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座旋转式的楼梯,扶手的两侧密密的依序排列着向内凹嵌的烛台,里面的粗蜡有的已经将要燃烧殆尽,我和安雅转身上楼时衣衫带起的气流,便会无意之间撩灭了几盏羸弱的烛光,“怎么还没走到啊?这到底是多少层楼梯啊?”安雅向着楼梯的上方看了看,终点似乎是唾手可及,但结果却如同海市蜃楼,越是接近越是感觉离的更加的遥远,蜿蜒的楼梯好似一条沉睡的盘蛇,有着令人晕眩的无数个拐弯。
好不容易攀上了最后一层台阶,向左是一条幽长深邃的走廊,而右边,竟然是一堵被青石封死的岩壁,原来左右两侧楼梯之间竟然是不相通的,真是一个奇怪的建筑风格,我先将安雅送到了5号房间,我继续沿着幽深的走廊仔细的寻找着13号房间,我的高跟鞋踏在地上发出的清晰的敲击声,又由身后的回声反射了回来,总让我有一种错觉,好像后面是始终的有一个人在紧紧的追着我行走,我走几步,便忍不住回首望望,身后只有被烛光拉长了的我的影子,随着火苗的跳跃时而的扭动着形态,我不由得为了自己莫名其妙的多疑而讪笑了一下,走到11号房间的时候,我的面前突兀的又立出了一面石壁,似乎是走到了尽头,我迟疑的放慢了脚步,脑子里回放了一下走过来的记忆,好像在这条走廊上自己并没有错漏了哪个房间啊?双号房间在右面,而楼梯通往右面的方向是被石壁封死的,在这条走廊上,也只有走廊的右侧林列着一排的单号房间,走廊的左侧是整面的石墙,大约在石墙上方三米高的地方,与每一扇门相对着的是一扇扇巴洛克式风格的彩窗,由蓝色、紫色、红色等各样颜色的小块玻璃镶嵌成形式各异的图画,我试探性的又向前踱了两步,视线沿着石壁的两侧延伸,赫然发现这立出的石壁只是一个障眼的装饰,沿着石壁再拐向左侧,里面又是一段狭长的走廊,里面的走廊的过道的距离,用眼睛粗略的估量了一下,也就能容得下两个标准身材的人并肩行走而已,走廊的两侧全是石墙,没有窗户,我不清楚13号房间会不会就在这条走廊的某个地方,但是此时我也没有别的选择,似乎,这是唯一的一条能够继续走下去的路,忽然,我感觉到在我身后的烛影一阵阵急促促的忽闪,我刚刚偏过了头,倏地,背后陷入了一片的黑暗,唯独剩下了在石壁转角处的两个白色的长蜡,火苗不停的抖动着,映衬着身后巨大的玻璃投射在地上显现出一片片呈圆锥形的尖状的灰白色亮光,我窥见在窗影之中现出了一个人形的影子,正朝着我这个方向看,隐约像是一个女人的轮廓,细长而又带着点妖娆。
“安雅···是你吗?···安雅···谁啊···谁在那啊?···”我试探性的问道,那个影子似乎是听到了我的声音,她转身像楼梯那一侧飞跑过去。消逝在黑暗中。而我,却并没有听到任何有脚步落地的声音。
我伸手从石壁上的烛台中取下了一根长蜡,小心的用手拢着,屏息,缓步小心的向前走着,来到这里的短短时间,已经将我的神经锻炼的异常的灵敏,甚至已经养成了走几步便要回头张望的强迫性的习惯,此时,我的每根汗毛都有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似乎身后地板上反射的每一扇巴洛克式的窗户的倒影的后面,都暗藏着一张向里窥视的脸,说不清为什么,但我始终有一种感觉,自打下了火车,踏上了古往镇的那一刻起,我就觉得我的背后一直有双眼睛,在一直的盯着我。
夹在两个石墙之间行走,我隐约的有了种错觉,好像自己是在洞穴之间穿行,只是不清楚在这个洞穴的尽头等着我的会是什么。
