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州地志办
常州历史文化源远流长,是常州社会政治经济发展的有机组成部分和重要表现形态。其厚实丰硕的积淀,独领风骚的建树和灿若星辰的文人学士,在我国民族文化中占有重要位置。回顾和研究常州颇具特色的历史文化现象,继承和发扬历史文化遗产及其宝贵的经验,对于建设具有中国特色的社会主义文化事业,具有重要的意义。
一.常州历史文化发展的轨迹
常州历史文化发展的轨迹按时期拟分如下几个时期:
1.文化肇兴期(从古吴文化起至南北朝)。突兀吴文化底蕴深厚,特色鲜明,既有着几千年的文化沉积,又广泛吸纳中原和楚越文化精髓,形成了自身独特的文化氛围,造就了延陵季子这样的杰出人物,构筑了以萧氏家族为核心的文化群体,孕育了辉煌的齐梁文化。
2.文化发展期(由隋唐开始至明代)。常州文化自隋迄明,绵延千余年间,在齐梁基础上,得到全面发展。出现了几个突出现象:在常任职官员饱读诗书。文学素养极高,在文坛上有一定建树,推动和影响了常州文化事业的发展。隋以后开科取士,把读书、科考和仕进统一起来,促进了文人向学的风气,常州科名之盛冠东南。名人迭出,文化领域涉猎面广,除经、史、医、文外,舆地著作大量涌现,通俗小说开始萌芽。期间,常州文化发展起伏较大。隋唐以后,随着府县学的兴起,朝廷开科取士,读书仕进,文人向学渐成风气,遂有两宋时期的盛况。元军屠城,常州文化毁于一旦,历经几代人的努力直至明代中后期文化发展才趋繁盛,为清代文化的兴盛奠定了基础。
3.文化鼎盛期(贯穿整个清代)。明朝在宦官当权、藩镇割据、政事日非的形势下,为李自成的农民起义军击垮。满清皇朝借吴三桂的导引人关夺取了政权。清政府当政以后,采用宽猛相济的政策:在经济上采用与民生息,扶助农商的政策,促进了农业经济的发展,也带动了手工业和商业经济的繁荣。清代后期常州逐步形成了豆行、木行、钱庄、典当四大行业为主的商业城市。在政治上采用高压政策。既鼓励知识分子通过科举这部阶梯步步高升,当他们的御用工具;又大兴文字狱,动辄株连九族,流放充军。这些都迫使人不敢妄谈国是,不敢涉言治乱是非,加之乾隆中后期重用和坤及其党羽,更使文人学者噤若寒蝉。尽管如此,笼罩在文人心头的压抑和沉闷,有时会泄露出几丝傲气,透现出几分个性色彩。嘉道以后,清朝衰象日显,经世致用意识又在文人中悄然唤起,汇成巨澜,激荡大地。常州文化就是在这样的经济、政治条件下步入鼎盛时期的。此间,无论是经学、散文、诗词、书画或是医学,都取得了辉煌的成就,并相继形成了以常州命名的多种文学流派。
4.文化延续期(自清末至民国)。清末至民国,中国进入半封建半殖民地社会,世界大战爆发,帝国主义列强无暇东顾,常州的经济特别是民族工商业获得了较大发展。日军侵常后推行“以华制华,以战养战”策略,常州的民族工商业遭受严重摧残。抗战胜利后,国民政府置广大人民群众休养生息、重建家园的愿望于不顾,迫不及待地发动内战,常州人民再次陷入苦难的深渊。在这屈辱与抗争,积贫与图强相随相伴的近半个世纪中,常州的历史文化,凭借鼎盛时期蓄积的遗韵流风,顺应历史潮流,以反帝反封建为基调,在艰难曲折中得到继续发展。
二.常州历史文化发展的缘由
常州历史文化的发展,经历了2500多年的积淀,是诸多因素综合作用的结果。
1.丰厚的吴文化底蕴,为常州历史文化的发展,提供了充分的养料。吴文化是吴地区域文化,它与中原文化、齐鲁文化、楚文化等,同为中华民族文化的重要组成部分。从殷商末年周太王之子泰伯、仲雍南奔荆蛮“文身断发”、入乡随俗就是土著文化和中原文化的结合。常州先贤季札多次出使齐鲁郑卫等国,使这种交流和融合得到了进一步发展。吴国时期又吸收了以孙武为代表的齐文化,以伍子胥为代表的楚文化。之后,吴文化在吸纳外地、外质文化过程中,经过扬弃,得到了丰富和发展。明清以来,特别是近代,“师夷之长技”,又在学习西方先进文明方面得风气之先,吴文化更透露出耀眼的光芒。“法苟不善,虽古老吾斥之;法苟善,虽蛮貊吾师之。”这种兼收并蓄的宽容态度和善于扬长避短的变革创新精神,构成了吴文化的鲜明开放性特色。
