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姐姐···你怎么了?怎么了?云姐姐··”。
“云朵···喂喂···云朵···云朵···”。
“回去···回去···回去···”。
遥远、嘈杂、混乱,此起彼伏的声音在我的耳边纠缠着,我机械的转动着眼珠,茫然的望着此时在我眼前晃动的面孔,似曾熟悉,心底却又有种疏离的陌生感。
“怎么了?”我轻蠕着嘴唇,从喉咙间虚弱的发出了几个音节。
“怎么了?我还想问你呢?你有癫痫病史吗?”申海的眉头紧蹙,说着,抬起手指,按在了我的脸颊上,毫不客气的用力掐了下去。
我的脸颊感到了一阵被捻挤的疼痛,身体一个激灵,顿时清醒过来,一扫之前昏噩的恍惚,我用手猛打着申海的手背,叫道:“你怎么这么用力啊,疼死了。”
“好啦,这回正常了,不疼,你怎么能恢复正常呢?我这也就只用了五六分的力量而已,你自己可能不知道,刚才,你有多吓人,开始身体还在胡乱的扭动,后来就直挺挺的僵着,眼睛都开始翻白了,而且你用自己的双手紧扼着自己的咽喉,安雅用尽力气也掰弄不动,就是我也是费了一番功夫才把你的手从咽喉的部位移开,”申海盯着我的眼睛说着,我在他眼光的深处看到了一抹带着疑问的探询的神色。
“是啊,云姐姐,刚才你那副样子真的吓坏我了,好像是···中邪了一样,”云朵揉着眼睛,脸上惺忪的睡意仍然没有完全的褪去。
“可是···你们···怎么睡的那么沉啊,你们没有闻到那股味道嘛?···还有你们没看见那个···”我的话没有完全的说完就收住了,我看见申海和安雅分别向我投来了质疑和茫然的眼光。
“哦···我可能是做了一个噩梦,是一个噩梦···可能,是我把梦境与现实混合了吧”,我低声的喃喃自语着,真的只是一场噩梦而已嘛,为什么在我的心底却有那么强烈的真实感。
“做的什么梦啊?这么可怕,你居然能那么用死力扼住自己的喉咙,差一点就要了你的命,”申海说道。
“我···记不清了···”,我轻叹了一声,仿佛方才经历的一切,真的只是一场幻觉,我把眼睛转向了窗外,那个穿着绛红色旧式旗袍的女孩到底是谁?是人?还是鬼?为什么已经死去的顾菲的脸孔总是频频的出现在我的眼前,而且每一次的出现都几乎是致命的,她们是想要告诉我什么信息吗?到底想要告诉我什么呢?古往镇和安息堂又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地方,难道真的就如车上的老人和我们讲过的,古往镇是阴曹地府?又是谁在我电脑里留下那样让人摸不着头脑的讯息,难道,安息堂真的会是地狱吗?这又和顾菲的死有什么关系?那么和我又有什么关系呢?我的心中充斥着一连串的疑问,我的心里一时闪出了一丝后悔的念头,但是转瞬即逝,好奇心再次战胜了理智。
“安息堂到了。”司机师傅缓缓的刹住了车子,同时提高了声音提醒我们说道。
安雅伸了一个懒腰,疲惫的说道:“谢天谢地,终于到到了,我现在最想的就是马上冲一个热腾腾的淋浴,然后就窝在被窝里美美的睡到自然醒。”
我们三个人鱼贯着下了车,公交车的大灯正正好好的对着一扇深灰色的大门,门上左右两边各镶嵌着一只狮鼻状的门环,光线在地上投射了一个巨大倾斜的阴影,我忍不住打了一个哆嗦,浑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申海最先走到大门的跟前,借着有限的光源在门的四周打量了一下,估计是想找到门铃之类的装置,“我走了啊。”司机和我们招呼了一声,引擎“吭哧···吭哧···”的打了几个喷嚏之后,公交车缓缓的向后退去,打舵,调头,向着来时相反的方向很快的消失于夜色之中,周围重又陷入了一片黑暗的死寂。