又是快要走到死胡同的时候,我终于借着烛光看到了在右侧石墙的末端处凸出来一个青铜色的门把手,我不禁暗暗的吁出了一口气,总算是找到了可以落脚的地方,我走到了房间的门口,迫不及待的将钥匙插了进去,左右的拧动着,锁眼里轻轻的发出了“咔咔”的声音,我听到里面的锁簧崩开的响动,刚刚将门把手转动了一圈,还没来得及推开,我就听到在这个房间的前面,大概在我左面的方向蓦地传来一声响动,我顿时停住了动作,不仅仅是屏住了呼吸,我甚至都好像按捺住了我的心跳,竖起了耳朵,调动起全副的精神集中在耳朵上,倾听着,好像是一个圆溜溜的东西在滚落的声响,难道,这个房间还并不是这条走廊的尽头吗?我犹疑着,将烛光慢慢的向出现声音的方向移动着,我的嘴巴大张着,惊讶的无法合拢,我以为的尽头其实又是一个不引人注意的拐角,我惦着脚尖,尽量不让我的鞋跟着地,悄声的挪到了拐角的边缘,我谨慎的向前微微的探出了半个身体,借着烛光,在我的眼前又出现了一个盘旋而上的楼梯,由上而下贯通着一股涡旋的气流,我手中的长蜡的烛影瞬时被这股气流扭曲的向一侧倾斜,光焰衰弱了许多,火苗缩成了黄豆大小,勉强的支撑着燃烧,此时,我的全身通体的冰凉,我稍微举高了长蜡,光源仅仅有限的照亮了第一层的台阶,再往上的就无法顾及到了,那上面一团漆黑,充满着各种可怕的可能,而我手中的烛光只是使这一切显的更为阴森,这一次,理智在我的头脑中占了上风,我惦着脚尖一步一步的退了回去,在我转身的刹那,我眼角的余光似乎是扫到了一个什么东西的反光,但是我已无暇顾及,我迅速的转动着房间的把手,闪进了房间内,反手将那些乱七八糟的思绪和无来由的恐惧统统的关在了门外,我唯一要祈祷能够获得的便是一次平静的安睡。
烛光照亮了屋内的每一个角落,这哪里像是一间旅馆的房间呢,屋内的装饰古朴却不失华丽,四面是砖红色的墙壁,与门正对的是一扇气势恢宏的巴洛克彩窗,上面拼接的图案是一整副神态安宁怡然的圣母,低垂着眼睛凝视着一个面带怒容的天使,窗户的两侧各斜斜的挽起了紫色的窗幔,房间左面顶着墙的位置,是一张宽大的双人床,上面铺着猩红色的灯芯绒的床罩,花朵似的床裙低垂到地面,我随手将门扣死,走到了床边,将长蜡放置在床头的一个形似树墩的台子上,我小心的揭去了覆盖的床罩,里面露出了鹅黄色缎面的被子和一对长枕,我轻轻的坐在了床上,柔韧的弹簧将我的身体缓缓的吸了下去,引导着我的身体不由自主的倒了下去,此时,我的感觉如同置身于水面之上,随着水波的流动,整个人也跟着随波逐流的轻轻的晃动着,我的视线渐渐的垂下,眼光直直的落在了对面墙壁,上方高高的悬着一幅色彩绚丽的欧式人物静态油画,是群像画,好像是一副全家福,我的眼睛盯着那幅画,总感觉到在画面上有一点点的别扭,我微微的探起了身子,仔细的端详着,却发觉原来那画中的竟然是穿着清朝的传统服饰的人物,坐在前面的是一对上了年纪的夫妇,后面分列着三男两女,在前面的老夫妇的中间,站立着一个年约五六岁的的小童,男人都是清一色的长辫大褂,女人则都高挽着那个时代流行的如意盘髻,画中的人表情单一淡漠,看不出丝毫的感情流露,我的心底突然的冒出一个想法,这张画像在欧式重彩的衬托之下,要是作为遗像倒是更为的贴切,转瞬,我又为我的这个念头感到了有点邪恶,我的眼光向下移动着,画像的下方,竟然是一个壁炉,我不由得揉了揉眼睛,从床上一跃而起,拿起床边的长蜡,踱步走到近前,仔细的查看着,这果真是一个千真万确的壁炉,而不是房间内一个夺人眼球的的噱头,壁炉的里面还堆着几块干柴,我试着将手中的长蜡递了过去,孱弱的火苗极其不情愿的****在木头上,“噼里啪啦”,几点火星在木头之间迅速的燃烧了起来,屋内顿时被一股温热的气浪所包围,我可能是站的离炉火有些近了,热气在我的眼前缭绕着,烤的我的面颊有些发烫。
一股幽香的味道悄悄的在屋子里扩散蔓延,好像是栀子花的甜甜的慵懒的味道,香的几乎让人醉掉,我的视线渐渐的恍惚,脚下也由不得我自己做主而左右的摇晃蹒跚,我吹熄了手中的长蜡,房间里的事物在我的眼中渐渐的重叠了起来,我感觉着自己在不停的旋转着,我挣扎着向床的方向靠近,可是两条腿却像棉花一般软绵绵的用不上半点的力气,我再也无法控制自己身体和意志,我察觉到自己的意识在一点一点的消失,我直直的摔倒在房子中间的地板上,倒下的那一刻,我看到之前被我扣死的门把竟然在缓缓的拧动着,我拼命的睁大着眼睛,可是疲惫感却排山倒海般的袭来,我没有了力气再去做什么挣扎,“是···是谁···在···门外···”,我蠕动着嘴唇,发出了连自己都无法听到的声音,我的视线连同我的意识陷入了一片漆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