吴地区域,河流纵横,雨水充沛,气候湿润,是典型的水乡泽国之地。食有稻鱼菱藕,居有枕河人家,行有小桥舟楫。绕水而筑的城镇,龙舟竞渡的习俗,以及“主柔”、“重情”、“善思”的民风,无不显示着水的浸沉和滋养,又构成了吴文化独具风采的清新柔美、睿智灵秀。
在吴文化的形成和发展过程中,崇文重教的社会氛围和经世致用朴实学风,则构成了吴文化的另外两个显著特色。
总之,吴地区域文化及其所形成的鲜明特色,滋润着常州历史文化赖以生存发展的活土,并熔铸着常州历史文化的肇兴和辉煌。
2.富庶的经济和较为安定的社会环境,为常州历史文化的发展,提供了物质基础和重要条件。大量典籍和地下遗存表明,在南北朝之前,吴地经济和文化发展水平,还远远落后于中原地区。常州在这期间,历史文化尚处于孕育和肇兴前夕。
西晋永嘉之乱,北方人口大量南迁,不仅带来了大量财富,也带来了先进的文化和生产技术。到南北朝时,农业生产有了长足发展,造船技术和水上运输能力也大为增强,“地广野丰,民勤毕业,一岁或稔,数郡忘饥”。出现“良畴美拓”、“阡陌如绣”的景象,以常州籍萧氏皇室成员为重要代表的齐梁文化,形成了常州历史文化的第一个繁荣时期。
隋大业年问,南北大运河开通,常州成为“苏松至两浙七闽数十州,往来南北两京”的交通枢纽,经济得到进一步发展。中唐以后,吴地成了国家财政的重要来源,遂有韩愈“当今赋出于天下,江南据十九”之叹。当时常州已能生产织造工艺水平较高的绸、绢、袆、红紫锦巾,丝麻织物“透额罗”更是名闻全国,造纸业则是全国15个纸产地之一。北宋靖康之难,北方人口再次大规模南迁,在常州定居者甚众,农业技术得到进一步发展,加之兴修水利、疏浚港渠,常州已成为重要的粮食产地和集散地之一。与此同时,手工业蓬勃发展,官府有造船局、织造局、杂造局、药局和窑务等,私人的手工作坊则遍布街巷,并成为江南五大丝织产地之一。唐宋年间,商业渐兴,常州城郊旗亭旅舍星罗棋布,城内后河两岸形成闹市区(时称“大市”),白云渡四周商贾云集,马山埠河中船舫穿梭,两岸车水马龙。到明永乐年间,常州已成为全国33个较大商埠之一。明清时,常州已发展成著名的鱼米之乡和锦绣繁华之地,成为全国最富庶的地区之一。
经济的发展,促进了社会的分工和人们观念的深刻变化,同时也渴求着与之相适应的氛围营造、舆论支持和智力启迪,为文化的肇兴和繁荣创造了强大的物质基础,也提供了广阔的天地。纵观常州历史文化发展的轨迹,齐梁时期的初次繁荣,唐宋时期的顺势发展,到明清时期形成鼎盛局面,都是与当时经济的发展紧密地联系在一起的。
相对安定的社会环境,也是常州历史文化发展的不可或缺的重要条件。较长时期以来,中原地区无论在经济上或是文化上都曾遥遥领先于南方。但由于长期频繁的战乱所造成的社会动荡、大量人口的伤亡和迁徙、对生产力的破坏,不仅延缓了经济的发展,也严重影响了文化的进步。而地处吴文化中心地区的常州,由于长江的阻隔,战乱少有发生,社会较为安定,经济发展较快,出现一种颇为奇特的现象:北方在政治上统治南方,而南方则在经济上支撑北方,北方承载着稳定全局的重任,而南方则在较为安定的环境里探索着开拓文明的途径,并作出了巨大的贡献。常州历史文化的发展得益于此是不言而喻的。
