嵇发根
湖州是一个具有悠久历史的文明古城,自战国时楚春申君黄歇于公元前248年建楚菰城县起,也已有2200多年历史。尤其东晋、南朝以后,当时的吴兴郡成为“东南望郡”。“吴兴自东晋为善地,号为山水清远……故凡守郡者,率以流啸咏,投壶饮酒为事。”(苏轼《墨妙亭记》)而且,“江表大郡,吴兴为一……其英录所诞、山泽所通、舟车所会、物土所产,雄于楚越,虽临淄之富不若也。其冠簪之盛,汉晋以来敌天下三分之一。”(唐顾况《湖刺史厅壁记》)所以,在中心城市湖州以及周边南浔、菱湖、双林、善琏、新市、埭溪等古镇,都有前人留下的丰富的文化遗存。这些宝贵的遗存,除了地方志乘一类的文献和历代著述以外,还包括众多文物古迹和山水名胜中的人文景观。这些,是历史文化中的可见性标志,它们本身就是一部历史,蕴含着极其丰富的文化内涵,这是前人留给我们的无价的精神文明财富。
一.古迹遗存作为历史文化遗产,是城市(镇)精神文明建设中不可多得的重要资源
精神文明,较规范的解释应该是同“物质文明”相对,指改造主观世界的精神成果的总和。其主要表现为文化与思想两个方面。就文化而言,包括社会的文化、知识、智慧的状况,科学、教育、文学、艺术、卫生、体育等项事业的发展程度以及与此相应的物质设施、机构的发展规模和水平。
本文提出的题目,应该从属于“社会的文化、知识、智慧的状况”这一范畴。而所谓“社会的文化、知识、智慧的状况”,自然应包括在漫长的历史中所沉淀下来的那一部分和正在发展、进步、优化的那一部分。于是,可以顺理成章地说,前者指的就是历史文化遗产,是经过千年、万年的筛选所沉淀下来的文化精华。它包括史籍、志乘、名胜、出土文物等有形遗存。历经千百年历史风雨的洗刷,在不断地筛选中所能沉淀下来得以保留的有形遗存,实在已经不多。面对已经不多了的文化遗存,我们有什么理由或借口不加以珍惜呢!
然而,历史的经验告诉我们,每经历一次重大的社会变革、社会动荡,许多宝贵的历史文化遗存就要经受不同程度的劫难,或遭受毁灭,或遭到破坏。翻开湖州地方志乘,1937年11月,日寇自南浔水、陆两路进攻湖州,途中将旧馆、晟舍、升山、和孚烧为一片焦土。可怜在两晋和南朝曾经是东迁县县治的旧馆和以雕版印刷占席于中国文化史,尤以凌、闵套色印本独树一帜的江南古镇晟舍,尽数化作乌有,其中有多少古迹名胜从此消亡!解放后的历次政治运动呢?尤其“文革”中的“破四旧”,其对历史文化遗存的破坏是很严重的。但窃以为,就湖州城而言,破坏尽管很严重却不是毁灭性的。要不,也无法得到“省级历史文化名城”的桂冠。真正遭致毁灭性破坏,是在后来。道场山万寿寺的彻底被毁,并不在于“破四旧”,而在“文革”后期,挖肉补疮地用于建造学校。而在上个世纪90年代兴起的“旧城改造”,以及房地产开发中,城内古街、唐宋以来众多古迹名胜和名人故居被彻底毁灭。令人惜哉痛哉!因此,我们完全应该将历经劫难而幸存下来的已经不多了的历史文化遗存,提高到独特的文化资源这个高度来认识,从而真正放到切实保护的议事日程上来考虑我们的工作。
二.作为中心城市的湖州及各县区中心镇的历史文化遗存现状的分析
湖州城自秦末项羽筑子城,晋筑罗城,唐初又廓而大之,后渐成格局。解放后拆除已残缺的古城墙筑环城马路,这于解决交通等当时突出的市政问题,都在情理之中。所幸,子城后郭(原人民公园后公园)及少量罗城遗迹尚存,且古城区格局未变。尤其在几次城市规划中,最后确定北街、马军巷、衣裳街、小西街、米行街、潘家廊等作为历史文化名城的保护老街区。但以后旧城改造中对古代文化遗存的破坏情形却令人不堪触目:有项羽王城遗迹和众多唐宋古迹名胜的人民公园被毁;马军、北街、米行街、潘家廓相继被拆,衣裳街已逐渐被新建筑所“蚕食”,小西街也已部分易样。相应的,沈家本、钱壮飞等一批名人故居被毁,“丝绸之府”湖州的重要标志——丝业公会、明代水利专家名宦潘季驯后裔前廓后阁式的商铺建筑群等,均被拆毁……
上述情形,是在建设城市呢,还是在破坏城市?是在创造文明呢,还是在践踏文明,辱没和破坏文化?愚见是后者!应该提醒的,湖州是一座“历史文化名城”。为了眼前的、局部的利益,为了开发商有量的收益,而去破坏仅有而无价的历史文化资源,值吗?对于古迹遗存,毁一个就少一个。毁了十来年,湖州城里的历史文化遗存真是所剩无几了。尽管如此,亡羊补牢仍犹未为晚。