“咚咚咚···咚咚咚···”申海拍击着门环,发出一连串的闷响。
“哎呀···我是坚持不住了,我要靠一下,”安雅说着,将身体的全部重心靠在了大门,“哎呦···”安雅惊叫了一声,大门“吱扭”的一声,豁然的向两边闪开,安雅猝不及防,整个身体踉跄着向后倒了下去,她本想脚下倒两步能稳住身体,可是却没曾想到,门口处立出了一公分左右的门垛,安雅的脚跟向后退着的时候,一下在那里绊住,“云姐姐···”,她尖声的叫着,我已经很快的做出反应了,可是动作还是没能跟上她的声音,“噗通”一声,安雅整个身体向后摔的结结实实,我站在安息堂的门口,视线伸向了洞开的大门的深处,瞳孔逐渐的收紧,房子非常的宽大、空旷,四面的墙壁的材料并非是常见的普通石灰,而是由一块一块的巨大方形的岩石垒砌而成,扑面散发着阴冷的寒意,我张开嘴竟然呵出了一口白气,门里与门外赫然是截然相反的两个温度,底楼没有隔墙,大都是拱门和柱子,没有灯光照明,而是沿着墙壁均匀的镶嵌着一个个的烛台,在烛台上分别点着白色的粗蜡,闪烁的烛火倒映在青灰色的墙壁上,随着空气的流动扭摆出各样的姿态,磨光的地板在远处反着光,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就会在意想不到的角落照出我们的身影,让人难以忍受的心悸又一次袭来,这一次,我的心底隐约的升出了一个感觉,这道门,一旦迈了进去,可能就不会再有退路。
“你们两个傻站在那里干什么啊,没有想来帮我一把吗?哎呦···摔的我疼死了,”安雅的一只胳膊支着地,半侧着身子,另一只手拖着腰际,半是抱怨半是央求的说道。
“你这丫头就是冒失,吃亏了吧,”我说着,迈进了安息堂的大门,几步来到安雅的身边,我伸出了一只手臂,说道:“扶着我,慢慢起,别着急,慢慢的活动身体。”
“有人吗?”申海的声音并不是很高,但是却引出了一连串的空空的回声在房子内绵延的回旋着。
“这是青年旅馆吗?我怎么看着,更像是灵堂呢?”安雅蹙着眉,倚靠在我的身上,小声的嘀咕着。
“你们···住店啊···”,从门口的角落里突然传出来一个低哑而苍老的声音,好像是一只漏了气的风箱,“鬼啊···”,安雅正好是与那个声音是面对面的距离,她惊叫着,把头伏在了我的臂弯,我和申海分别转过了头,眼光在烛影飘摇的房子内搜寻着。
在进门的左侧有一个一人高左右由几块木板拼搭而成的简易的柜台,柜台的里面,与柜台相对的石壁豁然的裂开了一个口子,影影绰绰的烛影之中,颤巍巍的站着一个弯曲几乎要伏地的身影,穿着一袭蓝灰色的长衫,头发灰白,乱蓬蓬的像一堆干草扣在了他的头上,他缓缓的抬起了头,几缕摇曳的光线落在了他枯瘦的脸上,青白的面色,皱纹如橘皮似得占满了脸上的每一寸皮肤,额头上三道痕迹深重的抬头纹,让这张脸在着晦暗的光影之中显的更加的阴沉,深陷的眼窝里来回的转动着一双浑浊的眼珠,他好像一个刚刚从坟墓里苏醒的幽灵,淡淡的斜睨着我们这几个意外闯入者。
“哦···这里是安息堂吧···我们是来这度假的,在网上查到···安息堂是古往镇唯一能接待游客的青年旅社,所以···我们就···”申海一边说一边走到了柜台的前面,我扶着安雅也慢慢的踱步过去。
“大爷,这里···接待游客吗?”申海问这句话的时候底气明显的不足,不光是他,我和安雅此时的心中也不是那么确定,安雅说的没错,这栋房子此时怎么看也看不出是一座旅馆的模样,而更像是一个安灵的地方。