3.崇文重教的社会风尚,为常州历史文化的发展营造了良好的环境和氛围。崇文之风是由尚武之风演变而来的。春秋战国时期,由于生产力水平低下,血亲复仇、图腾崇拜等盛行,吴地先民以尚武为荣。《汉书·地理志》曾有“吴越之君皆好勇,故其民至今好用剑,轻死易发”的记载。西汉时刘邦立侄子刘濞为吴王,吴王依靠剽悍尚武的吴地民力,发动“吴楚七国之乱”,当时“吴兵锐甚,难以争锋”,震撼了西汉景帝的统治。吴地先民的这种尚武之风,大约延续了近千年。到南北朝时期,随着经济的发展,社会的进步,人们逐渐注重文化的作用和价值,尚武之风才有了较明显的转变。隋朝实行科举制度后,鼓励莘莘学子熟读四书五经,激扬诗文才华。崇文重教渐成风尚。
崇文重教,使常州教育得到长足发展,到常州解放时,境内共有各级各类学校107所,在当时的小城市中,属教育发达地区。与此同时还表现为人们对知识的渴求和对书籍的珍爱。齐梁时期,萧氏皇室成员中多藏书家,影响广远。至明清,私人藏书蔚然成见,藏书楼应运而生。较著者有唐顺之的“易书堂”、孙星衍的“平津馆”、李兆洛的“养一斋”等。此后民办和官办的图书馆亦相继问世。
崇文重教的又一表现是,对地方社会经济文化发展历程及其经验的传承和弘扬,形成了修志的优良传统,代代相继,历久不衰。有以记、图经、集、赋、录、实录等为名的各类志书和记述某一事物的专志多种,涌现出大批成就卓著的方志家,赢得了“修志之乡”的美誉。
4.经世致用的朴实学风,为常州历史文化的兴盛,注入了内在的生机和活力。经世致用,是我国封建社会中关心国事民生,倡导实学,主张变革创新的一种学风。它是常州先贤们在长期实践中逐步形成和不断充实的。曾受学于常州薛应旂的东林党创始人顾宪成,为东林书院制定了“博学之,审问之,慎思之,明辨之,笃行之”,虽是为学之序,但也较好地体现了这种学风的精神。常州季札听周乐而“知殷夏之风”,是基于他关注列国政治、民生的自然流露。南北朝时期由于打破了儒学独统的局面,使得儒、释、道三学同时流行,改变了文学过于强调政治教化作用的状况,在注重抒情写景、讲究技巧、追求语言美方面有了长足的进步。萧统集众多才学之士编纂的《文选》,注重“综辑辞采,错比文华”,不但对盛唐文学的昌盛,而且对此后历代文学的发展生产了重大影响。宋代古文大家、常州知府王安石,更以注重文学的实用功能著称。明代文武全才唐顺之与时任常州通判的王慎中,同创唐宋派。认为文章之法在于“开阖首尾,经纬错综”,强调文章要有“真精神与千古不可磨灭之见”,对于矫正当时七子派的抄袭、道家学的腐庸,具有积极意义。清初的陈玉堪尤为注重实学,“古今文章虽多,实有关家国天下、身心性命之故,无过于理学、经济。言经济而不言理学则无本,言理学而不言经济则迂而无用。”特别值得提到的是,清代亨誉全国的常州学派(今文经学派)、常州词派、阳湖文派、常州画派,堪称是经世致用学风结出的硕果。
常州学派从解释公羊学说中的“微言大义”,宣扬变易观点,为倡导社会变革提供了重要的理论依据。至清末,成为康有为等戊戌变法的思想武器。
常州词派强调“尊词义”,“崇比兴”。并从经学研究中总结出了含读者再创造因素在内的“探颐索隐”的阐释思想和批评方法。影响所及,不仅表现在清代中后期而占据了词坛的统治地位,而且在近代词外,亦能每见其流风余韵。
阳湖文派强调文章要切合世用,主张广览百家,博采众长,相互竞长。并旗帜鲜明地提出骈散合一,以扩大写作的取鉴范围,增添文章姿采。为即将步入近代的传统文论带来了新的活力。
常州画派是以改造创新为宗旨的中国画流派。其创始人恽格(寿平南田)创造地恢复和发扬了“没骨”写生花卉的传统,给花鸟画注入了新的生机。同时,他还是一位杰出的山水画家。主张“学古人不必似古人”,重视师法造化,强调艺术创作中的情感投入和对境界的追求。常州画派对中国画的振兴和发展,作出了独特的贡献。
经世致用的朴实学风,还使得先贤们在天文、历算、地理、方志、兵刑、河渠、赋役、乐律、医药等诸多领域,亦多所建树,对推动经济发展、社会进步、科学昌隆、学术繁荣,作出了重要贡献。
(载《江南论坛》2001年第6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