首先,以保护历史文化名城为切点的城市建设规划实在不该随心所欲地轻易改动。该保护的老街区、古遗存就应切实保护起来。由于房屋开发等局部利益而已经拆了的,再也无法挽回。但尚未动拆的地段,比如衣裳街、小西街、(沿河部分)等处,以及右文馆、绉业会馆、五昌里(陈英士故居)等点,就不要再伸“铁爪”进去了。湖州老城区里“小区”已经星如棋布。历史文化名城的格局几乎已被割得支离破碎。这支城市建设的巨大败笔再不要“描”下去了。同时,应当清醒地理一理思路,怎样方能最大限度地予以弥补。彻底调查一下,弄清楚尚存在应该予以保护而还未有保护措施的文化遗存。然后再采取切实可行的保护措施。
其次,已经立为文保单位的历史文化遗存,理应进一步加强保护。但实际上认识并不统一。譬如赵孟頫故居,就面临被拆毁的危险。赵孟頫不仅是国家级的书画艺术大师,而且是被国际天文组织以水星上环形山命名的世界级文化名人,是湖州的一大骄傲。对于他的故居,尽管已非元代建筑,但即就是故址,也是应积极加以保护的。虽说还将新建赵孟頫书画馆、湖笔陈列馆,但拆了故居,纵然新建得再多也是得不偿失。再说,故居所在地附近有甘棠桥、右文馆、碧澜堂等古迹群,互相陪衬,相得益彰。所以赵孟頫故居是万万拆不得的。
与湖州的情形相反,南浔镇十分重视对文化遗存的保护。南浔镇是省级历史文化名镇。在“保护老镇、开发新区”这一有卓识远见的方针指导下,古镇格局得以有力保护,已经成为全市保护历史文化遗存的样板。不仅为精神文明增了光,而且古镇因此也为发展旅游事业提供了丰富的宝贵资源。同时新开发的文化公园,集园林、纪念馆与画廊于一体,又为文明古镇添了异彩。但同样是水乡古镇,以江南丝市和水市著称的菱湖镇则大相径庭。数年前,在个别长官的无知意志指挥下,将惟一幸存的市河也填掉了。水乡古城古镇的建设,填河是最愚蠢的做法了。曾几何时,湖州城中的苕、霅二溪也面临过被填的危险。不要说这些古河道蕴含着深厚的历史文化,就城市美化而言,有水不也更鲜活吗?所以,具有悠久文明的古城(镇)的异变,往往在于少数长官不文明的意志趋动所致。
三.提高文明意识,切实加强对精神文明建设的宝贵资源——历史文化遗存的保护
经考证和踏看,窃以为湖州城内尚有如下一些文化遗存由于未被重视而未加保护,却又是值得加以保护的:
1.唐杜牧所创“碧澜堂”,在馆驿河头。宋嘉定三年(1210年),知州事魏大中重修时增设水阁,榜为“水晶胜境”,为历代官员下榻和文人墨客聚集之所。
2.右文馆,在霅溪东,妇幼保健院西南红门馆前。原名弘文馆,欲称红门馆,是明、清两代的科举考场,又是湖州府属7县生集中食宿之地。有楼屋八楹。粉墙黛瓦,门、窗原为红色,所以俗称“红门馆”。今为民居。
3.绉业会馆一一“丝绸之府”仅存标志,在今苕溪路东段(原局前巷)北、人民广场东。建于清光绪三十年(1904年),为绉业会议和活动场所。民国初期南区辟为绉业小学,北区为会馆。现存大厅乐善堂和总管堂两进,湖州第一医院用作仓库及工房。
4.陈英士故居——五昌里,在广场前路南、湖师附小北隅,其“东五昌里”门楣在湖师附小大门北侧。部分建筑尚在。
5.唐敕放生池,在东街市府东大院内。是唐乾元二年(759年)肃宗钦定的全国七道81口放生池之一,颜真卿剌湖州,亲立《敕天下放生池碑》和《乞御书题额恩敕批答表》碑,又是他与众名士讨论《韵海镜源》的地方。历代都是名士游宴之所,被称为“鲁公池”。市文管部门已确认。
6.明代孔庙泮池、泮桥,在红旗路市府西大院大门内,东西一对。“西大院”原为明、清乌程县学(即孔庙)。西泮池和东泮池分别浚于嘉靖四年(1525年)各九年(1430年)。池、桥至今保存完好。
7.古罗城清源门(西门)水城门遗迹,在环城西路西源桥南堍东侧。现存水城门南侧闸槽桥墩,是湖州古城墙惟一留存的遗迹。
8.古苕溪(漕渎),自西门上、下塘至苕梁桥一段市河,两岸尚保留30余座砌石河埠,南岸临小西街有一些白墙黛瓦大宅;北岸木桥河头垂柳点水,有古迹钮氏状元厅(文保单位)。溪上尚存永丰、广福、永安三座清代建石桥,为城内除潘公桥、潮音桥以外仅有的三座古石桥。
至于区、县中心镇,限于篇幅不一一罗列了。但双林、善琏二镇,作为南浔镇的拱卫,倒是很值得留意的。双林是绫绢古镇,其故镇东林又是绢的发祥地,有著名的“石漾”景观。既是古代织户环聚之处,又是佛教丛林胜地。明初常遇春与张士诚部大战于此使之毁灭。据说市旅游局已和该镇规划开发“石漾景观”,真是天大的好事。善琏以及其东南的含山,是中国的“笔都”,含山又是“蚕花圣地”,都是历史文化揉合当代文化非常浓厚的地方,作为精神文明建设一种不可多得的文化资源,致力挖掘、建设,与南浔定成鼎足,定能耀眼于东南水乡。
(载《江南论坛》2000年第11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