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这是太医院上的汤药。”
嘉琳低头看着自从她进了瀚国宫殿以来就一直服侍自己的宫女呈上来的白瓷碗，碗里又黑又浓的液体散发出阵阵苦涩的味道。
“请您趁热赶快喝了，这是补身体的药。”
在多翡都是把药做成药丸服用，嘉琳对这种汤药还是陌生的。
“补身体？”
“是的，娘娘。这药可以提元气，升阳气，使身体健康。”
和自己一样在王师手下做事的太医院医官呈上浓汤药，宫女眨也不眨眼地那么说道。嘉琳没有什么疑心，拿起碗就慢慢喝下了陌生的汤药。味道甚是苦涩，但还能坚持得住。
“娘娘，您真坚强。”
看到嘉琳把药全部喝完，宫女莞尔一笑，呈上了装有甜食的小碗，嘉琳也毫无疑虑地把它放进了嘴里。
“您去散散步吧，走走对发挥药效有好处。”
听完宫女的话，正想除去鼻尖留下的药味的嘉琳就去了湖边的亭子。呼吸着混有湖水味道的清风，突然脑袋一阵眩晕。
“娘娘！”
身边的宫女连忙扶住了嘉琳，这才没让她摔倒。
“没事，也许是药的作用吧。”
就这样放开回过神的嘉琳的胳膊，宫女心里暗自嗤笑。看来药真是好药，药这么快就见效了。
同一时间，坐在中宫殿里间的女珍的面前也放着一个相近的药碗。现在对这甚是苦涩的药味已经熟悉的女珍很自然地大口大口往下咽。虽然没有意义，喝了也不会见效，可是女珍也没有反抗的力量。
***
“请再等等，府院君大人。”
斜靠着坐垫躺在那里的枪一副愁容，他面前并拢双膝趴在地上的太医院医官看到枪变化的脸色，焦急地再次说道。
“皇后娘娘是否怀上龙种，也要在同房日后过了一两个月才可知晓。”
现在枪叫来医官问的正是前几天的同房结果。自从为中宫殿开了促进怀孕的药后，枪比之前催促的更厉害，每次都被叫来汇报情况的医官甚是苦不堪言。
“皇后娘娘和皇上的玉体都很健康，而且二位都很年轻……很快就会有喜事的。”
“你以为这些话我是第一次听说吗？”
枪嘟囔着啧了一声。
“这不都已经过去三年了吗？”
医官急忙弯下腰开始劝解怒火冲天的枪。
“所谓怀孕，特别是王室的怀孕必须要讲究时间。一般百姓家中即使是一对健康的夫妻，很久才怀孕也是不稀奇的。这是上天所赐，有何办法？”
听了医官的这席话，枪的心情才有所缓解，可这不是因为他相信医官所说的话，只是自己也稍感疲惫了。枪挥挥手示意医官退下后，医官长舒一口气，迟迟疑疑地退出了房间。
“啧……”
让医官退下后，枪独自陷入了沉思。虽然很理解医官所作的说明，但内心还是不爽快。女珍成为世缘的女人不是一年两年，而是三年的时间。在女珍进入内殿之前世缘也没有任何后宫，起初枪怀疑女珍是不是不育。可是细细一想，又觉得也不一定是女珍一个人的问题。就算是在此之前没有后宫无法确认，现在不是有了多翡的女子吗？
莫非是世缘有问题吗？不过那种情况的可能性很低。和女珍一样，自己不也是每次都听医官亲自对世缘的情况做的汇报吗？
是否就像医官说的只是时候未到？就这样又转回来的结论让枪苦涩地咂了咂嘴。
“有人在外面吗？”
听到枪的大喊，管家毫不迟疑地马上推门进了房，枪简短地吩咐道：
“王师大人。”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听到这熟悉的声音，枪连忙把他请进了屋。闪亮的发色，异国般的眼睛，来人正是沇採集。
“快进来。”
沇採集面带微笑进了屋，向枪问了安。
“好久不见。”
“是啊，这段时间都没有联系。”
环视了一圈房内，沇採集像想起了什么一样向枪问道：
“上次见到的叫洪门徽的人没有来吗？王师大人不是一直把他带在身边吗？”
