种家庭合理储蓄公式。魏如月站着不动，平静地笑道，能否耽搁您几分钟，听我把话讲完？
沈志远定神打量着魏如月，这女孩显然没见过多少世面，长得稍嫌单薄，但瓜子脸、双眼皮和那纯朴的浅浅一笑，却给她平添了几分姿色。他不由得换了口气：你说，噢，坐吧！家庭储蓄怎样做到合适、适度，减少盲目性，增加可操作性，这大概是每个人都应关注的，对吧？魏如月斜坐着身子，不免有点拘谨，据权威专家论证，一般家庭每个月储蓄的金额应是家庭折旧基金与积累基金之和。
哦，还有这些讲究？沈志远搁下中打理的材料，凝神听起推介来，抬了抬手，请说得具体些。
于是，魏如月解释开来：所谓家庭折旧基金，是指将用于更新置换家庭财产的资金，如服装、家具、家用电器、夂通工具和维修费等。计算折旧基金的公式是一月折旧额二家庭财产总价值平均使用年限个月。如一套组合家具价值元，平均使用年限年，那么其折旧基金额元十元，其他家庭财产亦按此公式计算。最后各项合计，就是家庭每月应当提取并存储的折旧基金。
居然有这么多名堂，真还蛮科学的！沈志远笑着点了点头，倏又倒了杯纯净水递给魏如月，小姐，请！才说了一半是吧？
对，魏如月脸上添了淡淡的红晕，神情亦放松多了。至于家庭积累基金，指的是除去当月开支后，余下能够用于积累的部分资金，主要用于今后添置家庭大件商品、子女就学、老人赡养、长途旅游和疾病医疗等费用，可以根据家庭收人多少、负担轻重而定。魏如月用笔在纸上又両了起来，边画边说，如家庭每个月收入元，以积累率。计算，那么其积累金额二元元，即为家庭月积累基金的数额。以上两项之和为元，应是这个家庭每个月的合理储蓄金额。大款们可能对此不屑一顾，而收人在贫困线以下的家庭自然谈不上储蓄，但对大多数丁。薪阶层来说，合理储蓄应该是比较理想的做法。
哎呀，不听不知道，一听真奇妙。沈志远显得颇为激动：这样吧，我来替你当吹鼓手，给你争取几个储户，但我不敢打包票。一旦落实下来，我就打电话给你。他又看了一眼她的名片问：怎么没有配手机？
我……魏如月脸涨得通红，说：有先生这番关照已经很让我感动，啊，能向您讨张名片吗？
瞧我，沈志远敲了下脑袋，从抽屉取出一张名片双手捏着送上，连说：不好意思，不好意思……
原来沈先生是总经理啊！魏如月瞅着镀了金边的名片说，往后还真得靠您多多关照。
听口音魏小姐像是安徽人，安徽什么地方？沈志远问。
泾县。魏如月说。
我是宣城人。真巧，咱们竟是老乡。沈志远笑道。
沈先生口音好像改了不少。
是啊，沈志远隐瞒了自己在省经贸委的身份，名片上也没印，他说，经商前我在旅行社做过两年球游，硬憋着练普通话。好啦，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看来，我不替魏小姐尽点义务，无论如何总说不过去呀！太感谢了，那我就静候佳音了。魏如月欠身离去。
过了两天，魏如月打电话来问情况，沈志远让她再等等。他并非敷衍，事实上，他不仅向熟人作了推介，而且还让他在社区做事的一位亲戚向居民作了宣传。一周下来，居然有二十多个家庭去城西分理处办理储蓄，找的都是魏如月。这一来，魏如月揽储的成绩在同事中一下子冒尖了，她想这都是沈志远牵线搭桥，起了关键作用，理所当然地要给他回扣，她把这意思在电话里告诉沈志远。沈志远说，自己不过费了点嘴皮子，微不足道，坚辞不受。魏如月说：如是这样，今后有事就不敢再惊动沈大哥了。沈志远见她诚意遂说：那你就请我吃顿饭吧！魏如月让他定餐馆，他说随便哪家都行，吃饭倒在其次，主要是小同乡一块聚一聚、聊一聊。魏如月说：去“未央宫”怎样？我们要个小包间。沈志远灵机一动说“未央宫”死宰人，我看就去“陶陶居”吧，那是和县人开的，有我们家乡特色菜老鸭汤，如何？
大哥定了就这么办！魏如月倒也爽快，两人商定就在今晚，隹到谁等，不见不散。
第一次约会，两人自然都相当准时，拣了个火车座，点了酒菜。沈志远推说自己不会喝酒，魏如月听他口气似乎并不坚决，她在夜总会呆过，见到的男人十有八九都能豪饮，何况沈志远活跃在生意场上，不会喝酒像是假的，也许是两人初次相聚他不好意思，遂说：大哥，哪有男人不喝酒的？我陪你喝。在她想来，这顿饭没有酒就不足以显示她的诚意和谢意，故颇为坚持。
这个……沈志远似乎有点为难，稍停，说好吧，跟魏小姐认识也是缘分，我喝！冷盘、热炒、老鸭汤很快就上齐了，酒是古井贡，也是安徽产的。两人推杯换盏，边吃边谈，时间多被沈志远占了，他谈自己的奋斗史，怎样从一个农村孤儿历经坎坷磨难，一步步从小学中学大学读到经济学硕士，他的声音低沉悠缓，一派斯文，说到哀婉处泪水潸然，把个魏如月也惹得长吁短叹，给他递上餐巾纸拭泪，劝道：大哥，你别说了，我真的很敬重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