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德水将北京清华园的李维励急调回来。
这位身材挺拔、面容儒雅的德道集团副总裁走进了商贸饭店,旁边是小马。这是于德水的安排。他要排除一切干扰,摆布好一些重大事情。在16层一间套房的外间,于德水和李维励相对而坐,中间的茶几上放着笔记本电脑、纸张、报表和笔。
“老陈简直是贼胆包天!”李维励用拳头捶了两下沙发扶手。
“事情很清楚了:一、我们送了140万的重礼,开了发票,与画放在一起;二、牟东海批准了‘债转股’;三、我们从‘债转股’中获益……这就构成了权钱交易。”
“这个老陈……他怎么想的?”
“不说他了。”于德水拿起几张纸递给李维励,“这是天乐搞的,有关总部部门合并和一些人事安排。”说着,起身来到窗前。
窗外灰蒙蒙的。
李维励大致浏览了一遍,不太满意:“这个东西太不成熟……战略管理部可以撤销,但职能不能削弱,可以把精干人员合并到总裁办,逐步拓展总裁办的参谋、决策职能。”
于德水点点头,依然望着外面。
李维励继续说:“公共关系部和企业文化部合并比较好,但人员安排不合适。”
于德水转过身:“问题就在这里。金秋颖沟通协调能力强,有一定的人脉资源,能够把握大方向,把她用活了,作用非同小可。如果让她做企业文化部的部长,等于用了她的‘短板’。关键是让拾翰去电气公司,简直是一步臭棋。”
“臭棋也是棋,但这是乱弹琴。”
“这个方案把两个人都放在了错误的位置上……天乐不应该这样考虑问题呀。”
“要大修大补了。”
“说对了。这两天,这里就是你和我的办公室。”
李维励看着于德水,觉得意外:“董事长,我就请了一天假。”
“实话告诉你吧,你不可能再回清华园了。”
李维励更感意外了。
于德水回坐到沙发上,问:“还记得3月的时候,我们的那次……”
李维励当然不会忘记。那次,于德水在电话里提出的一个话题:一个大家庭如果当家人不再主事,对孩子们来说是不是一个最好的锻炼机会?当时,他还开着玩笑,认为于德水是不是想着告老还乡。这一刻,旧事重提,非同儿戏。
“董事长想离开?”他敏锐地问。
“对。但我不是怕坐牢。我权衡利弊,眼下如果真的去做牢,对德道集团的影响和损失就太大了,所以才想到‘出走’一段时间。这样,也给年轻的经理人一个锻炼的机会。我想,等他们经历了这次磨砺,更加认同了德道的价值观,那个时候我再回来伏法也不迟。”
“董事长,事情未必有那么严重。”
“必须要往最坏的结果上考虑。总之,我一定会回来的……”他用信任的眼神看着李维励,“维励,因为有你,我才可以放心地离开。我走了,那些与德道价值观背道而驰的人会尽情地表演、发挥的。经过这场磨难或者变故,我们就可以大浪淘沙,把真金留下来……”
李维励默默地听着,意识到于德水的“出走”不可扭转。他知道,这是没有选择的选择。所以,也是痛苦的选择。这是让一个将军撤离指挥所,而前线正炮火连天,硝烟弥漫,战局呈胶着的状态,生死未卜。想到这里,一股悲壮、苍凉之感涌上他的心头。他不忍看那双深邃的布满血丝的眼睛,还有那两鬓仿佛一夜间就降临的冷雪,起身去了洗手间,双手捧着凉水,往脸上撩着。
他出来的时候,只见于德水正拿着一只粗大的雪茄,那姿态就像拿着一只火把。