“哈哈，也许跟你的话谈完的时候他就会来了。你觉得他不错吗？”
作为多翡人的沇採集看来是觉得了解自己国家风俗人情的洪门徽很亲近，作为商人就更想利用他了。枪招呼沇採集靠近一点后，低声说道：
“你带来的药已经进宫了。”
从枪嘴里说出来的不是瀚国的语言而是多翡话，虽然多翡从属于瀚国已经数个世纪，语言也渐渐相融，现在几乎已经失传，不过还是有少数多翡人说着旧语。枪虽然说得不那么流利，不过不妨碍交流。以防以后的谈话也许会被散播出去，故意用了就算听到也不知道意思的多翡语。
“太好了，一定会有用处的。”
“那是什么？确实有效果吧？”
在枪再次确认的问话下，沇採集点点头回答道：
“是的，是砒素。”
枪皱起了眉头。
“砒素不是砒霜吗？这是不是太容易被人发现了？”
“一次全部下药的话当然会被发现了，不过砒素本就用来做药，适量用于治疗祛痰和疟疾。”
“……”
“而且砒霜提炼后会变成无味的白色粉末，从矿物中提炼出的东西，进入人体后只会很快堆积不容易排出。”
听着沇採集的说明，枪接着问道：
“那么要怎么用呢？”
“每次在药中稍微加入，长期服用即可。最初没有任何现象，长期服用沉淀在身体内后毒气才会从手尖开始上行，使知觉变得迟缓，身体渐渐变得虚弱，头痛疲乏，不得安睡。与一般的病症很难区分开。如果中砒霜毒到那个程度的时候，就算华佗再世也无疗法。”
沇採集停顿了下接着说道：
“所以最后就会按照王师大人的意愿发展。威胁着中宫地位的那个后宫会悲惨的死去。”
听到一步一步神不知鬼不觉地可以解决掉嘉琳，枪笑着再次问道。
“味道怎么办？”
“您是说识别毒的宫人吗？”
沇採集毫不掩饰对这种毫无意义的戒备的嘲笑，说道：
“砒霜虽是剧毒，但原本也作药用，试毒时喝的那一两口，不会有任何作用，对身体也无害。”
沇採集完美的解释让枪这才会心一笑。
“你辛苦了。”
“小人解决了王师大人的烦恼，您可不能忘了小人。”
枪向着看似是玩笑，可不忘自己利益的沇採集点了点头，算是允诺。
“当然。我今后会把瀚国的所有商权全部让你独占，那么你就会成为这世界上独一无二的巨商。”
“这是我的荣幸。”
商议完没有的事后，出了房门踩着石阶下来的沇採集发现了不知什么时候站在外面等候的洪门徽，于是用与刚才不同的瀚国话说道：
“好久不见。”
“是的，您要走了？”
“是的，来了为什么不通报进来，却站在这里？”
沇採集的问话让洪门徽苍白的脸上堆出笑容回答道：
“里面在谈话，怕是妨碍到，所以就没有通报。”
正准备就此离开的沇採集瞬间用疑惑的眼神再次看着洪门徽问道：
“你是否听见里面的谈话了？”
“恩？啊……就听到了声音。”
听到图谋毒害的话，让沇採集的表情瞬间僵硬住，不过接下来洪门徽的回答又让他消除了戒心。
“在里面和府院军谈话用的是多翡的本土语言吧？我听说几乎失传，现在已经没有人使用了的。事实上不通报也是想多听听那个语言。虽然一直想学多翡语言可是失传后就没有学习的方法，虽然只听了一会儿，不过真的很开心，哈哈哈。”
洪门徽对实学和其他国家的风俗甚有兴趣，听到他说想多听听听不懂的话而没有通报，沇採集噗地笑了。如果他知道了自己和王师用多翡话所说的内容，他还能像此时一样开心吗？洪门徽虽像现在这样呆头呆脑很具好奇心，不过作为官吏，他的处事能力还是出众的。交个朋友，将来自己手握瀚国的商权时他一定会大有用途。
“你要是愿意，我可以教你一些，如果有时间的话。”
“真的吗？这真是值得感激的事。”
与沇採集简单地畅谈后，洪门徽就进了房门，与往常一样向枪仔细地汇报了多翡的玉石矿山开采情况以及由此得到的利益。不过汇报完后就在出王师府邸的大门时，洪门徽的表情瞬间与先前不同，苍白的脸色更显煞白。