“我叫娄不归,这里的掌柜,你们可以叫我娄掌柜,”他说着的时候,由他的胸腔之内猛然的爆发出一连串剧烈的咳嗽,他的身体低的更弯了,喉咙中一阵紧似一阵的倒着气,一抽一抽的,分不清是在呼吸还是在喘息。
我们几个人面面相觑,紧张的望着这个叫娄不归的娄掌柜,想帮忙,却又都束手无策,生怕他一口气上不来,憋的昏死过去,谁知道,这个荒僻的小镇上会不会有医院这样的设施呢。
“你们要几个房间啊,”娄掌柜的鼻子里长长的拖着粗气,声音好像是噎在了嗓子眼儿里。
“我们···我们要三个房间···可是···娄掌柜···您···没事吧···”,我有些担忧的说道。
娄掌柜低着身体,抬起了一条手臂摆了摆,接着,他的手臂垂下,在下面摸索了一阵,用一根干瘦有若竹节的手指挑着三个环着铜链的钥匙从柜台的后面伸了过来,说道:“左右两侧有楼梯,单号在左,双号在右,钥匙上刻有数字,你们是一起的吧,自己分配吧,”申海从他的手中接过了钥匙,娄掌柜哼哼哈哈的的清了清嗓子,转身一步一步的隐没在了石壁张开的裂缝之中。
“你们两个先挑吧,”说着申海将钥匙摊在手掌之中。
我转身的时候,特意的对那个石壁留意了一下,原来,在石壁上附着一扇同墙壁颜色相近的石门,门上同样的镶嵌着一个狮鼻状的门环,由于是门口角落的位置,再加上房子内的光源摇曳而低暗,当我们走入房子的时候,视线都习惯于平视前方的事物,而往往会忽略了两侧,所以,我们进来的时候,门边的位置便成为了一个死角,直到娄掌柜的声音响起,才吸引了我们的注意。
安雅用手指拨了拨钥匙,接着摇曳的烛影,我才有些看清它们的模样,这是三把青铜色的钥匙,也许是年头久了的缘故,钥匙的柄部已被磨损的有些乌黑透亮,样式很古老,光溜溜的一根直棍,只是在末端的地方稍稍的有一个圆润的凸起,“哟···这几把钥匙的数字怎么都不是连在一起的啊,”安雅看过了每一把钥匙后不解的说道。
“是吗?”听到安雅这么说,我也才注意到,三把钥匙,有两把是单号5和13,一把是双号4。
“可能是这里的光线太暗,这个娄掌柜睡的迷迷糊糊的,没看清吧,你们先选个房间,把今晚过去再说,明天再找娄掌柜调房间吧,估计这里也不会有太多的游客,房间应该不会紧张的,”申海不停的打着哈欠说道。
“那我们就拿这两个单号好了,”我说着从他的手中拿起了5号和13号两把钥匙。
“我要5号的,13号不吉利,”安雅抢先从我的手中拿去了5号钥匙。
我斜瞥了她一眼,说道:“你怎么这么迷信啊,那只是西方才会有的忌讳啊,你倒是东西方通吃啊。”
“有些事啊,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云姐姐···要不,你今晚就先和我在一个房间里挤挤睡吧,”安雅建议的说道。
“我才不在乎呢,我又不是出卖耶稣的犹大,也不是暗杀柏尔特的洛基,我没有社么可忌讳的,我今天累坏了,我要一个人在床上舒舒服服的睡觉,才不要为了这些无稽之谈和你挤着睡呢,”我扶着安雅,一瘸一拐的找到了隐藏在房子拐角处的扶梯。
“美女们,明天见。”申海走上了右侧楼梯的中间部位,微侧着身子,扬起了一只手,很花哨的和我们道了晚安。
“绣花枕头,”我嘟囔着,扶着安雅小心的迈上了楼梯,我的心中对于申海,已将初见时因为那张找不出缺点的脸孔而存下的一点点的好印象,这一路走来,已经荡然无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