“毒害！”
对沇採集说自己不懂多翡语言那是假话。虽不能书写流畅，但很久以前自学多翡风俗的时候，洪门徽就已经熟练地掌握了失传的多翡语言。虽然不能完全掌握房内的悄悄话，但洪门徽从枪和沇採集的对话中清楚的听到了几个单词。
毒，后宫，死亡。
现在宫殿里称得上是世缘后宫的也就只有嘉琳一个。枪和他的手下竟然斗胆谋划用毒来害死王的女人。
“必须要告诉皇上，必须要说！”
仔细咀嚼刚才听到的话，结果是混有毒的汤药已经进入了宫里，可是现在也不能马上赶到宫中。自从做了枪的手下，就远离了中央官厅，现在自己也没有独自入朝的资格，也不能武断地与在宫中的朴泰准联系。洪门徽需要等的是展翅飞来的传令兵，帅。
***
“怎么回事？”
看着一起散步却非常疲惫的嘉琳，世缘连忙走到身边问道，最近嘉琳脸色看起来不好。
“最近总是头昏。”
听她这么一说，世缘马上皱起了眉头。
“哪里不舒服吗？”
听到谁不舒服的话，心里还是第一次这样忐忑。头昏只是谁都会偶尔发生的事，可头昏的是嘉琳，世缘就像听到了她重病的消息一样。
“只不过偶尔会昏。”
嘉琳不在意地说道，可世缘还是伸出手摸了摸嘉琳的额头，没有发烧。
“还是把把脉吧。”
最初只不过是担心，可世缘预感也许有危险，便认真地念道。
“不会有什么事的。”
世缘转过来看着那么回答的嘉琳。
“你要更爱护你自己。”
“……”
“你要是出了什么事，就不再是只有你一个人受伤。”
就算没有外伤，只要嘉琳出事，自己也会同样受伤。不，也许会感到更加的痛苦。心灵相通，两人所感受的同一感觉说的就是这个。就像相互之间看不见的根，就算不在一起也分不开。
“我知道了。”
有个人担心自己挂念自己，必想象中的更要温暖。嘉琳看着注视着自己的世缘的眼睛，抚摸着他的手。
“进屋吧。”
“这么快？”
“马上要叫御医。”
嘉琳笑着世缘说风就是雨的样子，再次感觉到头脑一阵晕眩。这次比其他时候都要来得剧烈，眼前天旋地转，站在那里的嘉琳就此昏倒在地，世缘不自觉地尖叫起来。
“嘉琳！”
顿时一阵慌乱，世缘亲自抱着嘉琳进了水江宫的房间。匆忙赶来的御医和御医女进到水江宫的内间，连向王问安的功夫都没有，直接坐在了嘉琳的身边。平静的水江宫因突然的骚乱大家都人心惶惶。
“这是怎么回事？”
医官还没开始诊脉，世缘就急忙地问道。御医女理解世缘慌乱的心情，恭敬地回道：
“请您稍等片刻，诊脉后就能知道症状了。”
这是近来宫中第一次发生的事，御医比任何时候都要慎重地把着嘉琳的手腕。坐垫上躺着的嘉琳依然没有意识。御医诊完脉后，为了以防万一出现误诊，御医女又开始诊脉。就在一被热茶就要凉掉时候，诊脉再次结束，商议后，御医和御医女向着世缘跪下行礼。
“恭喜皇上，贺喜皇上。”
突然的祝贺让世缘睁大了眼睛。御医兴奋地用颤抖的声音禀道：
“小人与御医女为娘娘诊脉，分明都摸到了滑脉。娘娘怀有了龙种。”
***
“皇后娘娘，汤药来了。”
一大早，外面就传来了尚宫的声音，女珍正梳妆完毕，接过了汤药。这药越来越苦，颜色越来越黑。可是女珍没有漏掉一次，每次都准时喝药。刚放下喝得干净的白瓷碗，外面就传来了尚宫的传话。
“皇后娘娘，府院君大人晋见。”
女珍稍作歇息，爽朗地说道。嘴里留有的气味还是苦涩的。
“请进。”
透过吱的一声被打开的门缝，总是看不到一点瑕疵的灰色身影越过了门槛。
“你在喝药吗？”
女珍微微笑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